這個時候,胖子布萊德激動的情緒總算冷靜了不少,他擦掉眼淚,抬起頭來,剛好看到喬茜臉紅紅,嬌俏可人的模樣。
這讓布萊德不由得想起,他那同樣活潑可愛的獨女雪莉爾。
一想到今晚差點命喪於此,他就陣陣心悸和後怕。他的雪莉爾今年才九歲,如果他死了,他的妻子卡瑞娜要怎麼辦?
他相信妻子的忠誠和堅強,但她一介女流,又要如何在眾狼環伺中保護好女兒,撐起一間商行呢?更別說,他的布萊德商行,雖說算不上數一數二,但在埃利諾王國境內還是排得上號的。
他白手起家,現在想來,家族中竟是一個可以幫襯的人都沒有,如果他真的不明不白地死了,她們母女倆大概會被吃得連渣都不剩吧?
想到這裡,布萊德臉上一沉,豆子大的小眼睛裡閃爍著狠厲的光。
那些躲在背後的人,他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但現在,看著眼前這幾個孩子,還有躺在地上重傷不起的大人,他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愧疚,這個營地的人等同於救了他一命,他必須要好好報答他們才行。
至於那些死去的管事夥計和傭兵,他會安排好他們的後事,好好安頓他們的家人的。
這麼想著,布萊德走到了尼爾森旁邊。
剛剛尼爾森和保羅準備將路加大叔三人搬到草地上,但一個是傷兵,另一個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半天沒把路加大叔扛起來,甚至碰到了傷口,讓鮮血流得更洶湧了。
傑伊一皺眉,連忙跑過去,一咬牙,便將路加大叔一把抱了起來,然後將他放在了喬茜鋪好的被單上——那是喬茜跑回帳篷,假意從帳篷裡搬出來,實則是從空間裡拿的。
尼爾森看著傑伊,明明那麼小的個子,卻能夠抱起一個成年人,雖然看上去有些勉強,但這樣的力氣,也足夠讓人狠狠驚艷一把的了。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傑伊的勉強是偽裝出來的——不要在陌生人面前輕易露出底牌,這是從小到大,父親一直叮囑他的。
尼爾森張了張嘴,他有點想出口招攬這個小孩,畢竟經過這一次,他這個傭兵團團長,也成光桿司令了,只是這孩子的年紀實在太小了,恐怕他的家人不會同意吧?
又聯想到死去的兄弟們,這些人都是陪伴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同伴,他們早已親如家人……想到這,尼爾森的心中再次升起一陣悲痛,招攬傑伊的事情,也便作罷了。
傑伊他們搬抬傷員,喬茜也幫不上忙,於是她又再次跑回帳篷裡,拿來了臨行前準備好的小藥箱,從裡面翻出了剪刀、繃帶和止血藥散。
止血藥散是森姆給他們的,還有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常用藥。喬茜把它們整理好了,放到一個小藥箱裡面,出門的時候帶了出來,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等來到路加大叔三人身邊,這一看之下,喬茜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實在是他們的傷勢看起來太恐怖了,除了身上被打得皮開肉綻,臉上也被抽了好幾鞭。
那些鞭痕道道出血,尤其是路加大叔,他臉上有一道從額頭穿過右眼,直達下顎的傷口,鮮血淋漓,將他的臉染成血色,眼睛也在不斷冒血,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眼球。
沒有處理這種傷口的經驗,喬茜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
看出小女孩的不知所措,傑伊主動接過了她手中的止血藥和繃帶,他讓保羅和尼爾森幫忙,將三人傷口的血都止住以後,再包紮起來。
「他們傷勢怎麼樣了?」胖得連舉手抬足都很困難的布萊德,也只能站在一邊光看著。
「不是致命傷,也沒有傷到筋骨,而且這些止血藥散非常不錯,質量很好。將這些外傷處理好了,只要好好休養,過些日子應該就會好的。」
作為一個傭兵,常年在刀口下過活的尼爾森,對外傷還是很有經驗的。
「不過這些疤……還有這位兄弟的眼睛……」他指著路加的傷,話雖沒有說全,但在場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路加大叔的眼睛……會瞎嗎?」保羅緊張地問道。
「按照這個傷勢來看,如果不能得到牧師及時的治療,很可能會導致眼球壞死,那個時候恐怕就……」尼爾森面色沉重地說道。
「怎麼會這樣……」保羅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淚。
聽到這,傑伊不禁捏緊了手中的繃帶,如果那個時候他可以再快一點出手……就在這時,一雙小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傑伊一愣,抬眼看到喬茜擔憂的神色,他心中一暖,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又低頭開始包紮起漢克斯大叔手上的傷口。
而喬茜的內心也是既焦急又無助,她想起森姆曾為傑伊調配過的初級療傷藥劑,但是任她怎麼尋找,也沒在空間戒指裡找到類似這種療效的藥物。
「孩子們,我很抱歉!」布萊德滿臉歉然地開口說道,「都是因為我們才讓你們遭受這樣的苦難,我願意賠償你們的一切損失!」
「誰要你的破錢?!路加大叔的眼睛都要瞎了,你賠得起嗎?!」保羅抹了一把眼淚,憤恨地說道。
布萊德一噎,其實他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句話說得多了,不小心順口而出而已,不過他沒有跟這傷心的少年計較,而是朝尼爾森問道:「尼爾森,這樣的傷口,使用療傷藥劑有效果嗎?」
「有!」聽到療傷藥劑,尼爾森眼前一亮,但他很快又皺起眉來,「不過需要中級以上的藥劑。初級療傷藥劑只適用於外傷,現在他的眼球已經受傷出血,已經不止外傷的程度了。」
但是中級療傷藥劑,這種有價無市的藥劑,一時半會上哪找去?
「嗯,我恰好有一瓶中級療傷藥劑。」布萊德輕描淡寫地說道。
他這輕飄飄的話一出,在場眾人都看向了他。他也不露怯,在脖子上摸索了一下,拉出一條項鏈,項鏈上串著一個小錦囊,他在裡面翻出了一個漆黑的小瓶子來。
見眾人都望著他,他苦笑了一下,說道:「這本來是我買來保命用的,結果今天還沒來得及上,就差點丟了命……不過現在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保羅一下子止了眼淚,伸手就打算拿過來,不過布萊德沒有理會他,而是將小瓶子遞到了喬茜面前。
喬茜一愣,看看他,又看看小瓶子,還是伸出雙手接了過來。
「嘿嘿,小丫頭,去餵給你爸爸喝吧。喝完,他就會好起來的!」布萊德顯然是誤會了。
他說完,大概是習慣使然,他還伸出一隻蒲扇大的胖手,想要揉揉喬茜的髮頂。結果他還沒碰到喬茜,傑伊就將小女孩往後一拉,避開了他的手。
看著小少年略有些敵意的眼神,布萊德訕笑著收回了手。
站在傑伊身後,喬茜低頭端詳著手中的小瓶子,然後她探頭對布萊德笑道:「路加大叔不是我爸爸,不過謝謝你的藥!」有了中級療傷藥劑,路加大叔應該會沒事了吧。
小女孩軟糯清甜的聲音,讓布萊德心裡一軟,也越發想念他的女兒了。
喬茜說完,就三兩步跑到路加大叔身邊,小心翼翼地打開瓶蓋子,而傑伊也幫忙將路加大叔的上半身支了起來,兩個孩子合作著讓他服下了藥劑。
宛若見證真正的神蹟般,路加大叔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結痂、脫落,就連臉上的傷口也是如此。
等喬茜用手帕沾了清水,往他臉上一擦,就將掉落的結痂擦掉了,而路加大叔臉上的皮膚也恢復了光滑,除了因為鬍子而有一道明顯的印跡,竟是一點疤都沒有。
喬茜一臉驚奇,再次感慨格蘭斯大陸藥師們的神奇!
沒過一會,路加大叔就醒了。在瞭解了始末之後,出乎眾人意料的,路加大叔竟一言不發地走到了他和吉姆的帳篷裡,從自己的行李裡拿出了幾瓶初級療傷藥劑。
「嘿嘿,我兒子可是見習藥師!在多哈城藥劑師協會搞研究。這些是他親手調製的,說我經常外出打獵,備著些療傷藥劑以防萬一!」路加大叔不無自豪地說道,顯然對森姆這個藥師兒子充滿了驕傲。
布萊德聽到他的話,不由得眼前一亮,作為商人的他,完全知道一位能夠製作初級療傷藥劑的藥師有多大的價值。
他的心思活絡起來,如果能拉攏到這樣一位藥師,對他的拍賣行絕對是有益無害的。
在初級療傷藥劑的作用下,吉姆和漢克斯大叔的傷口基本癒合了,不過因為藥效的關係,父子倆紛紛陷入了沉睡,最後被路加大叔扛進了帳篷裡,免得他們著涼。
而尼爾森,也得到了路加大叔慷慨的餽贈,不過可能他的體質比較強健,並沒有立即昏睡過去。
他有些遲疑地向布萊德提議道:「布萊德,我想……回去營地看看。這麼久都沒有人再追過來,那些人要麼不是被留守的弟兄們殺死了,要麼就是已經離開了……」
他想回去看看,營地裡是否還有生還者存在,尤其是他的弟兄們……
「但是,如果那些人還沒有走呢……」布萊德也有些意動,但更多的是憂慮,「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並不想連你也失去,尼爾森!」
他們是多年的摯交好友,也正是因為這樣,尼爾森才會拚死救他。
路加大叔也知道了布萊德和尼爾森悲慘的遭遇,雖然他和漢克斯父子受了傷,但畢竟是有驚無險,所以他大方地原諒了他們,並且表達了他的同情。
只是兩人的爭執他並沒有參與,而是開始處理克萊斯特和瓦爾克的屍體,他們今晚還要宿在這處營地,由著兩人的屍體在暴露在這裡也不好。
路加大叔指揮著保羅將瓦爾克他們的戰馬遷到馬車那邊,和老湯姆它們栓在一起。而他和傑伊則一起將屍體拖進林子裡埋了起來。
在拖動屍體的時候,路加發現了傑伊手上的傷,對傑伊的實力,路加還是足夠瞭解的。
而且有上一次去格曼斯路上,傑伊與那個獨眼男相鬥的經歷在前,路加瞬間就明白了,殺死瓦爾克和克萊斯特的正是傑伊,這個還不到十一歲的孩子。
因為,他使用的手法跟上次是一樣的,區別只在於這一次,他瞄準了敵人的要害,並且力量更加兇猛了。
不愧是夏普的孩子啊!路加這樣感慨著,然後不顧傑伊的推卻,將最後一瓶初級療傷藥劑給了他,並且在少年的請求,答應為他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