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普抱著喬茜,牽著傑伊的手站在人群外,遠遠地看著奴隸市場那邊發生的事情。
奴隸市場已經被守衛團團包圍了起來,有身穿鎧甲的士兵在進進出出,將一些犯人帶出來,集中在奴隸市場前的空地上。
一些情緒激動的圍觀群眾還往那些人身上砸東西,最多的是小石子,砸得那些人頭破血流的。然而士兵們露在頭盔之外的眼睛裡卻儘是漠然,除了特別過分的會吆喝一聲,其他的竟是管都不管。
過了一會,又有兩個身穿布甲的士兵從奴隸市場裡抬著一個鐵爐走了出來,然後指揮著其他的士兵,將那些犯人一個一個帶到一邊,拿起燒紅的鐵烙,往他們臉上印上代表著奴隸的刺青。
喬茜看到,那走在最前頭的,赫然是那天押著米克斯來找她的那夥人的頭頭,那個拿著鞭子的禿頭,叫馬庫斯的。
他顫顫巍巍地被士兵拽了出來,當燒紅的鐵片伸到他跟前時,他嚇得跪在地上痛哭求饒。然而這並沒有用,鐵面無情的士兵押住了他的雙手,並且手掌像鐵鉗一樣,牢牢地穩住了他不斷掙扎的頭部。
喬茜遠遠的,都能聽到鐵片印在他的皮膚上時,發出「滋啦--」的一聲響,令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一陣白煙升騰而起,在慘叫聲之中,馬庫斯痛暈了過去,癱在地上像一灘爛泥,然後又像一條死狗一般,被士兵拖進了籠子裡。
夏普皺了皺眉,拉住身邊的一位路人,問道:「嘿,夥計,這邊發生了什麼?這些人犯了什麼事?」
那位被拉住的路人,是個體型健碩的男子,一顆光頭珵光瓦亮的,五官長得十分粗獷,嗓門也大。
他見不知什麼時候,身旁居然站了個英俊的金髮男子,那男子還帶了兩個漂亮的小孩,不禁多瞄了兩眼,才得意洋洋地說道:
「嘿嘿,你們不知道了吧?今天早上,多哈城的奴隸市場被查封了!」
「哦?怎麼一回事啊?」
聽到這,喬茜和傑伊也忍不住看向那光頭男,豎起了耳朵。
被這一家三口盯著,光頭男頓時虛榮感爆棚,只見他滿面紅光,開始侃侃而談起來:
「老弟,我告訴你,你問我,那可算是問對人了!這多哈城,就沒有你老哥我不知道的事!」
「你別看前面跪著的那些傢伙,看著可憐,其實都是些黑心黑腸的渣滓,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無辜的孩子!這次被新上任的騎士大人揪了出來,匯報給了我們最尊敬的領主大人,領主大人一怒之下,便下令把奴隸市場整個都給端了!」
光頭男的情緒頗為激動,他繼續嚷道:「我跟你說,這奴隸市場的黑心老闆斯奈克,第一時間就被抓了,還被判了死刑,明天就要上城中心的絞刑架,被--」光頭男做了個上吊翻白眼的動作。
「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大快人心?」光頭男朝夏普擠眉弄眼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夏普附和道,「那現在這些人又在做什麼?」
「嘿嘿,拐賣平民,殘害幼童,那可是重罪!」光頭男繼續賣弄道,「騎士大人說了,奴隸市場的人都是共犯,通通貶為最下等的奴隸,讓他們也嘗嘗做奴隸的滋味!也讓那些心裡有齷蹉想法的人,好好瞧瞧,這就是挑戰領主大人威嚴的下場!」
奴隸也有分級,一般臉上被烙上奴隸標記的,那就是最下等的人。而且這些奴隸都是登記在冊的,除非立下了天大的功勞,否則是不可能擺脫奴隸身份,恢復自由身的。
而就算真的擺脫了奴隸身份,臉上的標記也會伴隨其一生,成為一輩子都洗刷不掉的恥辱。
光頭男不由感慨道:「話說回來,我們的領主大人真是一位無私仁慈的大人呢!不僅讓那些被奴隸市場坑了的平民恢復自由身,還為那些被拐賣的孩子尋找家人,最後找不到的,也會安排到多哈城的孤兒院裡去!」
「老兄,你咋知道得這麼清楚?」旁邊又有一個路人接話道。
有人捧場,光頭男說得更起勁了:「哈哈哈,那是你來得晚,沒聽到,剛剛騎士大人就宣佈了,而且三天後會舉辦個奴隸拍賣會,把奴隸市場那些非平民的奴隸都拍賣了……」
「哦,是那位騎在馬上的那位大人嗎?」那路人指著奴隸市場旁邊,騎在馬上的查爾斯問道。
「是的,就是他,剛上任的騎士大人!」光頭男點頭。
「看著倒是比上一任的騎士大人和善許多,一看就是位英明神武的大人!」
「話不能這麼說,上一位騎士大人也不差啊,他在任期間,城裡的治安一直很好,沒出過什麼大亂子!」光頭男卻反駁道。
「如果真沒有什麼問題,怎麼會頻頻出現孩子失蹤的事情?你看奴隸市場做了那麼多缺德事,一直也沒見有人管!」
「那……那也是那位騎士大人沒發現!」光頭男理論道,「你們還不知道吧?那位大人,因為對自己的失責深感愧疚,覺得無顏回去面對領主大人,昨晚在自己的莊園之中以死謝罪了!」
喬茜一呆,剛剛她聽得津津有味,還沒意識到,這時候才將光頭男口中的「上一任騎士大人」與雷蒙德對上了號。沒想到雷蒙德這樣的人渣,在多哈城還是挺有威望的……
「哼,你怎麼不說是畏罪自殺?!」
「欸,你這人,是想吵架是不是?!」
「……」「……」
在那兩個人打起來的時候,夏普已經帶著傑伊和喬茜轉移了地點,來到一處屋頂上面。
夏普遠遠眺望著奴隸市場那邊,對喬茜愁眉苦臉地說道:「被騎士團的人捷足先登了,這下可不好報仇了啊!」
喬茜剛想說不用了,就見傑伊想了想,道:「要不今晚我們去把關奴隸的地方燒了?」
想到喬茜手上還纏著的繃帶,還有她臉上雖然已經看不出來,但確確實實存在的輕傷,少年的心中就彷彿有一把火在燒。
夏普聽了,居然還點點頭,贊同道:「這主意不錯,一把火燒了,也免得被發現了痕跡。」
臥槽,你們一大一小倆金髮帥哥,這麼輕描淡寫地討論要怎麼殺人放火,雖然看起來很酷,但這樣真的合適嗎?!
「那個……」在父子倆已經說到要怎麼實施的時候,喬茜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嗯?小喬茜你有什麼想要補充的嗎?」夏普才想起這是為了給女兒報仇,那女兒的意見自然比較重要。
「我……」面對這兩雙期待的眼睛,喬茜反而有些卡殼了。他們其實也是為了給她出氣,所以她是不是不應該掃了他們的興?
像是看出了喬茜的猶豫,傑伊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輕聲說道:「沒關係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在我和父親面前,不需要擔心什麼的。」
「嗯!」受到傑伊的鼓勵,喬茜不由微微一笑,然後望向奴隸市場的方向,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其實我覺得,這樣就可以了,他們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小喬茜不覺得這樣不夠嗎?」夏普挑眉。
「唔--」喬茜搖了搖頭,伸出手,指著馬庫斯的方向說道,「你看他們,被關在籠子裡,就像我當初一樣,甚至比我更慘,以後,也會像貨物一樣被賣來賣去,過著完全沒有自由的生活。」
小女孩的聲音軟糯清甜,然而說出來的話卻讓父子倆皺了眉。
喬茜還在繼續說著:「怎麼說呢?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覺得,這些大壞蛋,死了反而太便宜他們了,讓他們悲慘地活著,才是對他們最好的懲罰!」
沒錯,喬茜一點也不同情這些人販子,除了瑪德西,那個最終選擇棄惡從善的少年令她有些心軟外,底下的那些人,她一個都不在乎,甚至覺得很解恨。
不過用精神力掃了一圈,除了看到那個三角眼的米克斯,倒是沒看到瑪德西,或許他逃了出去?想到最後一眼,他那因為吃了加了料的肉乾而臉色蒼白的模樣,喬茜不免有些愧疚。
希望他最後順利逃走了吧。喬茜這麼想著,才發現她說完後,身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她僵硬地慢慢轉回頭來,就見兩父子皺著眉,傑伊神情嚴肅,滿是不贊同地盯著她瞧,而夏普則是不贊同中還帶著些許沉痛。
「怎、怎麼了?」喬茜被他們的樣子嚇到了,不禁開始反省,難道是她剛剛說的話,太刻薄?太惡毒了嗎?
「他們居然敢把你關進籠子裡!」傑伊一瞬間瞪向奴隸市場的方向,咬牙切齒地說道,看起來殺氣騰騰的樣子。
查爾斯突然間後背一寒,感到一股濃郁的殺氣,他警惕地望向殺氣襲來的方向,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怎麼了?」泰羅問道。
「沒什麼,可能是錯覺吧。」查爾斯聳了聳肩,道,「商行的人過來了嗎?」
「嗯。」
「你去看一下吧。」
「是!」
這一邊,在查爾斯望過來的時候,夏普兩父子,就已經抱起喬茜,默契地躲到了屋頂的另一邊。
「沒有被發現。」夏普確認道。
少年懷裡抱著喬茜,還是氣鼓鼓的樣子,惹得夏普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
「喬茜,都是爸爸不好,當時沒有保護好你!」夏普又摸了摸喬茜的臉蛋說道。
如果在巷子裡,不是他太大意了,喬茜也不會被影賊抓了去,還被賣給了雷蒙德那個人渣!果然當初不應該放了那兩個影賊!
「額,其實……」
喬茜還沒說完,傑伊已經放開了她,兩父子又重新湊在了一起。
「兒子,我覺得小喬茜說得對,這麼簡單就把人殺掉,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沒錯!」喬茜的話,無疑給了傑伊一個新的思路,「我們可以這樣……」
於是,兩父子又開始暗搓搓地商量著要怎麼在不殺死馬庫斯等人的情況下,讓他們受盡折磨。
喬茜:「……」
她好像一不小心,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扭頭趴在屋頂上,看了看下面,士兵們還在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那些人販子。
喬茜聳肩,算了,反正倒霉的不是她。然後,她也愉快地加入了討論的行列之中。
嘿嘿,她可沒忘記,亞爾維斯送給她的戒指裡,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藥散,說不定能派上用場呢?
……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奴隸市場培育幼崽的地方,靠近門口的一個籠子,有一黑一白兩個小糰子在對著籠子的一角,又抓又咬。
過了一會,白糰子喘著氣停了下來,癱在了地上。黑糰子頓了頓,又繼續爪上的動作。
「喵嗚~」莉娜,我沒有力氣了……
「喵嗚——」姐姐,你先休息一下吧。
「喵嗚~」莉娜,我們真的逃得出去嗎?
「喵嗚——喵嗚——」生命不息,逃跑不止。姐姐,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喵……」
就在這時,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了,一群身穿鎧甲的人走了進來。
「都、都在這裡了。」莉娜抬頭,就看到那個把她們關在這裡的人類,正畏畏縮縮地對其中一個鎧甲人說道。
「嗯。」鎧甲人點了點頭,又對旁邊另一個人類說道,「巴爾卡,你們清點一下,全部帶走吧。」
「是,泰羅大人,這次真是麻煩您了!謝謝您的通融,我們才能提前買走這批貨,您儘管放心,等貨運回去,貨款會悉數奉上的!」
「小事而已,不過,委託給你們商行的拍賣會,可要辦得漂亮點,別搞砸了,對這件事,領主大人可是十分期待的!」
「是,大人您請放心,一定不負所托!」
半晌之後,兩輛裝滿「貨物」的馬車,駛出了奴隸市場的大門,在士兵的開路下,成功突破了圍觀的人群,開往了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