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吧。」
夏普小屋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大家圍坐在了一起。喬茜燉了一鍋濃香四溢的肉湯,給每個人都舀了一碗。
最後,她將小惡魔的那一碗擺在了它跟前,對它說道。
「吉魯魯?」
小惡魔瞪大眼睛,目光在眼前那冒著熱氣的肉湯和人類小女孩之間徘徊,眼神中流露出懷疑和一絲恐懼。
為什麼要讓吉魯大人喝這麼熱滾滾的東西?!這是要害死吉魯大人嗎?!
小惡魔在深淵之界的生存領域,終年陰冷潮濕。而吉魯,更是自那地底沼澤之中孕育而出的小惡魔。
它渾身冰冷,身體柔軟而滑膩,可以任意地變幻形態。這樣的身體,讓它對物理攻擊具有很強的抵抗力,然而高溫,對於它這樣的小惡魔來說,卻是致命的。
所以喬茜的這碗熱湯,在它看來,就是足以殺死它的毒藥。未來的深淵之主,小惡魔吉魯大人,怎麼會上這樣的當呢?!這個人類小女孩簡直太小瞧它了!
自以為看穿真相的小惡魔,抽動了一下鼻子,便忍不住砸巴砸巴嘴。可是聞著好香啊……
「咕——」,小惡魔聽到自己那空蕩蕩的肚子叫了起來。再看看它的主人,還有那三個可怕的傢伙,他們都喝得好香啊……小惡魔不由滋溜了一下留下來的口水。
蠢貨。有淡淡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小惡魔瞪了瞪眼睛,大聲反駁道:「吉魯魯——!吉魯大人才不是蠢貨!吉魯大人是最聰明的小惡魔!」
突然發瘋的小惡魔,把在場的吃飯喝湯群眾都嚇了一跳。
「喵嗚——!」
一陣咳嗽之後,差點被魚骨噎到的莉娜,暴躁地朝小惡魔低吼了一聲。
「吉魯魯!!!」被吼了的小惡魔,瞬間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
在深淵沼澤,聒噪的小惡魔之間,無聊的時候,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用聲音互吼,比賽誰的嗓門大。而它吉魯大人,在這方面可是當之無愧的霸主!
耳力十分靈敏的莉娜,被這吼聲吼得一陣頭暈目眩。難受的小黑貓甩了甩頭,微瞇起了琥珀色的貓瞳,然後直接跳到小惡魔身邊,一抬前爪,直接將那碗熱湯打翻,蓋在了小惡魔頭上。
「吉魯魯!吉魯魯!」被肉湯澆了滿頭滿臉的小惡魔,立刻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
一張嘴,便有肉湯和著湯渣掉進了它的大嘴裡,砸吧砸吧嘴,嘗到了鮮味的小惡魔,頓時停止了鬧騰。
它用枯枝似的爪子捧住木碗,伸出舌頭舔著沾在碗底的湯沫。雖然肉湯真的很燙,燙得它渾身的皮膚都微微泛起了紅色,但這個燙度還不足以對它的生命造成威脅。
等碗底的湯渣都舔乾淨了,它又開始舔著身上的湯水,那急切的模樣就像是餓了好幾年一樣,最後甚至趴在地上一直舔啊舔的。
被它的吃相噁心到的莉娜,嫌棄地甩了甩小爪子,又邁著貓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優雅地開始進餐。
「……」
喬茜看著這一幕,嘴角再次抽了抽,見小惡魔看起來實在很餓的樣子,便撿起被它扔在一旁的碗,又重新給它盛了一碗,想了想,又分了一盤烤肉給它。
見有了新的食物,小惡魔那雙紅色的眼睛彷彿都亮起了幽光,它張開大嘴,連盤帶肉一起吞進了嘴巴裡,那盤子瞬間將它的嘴巴撐開了老大。
它也不嫌疼,將烤肉都倒進嘴巴裡之後,又將那圓盤吐了出來,然後大口大口地嚼著嘴裡的肉,不等嚼完,又端起那碗湯一飲而盡。
雖然溫熱的感覺讓它覺得肚子很難受,但同時又有另外一種滿足感升起,這是小惡魔自誕生以來從未體驗過的。
「吉魯魯——」
在將嘴裡的食物都嚥下去之後,它不由打了個飽嗝,然後望著正在進食的其他人手中的食物,不斷地留著口水。可是,被狠狠欺負過的小惡魔,並不敢動手搶他的主人傑伊,以及嗷嗚和莉娜的食物……
「吉魯大人還要吃!快給我吃的!」最後,小惡魔伸出手指,指向了看起來最好說話的喬茜,意氣風發地命令道,「不然,吉魯大人就把你吃掉!」
它覺得這個小女孩一定就是那種善良軟弱好欺負的人類,受到它的恐嚇,肯定會驚慌失措地聽從它的命令,為它獻上所有好吃的。
聽了它的話,還沒等喬茜皺眉拒絕,傑伊已經站了起來,走過去抓住小惡魔的犄角,一把將它提了起來。
「你說,你想要吃的?」少年與小惡魔對視著,勾了勾唇,語氣聽上去十分的溫柔。
蹲在一旁吃東西的莉娜,不由抬頭,同情地望了小惡魔一眼。
望著主人那幽幽的眼神,聽著他那溫和的語氣,被提在半空中的小惡魔,只感覺渾身一哆嗦,一向嗜冷的它竟然打了個冷顫。
長久以來的生存之道,令小惡魔乖巧了下來,涎著臉諂媚地說道:「不不不,吉魯已經吃飽了,什麼東西都吃不下了。您看——」
說著,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
「噢,是嗎?」
「是的是的!」小惡魔點頭如搗蒜。
不知道為什麼,它就是覺得它這看起來溫和無害的主人,比起那些經常壓搾它們的高等惡魔來,還要更可怕。
「嗯。」傑伊點了點頭,又說道,「那我們說說,你剛剛做錯了什麼吧。」
「吉魯魯?」做錯?偉大的吉魯大人怎麼可能做錯事?!
「嗯?」
危機感的刺激之下,小惡魔一激靈,終於聰明了一回,它再次諂媚地說道:「噢,吉魯不該妄圖吃掉這樣一位美麗善良可愛的小姐,吉魯知道錯了……」
「嗯。」傑伊再次點點頭,「然後呢?」
「吉魯魯——?然後?」小惡魔呆住了,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困惑,然後什麼?吉魯大人都已經主動承認錯誤了,還要什麼然後?!
可是,主人還在盯著它,那漸漸幽暗的眼神,讓小惡魔的冷汗不由嗖嗖嗖地往外冒。
道歉。還是心底那道聲音提醒了它,小惡魔連忙擺出一副真心悔改的表情,望著喬茜說道:「對不起,吉魯魯——」
喬茜沒有看小惡魔,她的眼神放在傑伊身上,他對她的維護,讓她像吃了赤翼蜂蜜一樣,心裡甜蜜蜜的。
這時聽了小惡魔的道歉,只瞟了它一眼,又望著傑伊,粲然一笑。
女孩那雙碧眼兒,亮晶晶的,在火光映襯下,愈發地明媚動人。
小惡魔扭著頭,定定地望著小女孩那燦爛的笑顏,眼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
傑伊勾了勾唇,心念一動間,便將還在發呆的小惡魔吉魯扔進了惡魔空間裡,打算讓它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最後,沒有了搗亂的小惡魔,這頓飯很快就解決了。洗了澡換好睡衣之後,躺在夏普小屋那久違的木床-上,喬茜的心中升起一陣感慨和懷念。
想當初,她和傑伊每天晚上都擠在這張木床-上,一起度過了大半年的時間,那時候日子雖然清貧,但也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憶。
「明天一起去拜訪一下村長爺爺吧,我們也好久沒有回來了。」傑伊一邊為她蓋被子,一邊說道。
「嗯,好。」喬茜乖巧地點了點頭。
夜漸漸深了,小木屋裡的燈光也熄滅了,整座村莊都沉入了寧靜的夢鄉之中。
然而,在通往小東村的一條大道上,月色朦朧,映照在地上的樹影微微地抖動著。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自其中一顆樹的樹影中浮現了出來,最終變幻成了一個長相極其平凡的男子。
而他的身邊,接連不斷地又出現了數個黑影,密密麻麻地圍繞在他身邊,最靠近他位置的兩個黑影,變幻成了兩個矮個子的男人。
「是這條路沒錯吧?」長相平凡的男子對其中一個矮個子問道。
「沒錯的,大人。」
「嗯,那就繼續走吧!」
他一聲令下,圍繞在他身旁的黑影們,再次融化進了樹影之中,消失不見了,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