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液體越來越多,甚至從樹上滴落了下來,像是下起了黑色的雨。
傑伊連忙帶著喬茜往後退,但是生命之樹的樹冠幾乎覆蓋了整個中心小島,他一時間無法到達湖泊處,兩人不可避免地被黑色的黏液淋了一身。
而嗷嗚那雪白的毛髮上,更是被沾了不少,它煩躁地想將那些液體甩掉,卻被淋得更多,幾乎全身都被染成了黑色。
「諾恩絲!」
就在這時候,一道尖叫聲從湖畔處傳了過來。一望過去,卻發現是匆忙而至的精靈女王溫妮莎和瑪麗琳等人。
只見精靈們呆呆地站立在那裡,對滴落在身上的黑色黏液無動於衷。她們臉色發白地望著生命之樹,像是看見了世界末日一般。
……
喬茜推了推眼前的門,那門根本紋絲不動。
她和傑伊現在被關在了一個密閉的房間裡,如果不是房門上留了個小窗,房間內可能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了,就跟小黑屋似的。
喬茜踮起腳尖,在小窗上張望了一下,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將他們送進房間之後,帶他們過來的精靈便離開了,離開前還將門給關了。
喬茜可以想像,此時此刻的精靈部落肯定亂成了一鍋粥,畢竟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情。
她覺得她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在看到從生命之樹上落下的黑雨時,精靈女王她們臉上,那充滿絕望而又難以置信的表情,彷彿天塌下來了一樣。
她可以理解她們的感受,所以在精靈女王下令將她和傑伊「請」到這個房間時,她和傑伊都乖乖地配合了。
她覺得溫妮莎女王已經算克制的了,只是讓人把他們軟禁了起來,而不是將他們當作惡魔的爪牙,禍害生命之樹的兇手而當場格殺。
可是生命之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呢?不會有生命危險吧?喬茜很想出去找個精靈問問看,她也非常擔心諾恩絲的情況。
她看向了傑伊,他在幫她處理了手上和額頭上的傷口之後,就坐在了角落裡,一直望著手掌發呆,像是能看出朵花來似的。
喬茜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了一盞魔法燈,一打開能源,白色的燈光便將整個房間照得亮堂了許多。
她和傑伊身上都沾了不少散發著惡臭的黑色黏液,剛剛用費了好大勁,才用神聖之水清洗掉了。倒是嗷嗚,可能是那黑色的物質附著性比較強,即使幫它清洗了,也洗不乾淨,原本雪白髮亮的毛髮,變成了一塊灰一塊白的。它從剛剛就一直趴在地上,一臉很不高興的樣子。
喬茜朝傑伊走了過去,將魔法燈放在他的腳邊,然後挨著他坐了下來。
「傑伊,可以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傑伊在樹頂上的期間,都發生了什麼?從生命之樹的身體裡分泌出來的東西又是什麼?跟傑伊有關係嗎?
一個個的疑問縈繞在喬茜的心頭,她凝望著傑伊,希望能從他這裡得到答案。
聽到喬茜的問題,傑伊終於有了些反應,他側頭望向喬茜。金色的眼眸映照在燈光之下,喬茜可以清楚地看到其中滿含的憂慮和凝重。
喬茜心中忐忑了起來。
傑伊抿了抿唇,似乎在掙扎要不要告訴喬茜,最終,在喬茜鼓勵和擔憂的眼神下,他沒有選擇隱瞞。
他說道:「魔種……好像在我的身體裡。」
輕飄飄的一句話,聽在喬茜耳朵裡,卻猶如驚雷一般。
「啊?你剛剛說什麼?」
見喬茜難以置信的模樣,傑伊嘆了一口氣,手指摩挲著她額頭上的一小塊淤青,又重複道:「魔種在我的身體裡。」
喬茜嚥了嚥口水,結結巴巴地問道:「到、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那東西不是在生命之樹身上嗎?怎麼、怎麼會跑到你的身體裡?!」
傑伊的唇又抿成了一條直線。
其實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的記憶裡有一段短暫的空白,他只記得他上一刻還站在生命之樹的樹底下,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一片陌生的空間裡,手掌正抵在一塊溫熱的地方上。
他能感覺到手底下的跳動,就像是人類心臟的跳動一樣。
隨後又是一陣恍惚,然後他便出現在了一根樹幹上,周圍有許多綠色的巨繭,從裡面傳來澎湃的生命之力,而嗷嗚,則站在離他不遠處的一根枝椏上,衝著他直叫喚。
「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見傑伊不答,喬茜只好又問道。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追究魔種是怎麼跑到傑伊體內的也於事無補,眼下的關鍵是要怎麼解決。
至於諾恩絲,喬茜反而不是特別擔心了,雖然不知道她此刻的具體情況,但既然魔種已經從她體內脫離,沒有了罪魁禍首的搗鬼,她肯定會好起來的。
感覺?傑伊看著自己的手心,他能感應到有什麼異物潛伏在他的身體裡,但是他感應不到它具體在哪個地方。
雖然還沒有任何生理上的不適,但知道自己的體內莫名其妙多了個東西,任誰都不會覺得舒服的。
「還好。」傑伊拍了拍喬茜的腦袋,安撫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要不把吉魯放出來問問?」
傑伊的安撫並沒有令喬茜平靜下來,魔種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黑暗生物,連生命之樹都被它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了,魔種的難纏可想而知。
喬茜警惕地用精神力掃了一眼房間外面,雖然沒有精靈守在門口,但是房子周圍還是有許多守衛在巡邏警戒,她想了想,在房間里布下了一道精神力屏障。
傑伊沒有阻止喬茜,而是在她再次望過來時,點了點頭,將小惡魔從空間戒指裡釋放了出來。
被放出來的小惡魔,這一次既沒有跳腳,也沒有大聲嚷嚷,它安靜地呆在傑伊的手心上,瞇著血紅色的眼睛盯著傑伊,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惡魔的眼神,令傑伊皺起了眉頭。他感覺很不舒服,不是危機感,就是純粹地感到不舒服,於是他手腕一動,隨手將小惡魔扔了出去。
啪嘰一聲,小惡魔撞在了牆上,變成了一灘肉餅,從牆壁上滑落了下去。
「吉魯魯——!!!」下一秒,小惡魔就跳了起來,幾次被蹂躪的經驗,已經讓它掌握了快速恢復原型的技巧。
「主人,你不能每次都這麼對待吉魯!吉魯不開心!吉魯很生氣!」小惡魔撲打著肉翅,在半空中張牙舞爪的。
面對吉魯的抗議,傑伊一臉淡然,他感覺剛剛那種不舒服感消失了,這讓他覺得很奇怪。難道只是因為碰觸到小惡魔那黏膩冰涼的身體,他才感到反感嗎?
「噢,主人,你被那傢伙感染了嗎?!」小惡魔看著傑伊,突然不懷好意地賊笑了起來。
它的嘴巴很大,身體又是個圓球,一咧笑起來就只剩一張血盆大口,看起來醜陋又可怖,讓人看了心底發毛。
傑伊不說話,直盯著它看,直看得小惡魔僵硬地閉上了嘴。
「你說的那傢伙,是指魔種?」見它終於消停下來,傑伊問道。
喬茜眼帶期盼地望向了小惡魔,它昨天說過它能夠對付魔種,應該是有辦法解決的。
「嘿嘿,就是它,那傢伙應該是看上主人了,所以主動換了宿主,自己跑到主人的身體裡來了。」小惡魔繞著傑伊飛,在差點撞上蹲在旁邊的嗷嗚時,連忙訕訕地落到了另一邊。
傑伊想起了記憶斷層前,那個呼喚他的聲音,那個聲音,應該就是那個魔種。
「它擅長蠱惑人心?」
「嘿嘿,惡魔都擅長這個。」小惡魔說得一臉自得,然後又補充道,「那是它引誘新宿主的辦法,在沒有成熟之前,它是不能離開宿主體內的,不然就會砰的一聲,原地爆炸。」
「所以,只有宿主相互碰觸,它才能實現轉移,是嗎?」傑伊問道。
「是這樣沒錯。」
「嗯。」傑伊點點頭。其實一番思索,他大概明白了那魔種為什麼會放棄生命之樹而選擇他,是因為他體內的神格碎片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要怎麼把它逼出來呢?
「嘿嘿,其實要找到它並不難,只要有足夠的耐心。雖然魔種細小如塵埃,但是只要它確實存在,就不可能真的隱形,不是嗎?」小惡魔搓著小短爪,說道。
「那麼找到之後呢?」
小惡魔一臉勝券在握:「魔種都是膽小鬼,找到了就能把它逼出來了。」
聞言,喬茜不由握緊了傑伊的手。
傑伊低頭看著她,然後慢慢抽開了她的手,如果魔種真的只有宿主在相互碰觸時才能實現轉移,那麼他就不能讓喬茜也陷入同樣的險境之中。
喬茜咬了咬唇,她看出了傑伊眼神中的不贊同,她只好收回了自己的手,安分地坐在一旁守著他。
見喬茜聽話,傑伊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他閉上了眼睛。
直覺無法感應到魔種的具體位置,他便想到了精神力。
之前,他都是將精神力外放,這一次,他嘗試將精神力深入到自己的身體中,一遍一遍地掃瞄身體內部的各個臟器。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進入了一種很奇妙的狀態。
在他的視角中,他的身體不再是一個整體,他身體的每個部分都以另一種奇妙的形式呈現在了他的面前,讓他能夠看得更清楚,更明白地觀察到身體的角角落落。
他的眼前出現了無數細小的微粒,它們以各自特殊的規律在運作著,散發著勃勃生機。
雖然難以置信,但他卻知道,這其實是自己的身體,或者說,就是這些運動著的細小微粒,組成了他的身體,這無疑顛覆了他久有的觀念。
即使很想繼續探索下去,他也沒有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而現在,進入了這樣一種奇妙的視角,或許,他能更順利地找到那個隱藏在他身體裡的魔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