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朦朧的月光傾灑而下,將林子照得樹影幢幢,透著一股靜謐安寧。
「沙沙沙——」
一座房子的旁邊,灌木叢微微抖動起來,然後,一道黑色的身影從灌木後跳了出來,它渾身漆黑,只有兩顆反著光的眼珠子,在夜色中照得分外詭異,也得虧這裡沒有旁人,否則一定會以為那是幽靈的眼睛。
抖掉滿身的草屑樹葉之後,那道靈巧的身影便輕輕跳起,它用尖銳的爪子扒著樹皮,沿著樹幹爬到了頂端,然後躥上靠窗的一根枝幹。
烏雲消散,月光突然明亮了起來,將那道身影完全呈現——那是一隻渾身漆黑的貓兒。
它的四肢快速地跑動著,只能看到一道虛影,在枝幹上經過助跑之後,它奮力一躍,從枝幹跳到了窗檯上。
湊到窗縫邊嗅了嗅,在聞到那熟悉的氣味之後,小黑貓才低下頭,用腦袋頂開了微關的窗戶。
它扭著身子,費勁地鑽了進去,正當它舒了一口氣時,一抬頭,就看到黑暗中,一雙眼睛正無聲無息地盯著它。
「喵嗚——!!!」小黑貓嚇了一大跳,躬著身子炸成了一個黑糰子。
只是還沒等叫出聲來,就被摀住了嘴,它那尖利的叫聲自然也被堵在了喉底。
傑伊捂著小黑貓的嘴,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她嘟囔著翻了一個身,不一會又熟睡了過去。看到喬茜並沒有被吵醒,他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氣。
「唔唔唔——」
被摀住貓嘴的莉娜,痛苦地掙紮著,她那鋒利的爪子抓在了傑伊的手背上,卻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感覺到手上微微的刺痛,傑伊不由挑了挑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小貓娘的爪子好像又鋒利了一些。
「別吵。」他低聲警告道。
感覺快要窒息的莉娜自然連連點頭,見狀,傑伊才放開了它。再一次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莉娜感覺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看著她大口大口喘息的樣子,傑伊卻是半點愧疚感也沒有,要不是認出了它的腳步聲,可能在察覺到它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出手結果了它。
畢竟這半夜三更又鬼鬼祟祟的,很有之前那些影賊的作風。
「你來幹什麼?」他站在窗邊,歪頭問道。對於小貓娘,傑伊並不像喬茜那樣在意,反而少一個人吸引喬茜的注意,他感覺還挺不錯。
莉娜撇了撇嘴,看出傑伊並不歡迎她,她也就不想搭理他了。反正,她又不是因為他才回來的。
小貓娘朝傑伊翻了個白眼,施施然地跳下窗檯,剛想繞過他跳到床上去,就被抓住了後頸肉,提溜了起來。
「你幹什麼?!」莉娜在半空中揮舞著四肢,這個姿勢讓她很不滿。
傑伊捏著她後頸上的肉,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莉娜跑過大半個城市,又在林子裡竄來竄去,身上自然沾滿了灰塵泥土,更何況她的爪子上還沾了那個捕貓人的血跡,隱隱散發著腥臭。
被喬茜多年的熏陶,傑伊也染上了一絲潔癖,這個樣子的小黑貓,他能夠容許它進屋,已經算是看在多年相處的份上了。
「你要帶我去哪裡?!」
「你小聲點。」
小黑貓不由氣結,只是還沒等她放棄掙扎,她就看到傑伊將她帶進了浴室裡。進了浴室之後,他突然發出一聲很奇怪的聲音,接著,他就將她扔進了浴缸裡。
莉娜剛想趁機逃跑,傑伊已經拿起花灑,按著她,對著她的身體沖刷了起來。
貓咪最討厭洗澡,莉娜自然也不例外,被水流這麼一噴,她頓時淒厲地慘叫了起來。
「住手!大壞蛋,你放開我!」
傑伊剛剛已經布下了隔音魔法,根本也不怕她吵到喬茜。
隔音魔法,顧名思義,自然是能夠將聲音隔絕起來,原理就是隔絕風元素,在空間外部行成一條真空帶,聲音自然也就無法傳播出去了。
見沖得差不多了,傑伊才關掉了花灑。
水流一停,莉娜忍不住一陣劇烈抖動,將沾在毛髮上的水珠都噴濺了出去。而這時,一條白色的毛巾落到了她的頭頂上,將她整個身體都蓋住了。
「擦乾了再出來。」
小黑貓鑽出毛巾,趴在浴缸邊緣上,便看到人類青年已經轉身走出了浴室。莉娜的小黑臉頓時皺成了一團,她這麼辛苦地跑過來,傑伊這個大壞蛋居然敢這麼對她?
記仇的小黑貓瞇起了眼睛,她決定要報復他!至於怎麼報復?哼,別以為她不知道,傑伊大壞蛋的弱點就是喬茜,而喬茜卻是非常非常喜歡她的!
默默記下這一筆,莉娜又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接著,她心念一動,一道白光之後,一個渾身赤裸的黑髮女孩便出現在了浴缸裡。
女孩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膚白勝雪,五官精緻得像洋娃娃一樣,而頭頂上頂著的兩隻黑色貓耳,又為她添上了一種野性的美。
她拿起毛巾,回憶著喬茜擦拭頭髮的動物,笨拙地將濕漉漉的頭髮擦乾。
等到已經不再有水珠低落,黑髮女孩才邁出了浴缸,雪白的腳丫一落地,她又變回了小黑貓的模樣。
神清氣爽地跑出浴室,小黑貓一下子躥上了床,剛想鑽進被窩裡,就再一次被提溜了起來。
「喵嗚——」
她剛想發飆,只是身子下墜之後,接觸到的柔軟和熟悉的氣息,又讓她安靜了下來。
「這是……」莉娜有些驚喜,傑伊他們竟然還留著她的小窩。
她在貓窩裡嗅了嗅,又踩了踩柔軟的毯子,這裡面乾淨又整潔,還帶著一股陽光的味道,顯然,在她不在的日子裡,喬茜也沒有忘記打理她的貓窩。
奔波了一晚上的莉娜,其實已經累壞了,這時一接觸到舒適的環境,她的倦意便湧了上來。
她不由打了一個哈欠,實在困得不行的她,也就懶得理會傑伊了,她躺了下來,閉上眼睛窩在了她的小窩裡。
看到小黑貓安分的樣子,傑伊微微勾了勾唇,這才躺在了喬茜身邊,在她又一次翻身時,順勢將她摟進了懷裡。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小黑貓的耳朵動了動,聽著另外兩個淺淺的呼吸聲,她只覺得一陣安心,很快地,她就蜷縮成一團,睡了過去。
……
第二天,喬茜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發現了床尾的貓窩,她心下一跳,探頭過去一瞧,就發現她心心唸唸的小黑貓,居然真的躺在裡面!
喬茜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小黑貓額頭上的軟髮,臉上流露出了溫柔的淺笑——這就是傑伊走進來時,所看到的一幕。
「傑伊,這是怎麼回事?」聽到動靜,知道他走了進來,喬茜不由問道,然而她的視線還是停留在小黑貓身上。
見狀,傑伊抿了抿嘴唇,悶悶地道:「大概是聽到我們要走了,想跟著一起離開吧。」
「真的嗎?」喬茜這才抬頭看向他,驚喜地問道。
「嗯,是真的。」回答她的卻不是傑伊,那清泠的嗓音,顯然是被她的撫摸驚醒的莉娜。
莉娜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後鑽出了貓窩,一下子跳到了喬茜的膝蓋上。琥珀色的眼瞳緊緊地盯著喬茜,她有些緊張地問道:「我想跟你們一起走,可以嗎?」
看出她的緊張,喬茜不由失笑,她捧起小黑貓,歡喜地蹭著她的臉頰,說道:「當然可以,我們一直在盼著你回來呢,小芽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喬茜十分享受地瞇起了眼睛,小黑貓的毛髮黑亮而蓬鬆,乾淨又柔軟,這樣蹭著真的挺舒服的。
被忽略在一旁的傑伊,看著一人一貓那親密無間的樣子,而且小黑貓還抽空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得意和挑釁,讓他越發鬱悶起來。
實在覺得這一幕有些礙眼,想了想,傑伊說道:「喬茜,我們該收拾東西了,今天早點出發趕到第一個落腳的城鎮,儘量不要在野外露營。」
「哦哦,好的!」喬茜趕忙應道,然後她在小黑貓的臉上親了一口,這才笑著放下她,轉身進了浴室洗漱。
而浴室外的傑伊和莉娜,又是怎樣一番針鋒相對,自是不提。
只是,等他們將所有東西整理好,出了宿舍樓的門打算低調出發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攔在了他們面前。
「傑伊大哥……」來人,確是亞倫·莫里斯。
自從上一次在公爵府的宴會上,他和狄娜的事被喬茜撞見之後,喬茜就再也沒有見過莫里斯了。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根本沒有精力去留意他。
所以她不知道,亞倫雖然自覺無顏面對她,卻暗地裡通過各種途徑,默默地關注著她和傑伊,而他們這三天裡的異動,他自然也注意到了。
以他如今的地位,想要從商行弄來他們的購物清單還是很方便的,從那張購物清單,他推斷,他們很可能要離開了。
「有事?」傑伊望著眼前的少年,他沒有忘記吉魯魯對他的警告,所以,即便亞倫沒有傷害過他和喬茜,他對他還是帶著一絲防範。
「你們要去找夏普叔叔嗎?」亞倫盯著傑伊,問道。
那一次在埃利諾邊境,普魯登斯將傑伊趕走,後來喬茜又離開去找他,他才知道了夏普失蹤的事情。
他不是很明白傑伊他們為什麼又突然到埃利諾學院,但他也知道,就算他出口詢問,傑伊他們也未必肯告訴他,這從他一開始他就隱瞞著他,不難看出來。
而在發現他們打算悄悄離開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過來堵住了他們。
見傑伊不語,亞倫不免有些急切起來,他追問道:「可以帶我一起去嗎?我知道夏普叔叔出了事,我想盡一份力!」
少年的眼中充滿了真摯和懇求,任誰都能感受到他話語裡的誠意,即使對他有所偏見的喬茜,竟也有些不忍說出拒絕的話來。
傑伊想了想,說道:「你知道我們要去哪裡嗎?你有沒有想過此行的危險性?」
「傑伊大哥,無論去哪裡,我都不怕的!」亞倫連忙表決心。
「不,」傑伊卻搖了搖頭,有些殘忍地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