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幹嘛……?!」
安斯艾爾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只是他忘記他此刻是在躺椅上,於是悲劇便發生了,砰的一聲,他整個人往後一仰,頭砸在了地板上。
「嘶——」他捂著後腦勺一陣痛呼。
「你沒事吧?」清泠的少女音響起,安斯艾爾睜開眼睛,就看到貓娘少女已經爬上了躺椅,正從邊緣探出頭俯視著他。
在看到她若隱若現的白皙香肩時,他的臉上再次充血,看上去就像一顆紅番茄似的。見她又探出了一點,似乎打算過來扶他,他不由急急地吼道:
「你別動!」
然後,安斯艾爾迅速地爬了起來,閉上眼一把扯過放在躺椅尾的毯子,披在莉娜身上,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之後,這才睜開了眼睛。
小貓娘歪頭打量著他,琥珀色的貓瞳裡滿是純良和無辜。
「不是說了嗎?變身前要跟我說一聲!」安斯艾爾面紅耳赤地說道。
莉娜皺了皺眉,感覺這臭人魚實在太囉嗦了。她不喜歡被管著,安斯艾爾越是說她,她就越是我行我素,反正她也只在家裡變身。
決定無視安斯艾爾要求的莉娜,盯著他的臉,突然說道:「你鼻子流血了。」
「啊?」安斯艾爾趕緊抹了抹鼻子底下,發現並沒有抹到血跡,「哪裡?」
「這裡。」莉娜指著他的鼻頭,獸類的習慣使然,她又湊過去,用舌尖舔掉了他鼻尖上滲出的血珠。
安斯艾爾僵著身子,呆呆地看著湊近他的小貓娘,只感覺心跳快得彷彿整顆心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一樣。
他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莉娜的情景,那是三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三年多的時間,對壽命悠長的人魚來說,感覺也只是一眨眼的事。
那一天,在前往珊瑚群遊玩的時候,他偷偷脫離了大部隊,獨自在大海中漫遊,他喜歡漂浮在海面上,曬著太陽,看著藍天白雲,還有一群群飛過的海鷗。
就在太陽西下,他打算回去的時候,突然遠遠地,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從天空掉了下來,出於好奇,他游了過去,然後便看到了一個純黑色的小東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生物,但是它有一雙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雖然他見過比它更美麗的,但那雙眼睛裡所迸發出的強烈的求生意志,卻讓他感到莫名的悸動。
於是,他救下了它,並將它帶回了人魚的聖都。
它跟他曾經見過的所有生命都不同,它身上長滿了柔軟的絨毛,跟海鷗身上的羽毛又不太一樣,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生物。
不過浸過水,渾身濕漉漉的它真的是醜爆了,所有跟他一道回來,看到那團小東西的人魚,都嘲笑他,說他撿個海龜都比它好看。
結果,把笑得最大聲的那個人魚狠揍了一頓,讓所有人全部閉嘴之後,他才一路抱著小東西去找醫師治療。
就算醜又怎樣,他已經決定了,這就是他的小寵物,誰想欺負它,都得先問問他的拳頭。
只是他沒有想到,當他把小東西的毛髮擦乾,去掉所有的水分之後,它會變得那麼……那麼可愛……它的身體毛茸茸暖乎乎的,光看著它撫摸著它的髮頂,他就感覺心都快化了。
大長老說,小東西是一隻貓,是存在於傳承記憶中的生物。
內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很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奧布里家的安斯艾爾撿回來了一隻傳說中的小貓咪,那段時間,幾乎所有相熟的不相熟的人都跑來看他的小東西。
甚至有人願意出高價跟他交換,在被他拒絕之後,又不死心地加大籌碼,為的只是摸摸它,最後都被他趕跑了。
這些人真是搞笑,他的小寵物,又豈會拱手讓人?
開始的一段時間,小東西因為要養傷,還算安分,只是等傷一好,就喜歡出去到處亂跑了。
天知道他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就怕他不在它身邊,這柔弱的小東西受傷了或者被人擄走了,偏偏它還不領情,總是不聽他的,整天想著從他身邊跑掉。
或許是一開始就把它當寵物,所以即便後來知道它能夠開口說話,也逐漸學會了它的語言,甚至在看到它能夠化身成人之後,安斯艾爾也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可是此時此刻,望著近在咫尺的貓娘少女,他感受著自己怦怦亂跳的心,突然意識到,或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小東西就住進他心裡了。
他發現自己並不反感這樣的感覺,反正又沒有規定,他一定要找同類作為伴侶,不是嗎?
這麼想著,在莉娜的小舌滑過他的鼻尖時,他順從了自己的想法,微抬起下巴,張開嘴含住了她的舌尖,細細地舔吻起來。
莉娜瞪了瞪眼,雖然她以前也經常跟安娜互舔,可是這一次和以往的感覺卻如此不同,況且姐姐也不會像安斯艾爾這樣,把舌頭伸到她嘴巴裡來,還一直吸吮著她口中的津液。
這種酥麻的感覺實在太奇怪了!感覺大腦開始缺氧的莉娜,下意識地伸出手掌,一把推開了安斯艾爾。
「哎喲!」安斯艾爾再一次砸到了地板上,他捂著後腦勺,雖然也不是真的很疼,但裝裝樣子還是要的。
莉娜睨了他一眼,覺得面對安斯艾爾,還是直截了當比較好,於是,一道白光之後,她又變回了貓咪的模樣。
她跳下躺椅,踩在安斯艾爾的胸膛上,盯著他說道:「放我出去,我要去皇宮一趟。」
……
「砰——砰——」
隨著拉車的大蜥蜴在車伕的指揮下停下腳步,懸浮的車廂也落在了地面上,發出砰砰兩聲輕響。
盧卡斯將手上的書籍塞回書架上,率先下了馬車,就在喬茜以為,經歷了剛剛那場不愉快的交談之後,他會選擇揚長而去時,他卻對她伸出了右手,準備攙扶她下車。
喬茜連忙搭上了他的手心,或許是沒有剛剛那麼緊張了,她這才注意到,他的掌心上竟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雖然很淺,卻還是能看出痕跡。
喬茜抬眼看向盧卡斯,他神色冷漠,帶著些許寒意,她連忙低下頭,從車上落到地面之後,便抽回了手,在克萊雅的帶領下,前往暫住的寢宮。
盧卡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望著少女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摩挲著左手中指上的一枚黑青色的戒指,眼中再次閃過了一道黑芒。
他望向了海底皇宮的某個方向,抬腳往深處一步步地走去。他似乎對皇宮的佈防爛熟於心,總是能夠恰巧避過巡邏隊的耳目,一直往裡深入著。
直至夜幕降臨,他遠遠地看到了一扇神秘的大門,那大門由兩根高聳入雲的門柱組成,門柱之間形成了一個十來米寬的白色漩渦,彷彿一頭遠古凶獸,安靜地等待將人吞噬的那一刻。
大門周圍駐守著一支守衛,他們身披鎧甲,手持長戟,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威嚴氣勢。
盧卡斯望著他們,眼中黑氣湧動,就在他的掌心撫上左手的戒指時,突然,身後傳來的動靜讓他停住了手。
「站住!何人擅闖海神殿?!」
隨著那道喝止聲落下,一陣盔甲摩擦的聲音響起,發現可疑人物的守衛們紛紛圍了上來。
驚喝出聲的人,正是皇家護衛隊的大隊長巴特萊·奧布里,他帶著人馬圍上來,卻在看清可疑人物的模樣之後,不由一愣:
「王子殿下,您怎麼會在這裡?」
盧卡斯微低著頭,誰也沒有看到他眼中那濃郁到極致的黑氣,就連眼白也被浸染成了黑色,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只是在巴特萊出聲詢問之後,他眼中的黑氣突然一滯,然後迅速消散得一乾二淨,而盧卡斯的眼神也再次恢復了清明。
「盧卡斯殿下?」巴特萊見他一直一動不動的,狐疑地再一次出聲,喊道。
盧卡斯望著周圍的環境,碧藍色的眼眸中出現一絲困惑,不過他很快掩飾了下去,口中答道:
「我只是隨便走走,順便視察一下宮中的守衛,畢竟西海公主今晚就要入住宮中,你們要加強警戒,以免出現什麼紕漏。」
巴特萊對於盧卡斯這位王子,印象還是挺不錯的,雖然很多人質疑他的血統,但不得不承認,盧卡斯真的是一位十分優秀的王子,他為海底世界帶來的一些改變,不僅讓大家的生活更加便利,也提高了軍隊的戰鬥力。
這時聽他這麼說,雖然心中還存在著些許疑惑,但巴特萊還是點了點頭,說道:
「屬下明白,請殿下放心!不過,這裡已經屬於禁地的邊緣,還是請殿下回去吧。」
盧卡斯沒有糾纏,他點了點頭,在他往來時的方向離開時,巴特萊又叫上了一隊護衛,讓他們護送盧卡斯,並叮囑他們,如果有發生什麼可疑的事情,要第一時間向他匯報。
看到巴特萊的手下們跟了上來,盧卡斯不由皺了皺眉,但最終他也沒有說出什麼反對的話。他看了那道「漩渦門」最後一眼,便在守衛們的護送下,面無表情地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