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茜睜開眼睛的瞬間,海妮薇·亞伯特猛地摀住了自己的胸口。
此時的她,已經隨著海王來到聖都,被妥善安置在一座寢宮中,她剛剛換了一身美麗的華服,與她的乳母艾絲翠德站在房間裡。
「公主,您怎麼了?」見她神情不對,艾絲翠德關切地問道。
海妮薇張了張嘴,只是還沒說出什麼,就感覺喉頭一甜,她連忙拿出帕子摀住了嘴。下一刻,一口鮮血便從口中吐了出來,將她手中那雪白的帕子染成了血紅。
艾絲翠德看到這一幕,本就因為海妮薇的遭遇而備受驚嚇的她,一下子尖聲尖叫了起來:
「噢,我的海妮薇公主,您這是怎麼了?!快來人,快來人!公主吐血了!」
「你給我閉嘴!」
海妮薇狠狠瞪了她一眼,眼中的殺意和狠辣讓艾絲翠德渾身一抖,她僵硬著身子,硬生生地閉上了嘴,這讓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好歹是消停了下來。
「公主殿下,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克萊雅從門外走了進來。
「沒有,克萊雅女官,只是我的傷還沒好,讓我的乳母受到了驚嚇而已。」海妮薇早收斂了情緒,她此刻臉色蒼白,手上又拿著一塊染血的帕子,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佐證。
「需要去請長老過來一趟嗎?」克萊雅望著她柔弱無依的樣子,心中雖不免同情,卻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大概是看著這位殿下穿上「海妮薇公主」的衣服,她一時之間有些不習慣吧?想到那一位冒牌公主,克萊雅的心中竟生出幾分惋惜。
說實話,她真的不太能夠相信,那樣一個嬌俏可人,令盧卡斯王子都動了心的少女,會像海妮薇公主所說的,是一個陰險惡毒之人。
「不用了,克萊雅女官。」海妮薇假裝沒有看到她眼底的同情,她背對著她們,說道,「我想一個人待一會,你們可以先出去嗎?」
見她如此,克萊雅與艾絲翠德對視了一眼,便恭敬地退出了宮殿,給她留下了獨自一人的空間。
海妮薇閉了閉眼睛,良久,她終於鼓起勇氣,再次走向屋子裡那一人來高的水鏡前。
她望著水鏡中的少女,少女雖然身著華美的衣裙,身姿窈窕婀娜,卻掩不住臉上以及脖頸處那一條條可怖的鞭痕。
回憶著在魚人部落中所遭受的折磨,海妮薇的情緒又險些奔潰。沒有哪個女孩子能夠忍受得了這樣的厄運,尤其對自小嬌生慣養的她來說。
「嗚嗚——」她雙手摀住了臉,眼中再次淌出淚來。
她回想起人魚長老在看過她的傷後,對她的斷言——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以後就算傷好了,她的臉上也會留下疤痕來。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承受這一切?都是她!海妮薇猛地抬起頭來,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樣。
都是那個女孩!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現在珊瑚群裡,她也不會生出逃婚的念頭!
她和克羅恩被帶回魚人部落的時候,便恰好知道,那片珊瑚群是魚人一族返回巢穴的必經之路,所以本來被抓走的人,應該是那個女孩才對的!
都是她!都是她的錯!海妮薇的心中已經被懊悔和仇恨所填滿,如果喬茜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她或許會撲上去畫花她的臉,讓她也承受和她一樣的痛苦吧?
其實海妮薇可以感應到,喬茜已經解開了她的秘術,所以她剛剛才會因為反噬而吐血。
她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這樣更好!
這樣一來,海王只會更相信她,相信是那個女孩施了詭計,害得她和她的侍衛被魚人抓走!至於艾絲翠德和她的侍女,自然是被那個女孩施了秘術蠱惑了!
海妮薇眼中越發狠戾,也不知轉過多少個凶狠的念頭,只是當她無意中,再次瞥見鏡中的自己時,她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喬茜卻不知道海妮薇對她的遷怒,此時她雖然睜開了眼睛,但其實她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清醒。
在她和那神秘的魅術產生的詭異能量對抗的過程中,喬茜也幾度陷入危險的境地,好在有生命果實的幫助,最後她都能有驚無險地轉危為安。
而就在剛剛,她終於運用精神力,徹底將那魅術的能量絞殺,成功奪回了自己的記憶!而此刻,她感覺腦子裡一下子湧現了太多的記憶和畫面,擠得她的腦袋嗡嗡作響。
喬茜,喬茜。
在一片嗡嗡聲中,她感受到了一陣輕柔而熟悉的精神力波動。她心中一動,眼珠子也轉向了那精神力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金髮金瞳的男子,他定定地凝望著她,像是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樣。他浸在泛著淡淡藍光的海水中,俊美得宛若天神一般。
天神?想到這個比喻,喬茜不由甜甜一笑,是啊,他就是她的天神哪……
看到她露出笑容來,神情冷峻的男子微微一怔,隨即也跟著展顏而笑。
醒了?他撫摸著她的髮頂,問道。
「嗯,醒了。」喬茜笑盈盈地點了點頭。
那你……都想起來了嗎?問出口,傑伊的心中竟升起幾分忐忑。
「想起什麼?」喬茜眨了眨眼,面露疑惑地望著他。
傑伊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安慰道:沒事,就算什麼也不記得,也沒有關係的。
「真的嗎?」喬茜的臉上顯出幾分不安。
嗯。傑伊再次露出笑容,他將人魚少女緊緊抱進懷裡,只要你在我身邊,就算不記得過去也無妨,反正,我們還有更美麗的未來。
喬茜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麼說,一時間只覺得心底脹脹的,被一種名為幸福的東西填得滿滿噹噹的。
她也不忍心再逗他了,便掙開他的懷抱,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勾住他的脖子,嘻嘻一笑:「騙你的,我都想起來了。」
她確實都想起來了,想起她的前世今生,想起她的使命,想起她和傑伊從小到大經歷過的一切,當然,她失憶後的那些事情,也未曾遺忘。
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那個催眠了她的人,至少這一次的經歷,讓她知道,就算一切重來,就算她和傑伊都失去了對彼此的記憶,他們還是會再一次愛上彼此……
不過話說回來,傑伊怎麼也失憶了?而且還莫名其妙成了什麼盧卡斯王子呢?心中疑惑,喬茜自然問出了口。
傑伊沒有生氣,只是捏了捏她的鼻尖,然後便摟著她,將他這幾年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原來當初在沙漠風暴中和喬茜分散之後,他又受了幾日幾夜的雷擊,身體即將崩潰之時,終於被吉魯魯抓住機會趁虛而入。
他也不知與湧入體內的魔氣抗爭了多久,總之,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太記事了。
只是有一種冥冥中的感覺指引著他,讓他離開了死亡沙漠,一步步地走向精靈海,甚至最後踏入了其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尋什麼,但他隱約明白,那對他來說很重要。
喬茜安靜地聽著,聽到這裡,眼圈有些發紅起來,她心疼地抱住他,依戀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傑伊還在回憶著,當時那樣的狀態,他又沒有呼吸石,幾乎在沉入海底的瞬間,他的身體便進入了假死狀態。雖然這種狀態下耗氧極低,但如果一直待在海底,他遲早會因缺氧而死去。
只是沒有想到,在他差點死去的時候,海王奧古斯都居然會出現,不僅救了他,還將他帶回了人魚聖都,並為失憶的他取了一個名字,然後將他冊封為王子。
你猜,他為什麼這麼做?傑伊突然低頭,對喬茜說道。
「因為你們比較投緣?」喬茜猜測道。
不,是因為這枚戒指。傑伊將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摘了下來,放在了她的手心上。
「這枚戒指怎麼了?」喬茜有些迷茫,只是在看清它的信息時,猛地意識到了什麼,「斯圖亞特之戒?這是海王的戒指?」
是的,而且,只有皇族血脈的人魚,才能與它簽訂血契,不然會被反噬。
「可是你怎麼會是海王的兒子呢?」喬茜一臉震驚。
要是海王是女的也就罷了,可海王是個男的啊,要是傑伊真的是海王的兒子,那夏普爸爸又是怎麼回事?
傑伊有些哭笑不得,他說道,你忘記了嗎?這枚戒指,是賽麗亞母親留給你的遺物啊。
「可是你不是說只有皇族血脈的人魚才能和它綁定……」
喬茜猛地想起,當初她在將這枚戒指送給傑伊作為定情信物、並為他和戒指簽訂血契時發生的意外。那時候傑伊差點就被吸乾了血,但後來又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
大概是你的鮮血不小心混入了其中,才將我救了回來吧?傑伊分析道。
喬茜回想當時的情景,不免心有餘悸。她對自己可能身具人魚皇族血脈,倒是沒有什麼想法,就是有些心疼傑伊。
想想在她完全無意識的情況下,就害得傑伊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她還是感覺心底十分過意不去。
「對不起,我不知道……」喬茜望著他,碧眼裡寫滿了自責。
傑伊心中一暖,捏了捏她的鼻子,開解道:如果沒有這枚戒指,我也不會被海王所救,可能兩三年前就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所以說起來,你救了我兩次呢。
說著,他便輕啄了一下她的唇。
喬茜還想辯駁什麼,只是傑伊似乎不滿足這樣的啄吻,她才剛張開嘴,就被按住了後腦勺,他吐掉了口中的呼吸石,直接封住了她的小嘴,長舌也伸了進來,勾著她與他纏綿共舞。
感受著口中被掠奪而去的蜜津和氣息,喬茜不由瞪他,這傢伙是把她當氧氣瓶了嗎?
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逝,大腦漸漸缺氧的她,已經沒有功夫在細想其他問題了。
只是在他們吻得難捨難分,差一點就滾到床上去的時候,一聲低吼把兩人都驚醒了:
「你們在做什麼?!」
突然在耳邊炸響的聲音,令兩人迅速分了開來。回頭一看,只見大門處,一個男性人魚游了進來,他沒有看向喬茜,而是臉色陰沉地盯著擋在她面前的傑伊,一字一頓地說道:
「盧卡斯,你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