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熱,汗隨著臉頰向下淌。

「給娉婷最後一個機會吧。讓娉婷用事實向你證明,娉婷絕不會做讓你傷心的事。」

她仍躺在那懷裏,仰頭甜笑。

「娉婷不但不忍傷害你,也不忍傷害任何和你有關的人。」

「我在東林等你。」

我們對月起誓……

永不相負……

「楚北捷啊楚北捷,你這個傻子!」淒厲的笑聲,震得耳膜發疼。

有人扒開腦子,狠狠撕著裏面的神經,用指甲扣,用尖利的牙咬。

是夢,這是夢。

熱,熔岩似的熱。

這是夢,醒不過來。娉婷在夢中,怔怔吃著一顆又一顆的野果,色澤多好看的紅果實,爲何每一顆都比上一顆更苦澀,苦不堪言。

怎能這麽苦?

怎麽可能這般苦?

這是夢,醒不過來的夢。

華麗的馬車在歸程上奔跑,沒有帥旗插在上面,觀望的北漠人並不知道裏面載著拯救了他們國家的人――一個女人,不屬於北漠的女人。

她曾經屬於歸樂,或者屬於東林,但現在,她甚至不再屬於自己。

「我在東林等你。」

等你……

反反復複,喃喃著,愛意滿腔的目光,柔得似那夜的月光。

不過是夢,醒不過來的夢。

可她必須醒來,醒過來看看誰毀了她。毀了白娉婷,不須吹灰之力,毀了她苦苦等來的一切。

她咬牙切齒地,用恨,掙紮著,直到千金重的眼皮,被一點一點推開。

光淌泄進眼中,刺得發疼。她睜大眼,不願合上稍避強光,只瞪著面前的人,用力瞪著,仿佛要將眼眶稱裂似的瞪著她。

上將軍夫人,陽鳳。

她已經回到陽鳳的身邊,躺在往日和陽鳳竊竊私語一夜的床榻上。軟被絲枕,華麗依舊。

陽鳳守候多日,見娉婷睜開眼,喜色頓現,可一接觸娉婷眼神,驟然心裏發毛,硬生生打個寒戰,「娉婷,你終於醒了」那幾字卡在喉嚨,竟在娉婷的目光下說不出來。

「你將藥交給誰了?」娉婷嘶啞的聲音問。

「大王……」

「大王接到藥後,見過什麽人?」

陽鳳咬住唇,忽問:「你爲何騙我說那只是迷藥?那藥雖然不能加害身強力壯的大人,卻可以致小孩子于死地,而且分量不需多,一點就夠。」

娉婷心痛如絞,瘦得見骨的五指死命抓著心窩處,閉上眼睛,片刻後驟然睜眼,厲聲道:「所以你就用那藥毒死北漠兩位王子?陽鳳,你竟這般狠心?你難道就不爲自己肚中的孩兒積點福?」

陽鳳仿佛被刺了一刀,撫著微凸的肚子猛退兩步,頹然跪倒,淚滿盈眶,淒聲道:「我將藥送去王宮,半夜忽然被大王召去,問可知此藥能毒死未成年的孩子,大王說北漠王昏迷幾天並不能使東林真正大亂,假如東林失去兩位年幼的王子,內亂會延續數年。娉婷,我被囚在王宮,什麽消息也傳不出去,我真的一絲風聲都傳不出去啊!則尹……則尹又不在北崖裏……」她擔驚受怕多天,此刻再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陽鳳,」娉婷艱難撐起上身,青絲垂在憔悴臉蛋一側,勉強下床,一步一跌走到陽鳳面前,按著陽鳳抽動的雙肩,深深盯著她:「陽鳳,是誰將迷藥的底細泄漏給北漠王?你說,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

「我……」陽鳳對上娉婷視線,滿臉淚痕,淒然搖頭道:「別問,娉婷……你別問。」

娉婷盯了陽鳳片刻,眼中亮起一道厲光,轉身光芒逝去,只餘滿眶黯然和不敢置信的傷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吐出兩個字:「何俠?」

陽鳳不忍心地別過臉去。

娉婷若無知覺地鬆開陽鳳雙肩,向後軟軟跪坐在地上,顫著毫無血色的唇,癡癡半日,從唇角擠出一絲慘澹笑意:「不錯,除了他,誰能知道這藥的底細?那原就是我們手握著手研磨出來的藥方。」

她怔了良久,似想起什麽,掙紮著起來,陽鳳向前扶她,被她輕輕擺手拒絕,咬牙撐著椅子站起來,沈聲道:「備馬。」

陽鳳見她連站都站不穩,神色異常,分外小心地問:「你要去哪?」

「去見何俠,」娉婷輕輕磨著潔白的貝齒,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聲音空洞:「我要當面問問他,爲什麽要這樣對我?」

陽鳳沈默半晌,終於幽幽歎道:「你不用去找他。他就在上將軍府裏。自從你被送回來,他就一直在等你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