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曜說下半夜的夢是相反的,秦予喬卻覺得下半夜的夢更真實,身處夢境醒來的時候還會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根本反應不過來自己身處在哪裡,她差點產生錯覺,落地窗外不是碧海藍天白沙的馬爾代夫,而是滿天白雪的愛丁堡,夢裡白雪紅霞的愛丁堡。
她夢到了「果果」,夢裡的「果果」看著並不怎麼開心。
夢裡厚重歐式風格的窗戶佈滿一層冰涼的白氣,就像是玻璃上起了霧花。
在一個掛著油畫的房間,「果果」立在窗前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果果」身穿一件粉色的寬鬆的運動服,她身後是一張嬰兒床,裡面躺著一個睡顏安靜的男嬰,室內靜寂,似乎只有鐘擺搖晃的聲音。
跟著鐘擺一下一下地搖晃,秦予喬感到了一股強烈的悲傷情緒,她想,那肯定是屬於「果果」的悲傷,但是悲傷的情緒在夢裡就像是食骨吸髓一般緊緊跟隨著她,秦予喬有點呼吸不上來,就在那時,房間響起一道嘹喨的嬰兒的哭聲,那麼響,那麼亮……
之後她看見「果果」慌亂不安地轉身,然後秦予喬就從這個夢裡醒來了,最後一個畫面是「果果」轉身之後,在玻璃窗戶留下的七個字,是「果果」用手指在冒白氣的玻璃上留下的字。
「陸小六,你王八蛋!」
……
醒來後秦予喬看看玻璃窗外,看看天花板,然後看看摟著她睡的陸景曜,她盯著陸景曜看了很久,然後她就把陸景曜看醒了。
醒來後的陸景曜眯了眯眼睛,放在她腰上的手收了收,將她的身體跟他貼得更近,清晨跟著他一塊醒過來的某物正半硬不軟地抵在她的大腿上。
她把夢境跟陸景曜說了說,陸景曜耍賴似的開口:「我怎麼會對你不好呢……。」
陸景曜笑了笑,看著她的臉繼續問她,「那你跟我說……夢裡我是剋扣你穿了還是剋扣你吃了?」
秦予喬心情不爽地陸景曜推開。
「還是我打你了啊?」陸景曜又說了一句假設可能性,過了會,突然將自己白玉一樣的手臂伸到秦予喬眼前,「看見了沒?」
「什麼啊?」秦予喬不耐煩地吼了句。
不知道是不是清早的關係,陸景曜身上帶著的氣勢也還沒有復甦,整個人看著有點無害,所以顯得受害方是他,而不是她。
「再仔細看看……別網上看,往下看啊,你眼睛長頭頂了麼,沒看見上面有有兩個牙印?」
秦予喬:「……」
「那是你以前折磨我留下的。」陸景曜將手臂湊得更近些,「不信,你再咬上一口,牙印絕對吻合。」
秦予喬真拿起陸景曜的手臂,睜大眼睛仔細看了起來,冷笑起來:「陸景曜,你確定這兩個小疤不是你以前長水痘留下的。」
「水痘?」陸景曜直接翻了個身壓在秦予喬上面,壓得秦予喬有點喘不過氣,「你覺得我像是長過水痘的樣子嗎?」說完,腦袋往下,整個頭轉進了被子裡面。
秦予喬一腳踢在陸景曜的臉上,顫抖著聲音:「你……做什麼啊?」
陸景曜猶如一隻偷腥的貓,輕添了下薄唇:「總要做點事情讓你忘掉昨晚的夢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如果你要將夢裡的事算在我頭上,我多冤枉……」說完,陸景曜按住秦予喬的雙腿,要繼續剛剛的行為。
秦予喬只覺得自己一顆心怦怦亂跳,臉上火辣辣的,掌心開始滲透著熱汗,當她明顯感受到陸景曜的舌尖接觸時,身體猛地一顫,閉上眼睛急不可耐地開口:「行了,行了,你委屈,你委屈……我知道你委屈行了吧。」
陸景曜終於探出一個頭,嘴角開著,唇上是一片晶瑩,秦予喬將頭一扭,陸景曜默了下,然後將她臉扳正,對上自己的眼睛。
「喬喬,別跟我生氣行不,咱們好不容易有今天,睿睿也不想看到我們天天冷臉相對是吧?」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奇怪。「秦予喬喜歡跟人坦誠相待,索性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己的心理感受全說了出來,「你根本不懂我……」
「我有什麼不懂你的。」陸景曜捏了捏秦予喬腰上的小肉,岔開她的話,「臭美,好面子,有點小聰明就自認為自己很有智慧,吃得不少,脾氣不小,吃軟不吃硬,耍性子的時候一定要哄,要像這樣哄……」陸景曜說到「這樣哄」的時候,意有所指地蹭了兩下。
秦予喬真是有氣發佈出來:「都是這些……還都是缺點?」
「哪是缺點啊?」陸景曜說起甜言蜜語絲毫不含糊,「這些壞毛病在其他女人身上是缺點,但是在你身上,那就是大大的優點了,你不知道你使小性子對我有多受用。」說完,陸景曜又蹭了蹭,雙手已經慢慢移到她最柔軟的地方,捏了捏,手感真不錯。
秦予喬受不了地開口:「能不能讓我先說完。」
「好,你說。」陸景曜吻了吻秦予喬灑落在肩上的黑髮,拿起一縷聞了聞,「我很樂意跟你來一個深沉次的精神交流。」
「……」秦予喬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頓了頓,說,「你知道的,我沒了兩年的記憶,我並不知道那兩年發生了什麼,而關於那兩年所有的事,你肯定對我有些隱瞞吧,我不是很相信我們在愛丁堡真像你說的那麼相愛……」
秦予喬說完,陸景曜就靜了下來,然後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揉地亂蓬蓬的,就像某人亂蓬蓬的心。
「當然……你說得對。」陸景曜開口,語氣帶著一點矜持和莊重,還有一絲秦予喬察覺不出來的痛惜,「但是喬喬,如果你是我,在這七年的時間裡,如果只有回憶來追憶,你會跟我一樣,只想要甜蜜的那部分。」
秦予喬突然被陸景曜這話弄得有些心軟,「如果我想知道……那些不開心的回憶呢……」
陸景曜轉頭,早已經收斂了神色:「無非即使吵架啊,你應該想得到的,你吵架肯定吵不過我啊,所以每次就氣得跳腳啊,就跟睿睿玩的什麼遊戲一樣,就一隻憤怒的小鳥啊,明知會頭破血流還要攻擊我啊,最後一次你索性離家出走了,你知道當時我為了找你差點拿不到學位證書麼,之前也已經跟你說了,當年你給我所有的資料都是假的……還有希睿,你肯定不知道小孩子最折騰的是哪幾天嗎?就是斷奶的那幾天啊,是我辛辛苦苦……」
「好了。」秦予喬和陸景曜面對面坐著,「辛苦你了。」
陸景曜不再說話了。
秦予喬低下頭,雙手掛在陸景曜的脖子上,下巴在這男人的脖頸處磨了磨,語調柔軟了下來,「我不糾結那兩年的事了,但是你不准騙我,如果騙我……」
陸景曜順帶將秦予喬抱在懷裡,打算了秦予喬的話:「憑良心說,我現在對你好不好……」
秦予喬的聲線本來就柔,又被陸景曜的糖衣炮彈炮轟了下,趴在陸景曜肩頭開口說話的聲音更是緞子一樣,又滑又順,還帶著點撒嬌的味道:「哪有好了,整天就知道氣我,還有我的證件能不能還我啊,你那麼不信任我,我怎麼會對你有好感……」
陸景曜只覺得有隻貓爪在他心裡撓啊撓啊,心底有塊地方快要潰不成軍地氾濫成災了,幸好他定力好,收住了,想了想說:「證件當然都會還給你,雖然你今天表現很好,但是你還處於觀察期,等我對你的考察結束,我自然會把所有的證件都還給你。」
然後陸景曜又舉了個例子:「你也是當經理的人,員工實習的時候,你會因為一個員工今天表現特別好就直接跳過他的試用期嗎?」
陸景曜說這話意思很明白,鼓勵秦予喬以後每一天都像現在一樣乖順可愛,不過好景還真不長,下一秒,秦予喬立馬推開陸景曜,下床了。
--
陸希睿早上起來的時候很鬱悶,因為他的予喬姐姐已經不睡在他身邊了,小腿踢了踢被子,從床上爬了下來。
陸希睿走出客廳的時候,秦予喬正將黑人服務員鬆開的鮮花插到花瓶裡,看見希睿氣鼓鼓的臉:「早啊,睿睿。」
希睿只穿著背心短褲,走到秦予喬跟前:「予喬姐姐,你起來怎麼不叫醒我啊。」
秦予喬臉微紅,就在這時,陸景曜晃蕩過來:「你予喬姐姐不是怕吵醒你麼?」
「哦。」陸希睿笑笑,仰著頭對陸景曜說,「爸爸,我們今天去哪兒玩啊?」
--
昨晚陸景城和顧苒苒也是在這裡的度假別墅住下的,早上幾乎又同時出門吃早餐的。清晨的馬爾代夫太陽還沒有那麼火辣,所以陸景城就提議在室外享有早點。
餐桌設在椰子樹中間,外面是棕樹和芭蕉,鬱鬱蔥蔥,圍繞在一幢幢小木屋邊上,正恣意地生長著。
晨風輕拂,陸景曜轉頭撩了下秦予喬耳邊的發,秦予喬對陸景曜笑了下,看得陸景城忍不住說了句:「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喝上你們兩人的喜酒?」
「我倒是想越來越好。」陸景曜背靠椅背,恣意地對陸景城說,「不過喬喬還要考察我一段時間呢。」
秦予喬低笑一聲,剛剛是誰在房間床上是誰說沒有過試用期不予轉正的,抬眸無意掃到陸景城投來的眼神,如果她沒有看錯,他裡面有一絲羨慕。
「予喬啊,不是我替自家兄弟說話啊,不管是能力還是各方面,所有陸家男人裡,老六是最優秀的一個。」
秦予喬悠悠開口:「是不是脾氣也是最大的一個呢?」
「哈哈。」陸景城爽朗地笑了兩聲,然後想到什麼事,詢問陸景曜,「老六,昨天我接到老大的電話,聽說元東帶了一個女朋友回陸家,那女孩叫王寶兒,有這事嗎?」
陸景曜先是看秦予喬的反應,確定沒什麼異色在她臉上出現後漫不經心地回答陸景城:「大哥倒是沒有打電話給我,不過我的確認識這個王寶兒,那女孩給希睿當過幾天的家庭老師,後來不知道跟元東認識了,之後那女孩辭職也是元東打電話給我的。」
「莫非好事將近了?」陸景城說。
「這我可不知道。」陸景曜唇兒微抿,有點懶散地開口,「不過既然都帶到老頭那裡了,基本上也就確定下來了,我們做長輩的,是要將紅包提前準備起來了。」
「明年陸家估計有兩樁喜事啊。」陸景城說,「你們要不要搶個先?」
「結婚有什麼好搶先的,又不是生孩子。」陸景曜扯了絲輕笑,看向秦予喬,「是吧,喬喬?」
秦予喬扯了下嘴角,視線落在低頭吃早點的希睿,他嘴裡還咬著半片培根,然後長長的睫毛輕眨兩下,把剩下的培根塞到自己的嘴裡。
……
早餐結束,秦予喬跟希睿一塊餵海龜,希睿是一個喜歡大自然的孩子,所以這兩天接觸最多的都是各種熱帶的動植物。
秦予喬蹲□子給希睿提了提他的花褲子,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不像她加快跳動的心臟,都快亂了節奏。
「予喬姐姐,我問你一個問題啊。」希睿轉過頭,滿臉笑容,海風吹亂了他柔順的頭髮,秦予喬摸了摸希睿的頭,「什麼問題啊。」
清澈的海面波光粼粼,水天一色。
希睿指向海面,問:「你知道為什麼大海顏色有深有淺嗎?」
這個問題秦予喬知道是昨天海釣的時候希睿海從陸景曜那裡拿來的答案,立馬現學拿來問她了。
秦予喬托著下巴,一副想不起的模樣,抬頭問希睿:「為什麼啊?」
希睿得意地開口:「因為大海隨著水的深度陽光的角度反射出的光線就不一樣了,所以海面就會出現不同的顏色啊。」
「原來這樣啊。」秦予喬恍然大悟,「睿睿真厲害。」
「是爸爸說的。」希睿也不邀功,頓了下,「不過我還知道一個原因,海面顏色看起來深還有可能是裡面珊瑚礁。」
秦予喬真的很驕傲,情不自禁地摸了下希睿的頭:「睿睿怎麼懂得那麼多啊。」
希睿臉頰微紅:「我從十萬個為什麼裡面看的,書也是爸爸給我買的。」
秦予喬低笑,希睿說得有些興奮,臉上的神色跟在餐桌上聽到她跟陸景曜生孩子時差別很大。
「予喬姐姐,我再跟你說一個海龜的秘密。」希睿小臉紅撲撲,指著一頭緩緩游動的海歸問她:「你知道為什麼海歸的壽命那麼長嗎?」
秦予喬將手放在希睿的肩膀上,跟希睿一塊看海裡游動的海龜,說:「我也知道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你看他運動那麼慢,說明他懶啊,所以它身體裡面的新陳代謝和肌體衰退也比其他的動物要晚,所以就長壽了嘍;還有一個原因呢……你看海龜的殼那麼堅硬,它遇上危險時呢,就可以立馬當一只縮頭烏龜,所以避免了被吃掉的危險,可以一直無憂無慮地長壽了。」
秦予喬說完,希睿笑嘻嘻地看著她,拍了她的馬屁:「予喬姐姐,你知道的比我老師還多。」
秦予喬也笑,然後對望著希睿的眼睛:「睿睿,予喬姐姐也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當縮頭烏龜麼,就是遇上問題就不敢面對的縮頭烏龜。」
陸希睿眨了眨眼睛,然後搖搖頭:「不喜歡,因為很丟臉。」
秦予喬盯著希睿的小臉看,突然有一種很想哭的衝動,緩了緩情緒開口:「睿睿,予喬姐姐也想跟你說一個秘密好不好?」
希睿咧嘴笑:「是不是海象的秘密?
秦予喬搖頭:「不是,是一個媽媽的秘密。」
陸希睿似乎有點抗拒聽到媽媽這個詞,低下頭:「什麼秘密啊?」
就在這時,一道清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希睿,我們要出發去其他島了,你想坐遊艇還是海上飛機呢?」
陸希睿思考了下:「遊艇,我們班的張奕然說他在船上看到過鯨魚,我都沒有見到過。」
--
之後他們就跟陸景城和顧苒苒分開遊玩了,她和陸景曜帶著希睿去了天堂島,而陸景城和顧苒苒則是去了有著「蜜月聖地」之稱的卡尼島。
陸希睿雖然怕水,還是抗拒不了陸景曜口裡的「跟魚兒一塊兒游泳」的**,穿上了潛游裝備讓陸景曜帶著到水下溜了一圈,可能白天玩得太興奮了,晚上秦予喬抱著希睿睡覺的時候,希睿還手舞足蹈地跟她講自己在海底的見識。
晚上住的是跟木板步道連接的水上屋,秦予喬從希睿房間出來的時候,陸景曜正立在落地窗外的露台,夜晚的海景波光閃閃,像是滿天群星落在大海裡,美得不可思議。
秦予喬任由陸景曜抱著,當他要低頭吻向她的唇時,秦予喬開口說:「怎麼不讓我告訴希睿事實了?」
陸景曜也是有他的考慮,他一方面擔心希睿得意忘形,在秦予喬還沒有進陸家門就將她是自己母親的事說出來,另一方面也怕他因為賭氣怨恨秦予喬。
所以有些事還真是難辦。
「慢慢來吧,我們可以想個辦法讓希睿自己去找答案。」
陸景曜雖然這樣說,但是辦法一點也不想,還是她自己想出了個辦法,就是拿著一面鏡子拉著希睿一塊兒照鏡子。
「睿睿,你有沒有覺得予喬姐姐跟你很像啊?」
「有嗎?」希睿看得很仔細,然後遺憾地搖搖頭,「一個黑,一個白,不像啦。」
秦予喬:「……」
--
從馬爾代夫飛回S市,已經是快要小年了。秦彥之和白耀都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而秦予喬回來的當天晚上,居然是在陸家瑛那裡,跟王寶兒打了一次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