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脈脈最近十分苦惱,本來她的負擔只有阿森家三口人,已經找到了兩個,還差阿森他媽一隻,可是萬萬沒想到,突然之間,怎麼就又多了端木馥和陳青路兩個貨!
端木馥和陳青路都已經是化氣期,按理實力自然是遠遠超過龐脈脈本人,然而這裡一來根本無法做到靈力外放,二來修士們無法覺醒,就根本無從談起實力二字。
三來麼,那兩個還都是嬰兒啊!再怎麼跟他們說,他們也無法理解……
而對於城裡居民來說,最近的大事,除了城南門外的天坑吃人,就是喬紅兒突然和白家走得很近。
喬紅兒作為城中風雲人物,他的一舉一動素來引人關注,何況他又向來為人高調。
據聞他和白家少爺白孝先結拜了兄弟,又給白家嫁出去又守寡的長女的雙胞胎兒子當了乾爹。
說起白家,這裡許多人也是知道的,白家本是城裡做得最大一家布商,因得罪了老城主,白家老爺十多年前就死了,白家也因此敗落,大半的店舖都被吞併,連城外的桑田也沒保住十之二三,白家老夫人含辛茹苦,自己將一對兒女拉扯大,勉力在支撐家業,好不容易女兒嫁了能幹的女婿,兒子也長大成才,繼承家業,眼看日子越過越好,中興有望。
白家長女嫁的是開雜貨鋪的桑家二兒子,此子自由聰明能幹,沒有要爹媽的家業,自己就拉起來商隊,城裡城外賣貨,等到爹死了,大兒子繼承了雜貨鋪,二兒子就搬出來自立門戶。
因為這白氏自幼嬌養,又生得美貌,婚後數年無子,和婆婆關係並不算很好,所以婆婆自然在老大家常住。
如今桑老二出事,白氏又生了雙胞胎,事情便如熱油鍋裡倒了一碗水,熱騰起來了。
桑老太得知次子身亡,在家痛罵白氏剋夫,要把白氏休出家門,只把雙胞胎孫子留下,讓大伯大伯娘照顧,而桑老二留下的身家,自然也要留下。
白孝先的母親本已沉痾在床,得知女婿橫死,自己年紀輕輕的女兒不但成了寡婦,還要被休棄,新生的雙胞胎兒子和家財要被奪走,一氣之下,一命嗚呼。
白孝先年輕氣盛,乾脆把姐姐和外甥藏在自己家裡,把姐姐家細軟房契地契一卷,下人遣散,院門落鎖,白家和桑家一邊各自辦著喪事,一邊打對台戲,白道,黑道,輿論戰,打得不亦樂乎。
而在這場文武全鬥裡頭,喬紅兒站出來強硬挺白家,也因為他的鼎力相助,最後白家大獲全勝。
白氏得以保留絕大部分家財,帶著兩個兒子守寡,但需要每年給三百兩銀子的養老錢給桑母。如果一旦有一天白氏要改價,則家產由兩個兒子承繼,白氏僅能帶走自己的嫁妝,而如果當時雙胞胎未能成年,依然由祖母或大伯監管財產。
這樣的結果,桑家自然不甚滿意,卻鬥不過本來就有錢又有擁蹙者的喬紅兒,何況現在因為城外天坑的事兒,喬紅兒在城中聲望正盛,那位捕頭也因為他救了自己,格外對他另眼相看,十分敬重。
最後桑家認栽,只能在外頭散布一些閒言碎語,比如說白氏不守婦道,勾搭上喬紅兒之類的話。
這話本來是沒人信的,喬紅兒何等才貌雙全,什麼樣的姑娘娶不到,何必看重一個剛剛新寡還帶了兩個拖油瓶的寡婦
奈何喬紅兒的行為還真有些費人猜疑。他和白孝先稱兄道弟,後來乾脆搬到白家常住,又把買到的豆腐西施竇玉蘭都轉送給了白孝先。這還不算,他還勸了白孝先把白氏和兩個孩子都接過來,最後弄得白孝先都疑神疑鬼了,要不是看他根本對白氏毫無興趣不假辭色,只是特別關注那兩個孩子,真要以為自己這位好兄弟是喜歡上自家寡姐了。
龐脈脈根本不在乎這些閒言碎語,自然也不在乎白氏這個人,畢竟她不過是個虛靈。她整天看著端木馥和陳青路兩個還愁不過來呢!
城南天坑卻並沒有消停,它每月都往外擴三尺,當初的警戒線這幾個月下來早已不能圍住它的危險距離,捕快們衙役們每月都要冒著危險去重新拉警戒線。
因為李捕頭同龐脈脈走得近些,他會偷偷來問龐脈脈,龐脈脈就會告訴他哪些捕快衙役能進入危險區域,哪些人不能,而且百試不爽。
以至於半年下來,捕快裡頭都無人因此傷亡,李捕頭因此在下屬裡頭聲望頗隆。
李捕頭也因此格外親近和敬重龐脈脈。
龐脈脈跟他交好,本來主要為了他是個修士,想看看能不能將之弄醒,不過不到關鍵時候,又不想說破此事。
然而半年過去,一來二去的,二人感情倒是日漸增長。稱兄道弟不說,李捕頭甚至還關心喬紅兒的終身大事,頗想給他做個媒。
龐脈脈對此自然是哭笑不得。
儘管生活好似暫時沒有危險,該喝酒依然喝酒,該鬧騰依然鬧騰,可是城南不斷擴張的黑洞天坑依然是心頭大患。
雖然因為捕快們每月很是敬業地拉出警戒線,幾乎再也無人遇害,但是這黑洞再這樣擴張下去,過個二三十年,就要影響到城門了,而南城外頭鄉下的農人們,更是不安極了。
於是有人找來高僧作法鎮壓,有人找來風水先生,有人日夜祭祀,這些高人們走入非安全距離,有的安然無恙,有的還是被莫名的力量拖下去……
而後來流傳最廣的一種說法,是這黑洞裡,有個八爪大王,他要吃血食生魂,最後竟有人出資在旁邊修建了一個小廟。
可惜那黑洞繼續擴張,並沒有因為那廟是自家廟而容情,結果某天夜裡,轟然倒塌……
這下炸了鍋,廟祝倒是安然無事,他老人家直接說八爪大王給他託夢了,不要吃這些無用的香火,要吃童男女!
他要求城南農戶每月出一對童男童女給八爪大王。
龐脈脈知道的時候,已經送了兩對了,其中第一對裡頭的童女被吃了,那廟祝就言道是因為童男家中花了大量銀錢買護身符,這是買罪錢,因此八爪大王放過了他。
信徒們深信不疑,第二對不幸被抽到的童男女家於是都傾家蕩產把家財都供奉給了廟祝,結果那兩個孩子果然無事。
一時廟祝大得人心,斂財無數。
龐脈脈本不想管,但是這事兒實在太令她反感。
她已經能想像出再有童男童女家中即使出了錢也出事的,廟祝就會說那是因為這孩子身上罪孽太重。
許多恐懼天坑的人都會花錢去跟廟祝買平安符,廟祝胃口越來越大,會專門挑選家境富裕的孩子去獻祭,而所有失敗的案例都可以推到「罪孽深重」四字上。
畢竟這個世界裡,虛靈是絕大多數,只有五百多只狐鼬和十幾個修士在,所以,被吞噬的幾率在人們看來是很少的。
於是乎最後不幸遇難的狐鼬和修士們還會被認為是他們本身帶罪的問題。他們死了也要被玷污身後之名,他們的家人在痛失親人之後,不但得不到安慰,還會被歧視。
這些虛靈的事情本來龐脈脈也覺得就和遊戲NPC一樣,並不值得費神,可是她終究覺得自己不能忍受這樣的畫風。
何況被主動送去的祭品越多,狐鼬和修士的危險越多,而且那些迷信了護身符而放鬆警惕的人裡,遇害的幾率也會增長。
龐脈脈只好站出來,讓李捕頭放出話風去,說喬紅兒知道哪些人靠近天坑會出事,因為半年前天坑首次出事時喬紅兒讓人進去,保證不會有事那次本來就有不少人見到,再者捕快們也隱約知道自己頭兒之所以能挑選出去拉警戒線卻不會出事的捕快,和喬紅兒有莫大關係,所以這事一傳出去就得到了很多佐證,很快傳得沸沸揚揚。
於是城主府在跟李捕頭求證後,於幾天後派人上門來請喬紅兒。
喬紅兒欣然前往。
城主府在城市中央,這個浮生小鎮統共只有一個小小城市和城外的農田,自然這裡的人根本沒有皇帝之類的印象,對他們來說,世界只有這麼大,而最高統治者,就是城主。
城主日常並不太出現在人前,頗具神秘色彩。
喬紅兒騎著馬,跟著城主府的車馬進入府中。
接待他的,是日常處理政務的通司官,如果把這裡比喻成一個小國家,那麼通司官就是類似宰相的角色。
通司官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白鬍子老頭,頗為和藹,龐脈脈用靈目術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也是一隻狐鼬。
通司官問他是否知道城南天坑的由來。
龐脈脈早已想好說辭,當下欠欠身,說:「小子不知,只是小子自小天賦對靈氣十分敏覺,發覺此坑至邪。
而當日小子在坑側,察覺出凡被它拖拽而入的,皆是生具靈氣濃郁之人,恐是其中有邪物,以靈氣為食,若是被它積攢多了靈氣,恐怕此一方天地,要盡皆毀於一旦。」
這些話本來就是接近實情,而且通司官左右一想,裡頭並無可供牟利的貓膩之處,便信了大半,說:「原來如此,那麼喬公子就是根據靈氣濃郁與否來判斷出是否有危險麼?」
龐脈脈點頭說:「沒錯。」
通司官沉思片刻,叫來一個親信下人,對他說了幾句話,那下人就匆匆去了。
過了片刻,便有人來道,城主召見。
龐脈脈跟著通司官和下人走到屋後,過了一片長廊,最後來到一個小廳。
那裡有一個身穿白衣的披髮男子,盤膝坐在席上。
男子髮色極美,漆黑之外,光華瀲灩,簡直好像是能折射出彩虹來。
看到龐脈脈等人到來,他微微抬頭,彷彿剛從入定之中醒來,目光平和深遠,他看了龐脈脈很久,才淡淡展顏一笑,道:「你來了。」
龐脈脈怔仲,她不自覺用靈目術觀察這男子,只見一片靈氣氤氳,光華顯赫,但是這男子身上,既沒有尾巴,也沒有人影……
既不是狐鼬,也不是修士,更不是虛靈嗎?
那他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