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一宗的人都頗為緊張,畢竟琅琊山和合一宗不合盡人皆知。
而且現在琅琊山主王燕台在這裡,他們的宗主可不在。
何況,據說王燕台已經進入合道期,而合一宗主卻只是元嬰圓滿。
王燕台目光朝這邊掃來,大概是魯師姐輕聲的一句「公子如玉」被他聽到了。
她雖然說的極為小聲,但是即便金丹修士,要聽到也不難,何況是這樣的人物呢?
王燕台目光掠過之處,彷彿一秒鍾可以鮮花遍野,一秒鍾可以千里哀鴻,所有生殺榮辱,都在他帶著淡淡的厭倦的眼睛裡。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神震顫。
心性差的,甚至膝蓋發軟,就要跪倒在地。
魯師姐僵硬著腰背,挺直而沒有佝僂,但是她和龐脈脈還是一起識相地低垂著頭。
王燕台的目光在她們二人面上掃過,沒有片刻停留,顯然,姬妾都要至少金丹期,這樣兩個化氣期的小姑娘引不起他絲毫興趣,大概連給他當下馬石也未必夠格。
何況,他身邊的十六姬燕瘦環肥,各有各的美態,而龐脈脈和魯潔,雖然都是美女,卻算不上傾國傾城。
王燕檯曆來都是開啟琳瑯寶山的主持者,沒人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沒人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為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和傳說,大概說幾天幾夜也說不完,沒人知道他這樣無視所有理法,放蕩不羈的人,又為什麼肯擔當這樣的角色。
他的目光越過魯潔和龐脈脈兩個小姑娘,投向了合一宗帶頭來的元嬰修士,令那位師叔祖渾身威壓都一顫。
龐脈脈心裡不安起來:
這裡分明是琅琊山的主場,而作為琅琊山的對頭的合一宗豈不是非常不利?
為什麼出發前不管是師父還是宗門還是趙千行都沒提到這一點呢?
不過,王燕台也不過是盯他們兩眼,就索然無味地移開了目光。
琅琊山的人早已為他準備好了行宮,他就這樣在大家目送之下帶著十六姬和大批隨侍弟子入住了,準備三天後開啟琳瑯寶山時再出現。
凝注的空氣在他離開後慢慢鬆弛下來,修士們終於敢於開口交談和走動,各自去幹自己的事。
合一宗弟子們大概都感覺到了不安,紛紛靠近自己的同門中關係好的人,龐脈脈也去見師父盧真,魯潔和她一起去了。
盧真的隨身洞府還挺大的,還有個小花園種著奇花異草,小橋流水的,龐脈脈她們到了之後發現大師兄雲騰也在。
「師父,」龐脈脈開門見山,憂心忡忡說,「那個什麼琅琊山主,會不會對咱們合一宗不利。」
盧真搖搖頭,示意雲騰跟她們說說。
雲騰咳嗽了一聲,聲音衰老但態度十分耐心:「師妹和魯師妹不必擔心,琅琊山主和本門宗主之間算得上是私怨,雖然因為他們不合兩門弟子不相往來,但是卻也不會隨便動手,王山主如此身份,更加不會對咱們下手。」
「什麼私怨」姑娘們總是好奇的。
這個雲騰也不清楚了,他看向師尊,盧真咳嗽一聲,說:「今天來迎接王山主的琅琊山那兩位元嬰尊者你們看到了?」
眾人點頭稱是。
「……那位看上去年紀略長的是琅琊山的左護法,他……他原本是本門宗主的親傳弟子,想不到成嬰之後,不知何故竟然叛出了本門,被宗主追殺……而琅琊山王山主收留了他,公然表示不怕和本門為敵。」盧真說起來有點尷尬。
實際上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盧真也是聽啟虛道君說起來的,啟虛道君年齡還沒有這位叛出門去的現任琅琊山左護法大,也不知道內情究竟如何。
龐脈脈頓時也覺得尷尬,合一宗不肯說出那位為什麼叛教,只怕不一定佔理……
而這位琅琊山的王燕台,看上去這麼肆無忌憚,當年如此打合一宗的臉,合一宗卻始終沒敢給任何回擊,連話都不吭一聲……到底是因為王燕台的修為勝過本宗宗主不敢得罪他呢,還是因為合一宗本身理虧?
不管是哪個,似乎都是很沒臉的。
「師父,既然如此,咱們來這個琳瑯寶山會不會很吃虧?」龐脈脈有點憂心。
這分明是琅琊山的主場,他們在這裡,不會很吃虧嗎?會不會被穿小鞋,或者集中暗裡針對他們呢?
盧真搖頭。
他沉思片刻才開口,對龐脈脈說:「脈脈,記不記得為師之前同你說過的話?」
師父對她說的話多了,龐脈脈不知道哪句,抬頭看著他。
盧真說:「就是師父跟你說,在琳瑯寶山裡頭,要各走各的,因為每個人的緣法都是各定的,一起走,說不定因為我,把你的緣法都錯過了。」
龐脈脈點頭,師父是這樣說的,以此來拒絕和她在琳瑯寶山裡一起行動的提議。
但是趙千行卻全然不這樣認為。
「實際上,師父絕不是在敷衍你。」盧真說,「琳瑯寶山是很特殊的,很多人都說,這裡是隨時有上界真仙看著的,不但會時不時降下雷霆之劫來針對一些搶奪別人緣法的修士,而且一旦有兩人同行,就可能會影響彼此福緣,人越多越是如此。因此地天材地寶極多,所以之前曾有宗門在傳送入內之後幾十人聚在一起,他們也不搶別人的,只是一起對付靈獸,一起找遺寶洞府。可是最終十天之後,竟然一無所獲,別說遺寶了,連一頭靈獸都沒遇到過。」
「之後又有不信邪的試過,基本是百試百靈,人越多,遇到的機緣越少。故而從此之後各宗門只能是爭取更多的進入名額,以及為入內的弟子提供更多的物資,卻無法組織弟子們在琳瑯寶山裡一起協作。」
那麼,為什麼趙千行要在裡頭帶著她呢?
是他不知道還是有別的原因?
龐脈脈不由得深思起來。
「……畢竟入寶山還是以想要獲得寶物為主,所以你們大可不必擔心在內被琅琊山的人敵視。何況琳瑯寶山只是離他們近,由王山主開啟,並不是屬於他們琅琊山的,再者琅琊山入內百人,我們宗門也是百人,王山主雖然厲害,但他又不會入內,你們又有何懼?」
另外一邊,端木無傷也在跟一些化氣弟子們解釋和鼓舞士氣。
接下來三天,琅琊山眾和合一宗弟子果然並沒有起任何衝突,雙方高層都對當年那件引起了兩宗不合的舊事絕口不提,只是宣佈兩派決裂而已,也沒有鼓動過弟子互相爭鬥,所以多年來一直還算相安無事。
龐脈脈甚至還在去找林英師兄時偶遇過那位叛出合一宗的琅琊山左護法,那老人站在一座小山的山頂,看著琳瑯寶山即將開啟的地方,風吹白髮,面容滄桑。
龐脈脈當時頓了頓,想悄沒聲息地過去,可那老人卻恰好回過頭看到她,龐脈脈猶豫了一下,還是朝他微微施了一禮。
雖然對方是合一宗的叛徒,但總是前輩高人,地位超然,就是出於對前輩的敬重,也不能當成沒看到。
那老人怔了怔,朝她點了點頭,就扭過頭去了。
龐脈脈也自己走開,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對方滄桑的眼神裡有一點悲憫。
琢磨了一會兒,卻想不出合理的解釋,乾脆也不想了。
趙千行一直到最後一夜才匆匆出現找了她一次,又叮囑了她到裡頭別惹別人,不行直接用隱身令。
「……我自有法子找到你,除了我之外,能識破你的隱身令的人應該不會超過兩人,若是一旦被人識破,你就見機行事,如果對方問起隱身令的來由,告訴他是我給的,他們不會直接殺你……」
到了正日子,所有人都激動起來,早早來到琳瑯寶山開啟的地方前頭一片砂礫處等待,除了要進去的八百參與者,也有一些親友陪同,各宗門有的也會有不參與的人隨同過來,零零總總總有個千把人。
王燕台又是最後來的,依然由十六姬簇擁陪同,這次還是穿的白衣,但是換了一身白色錦衣,就更加豐儀動人了,真正是仙君中的貴公子模樣。
他這回也不散漫了,端正姿儀,一步步走向了琳瑯寶山開啟的懸崖,眾人都屏息看著他。
他低下頭,嘴唇微啟,念道:「……惟啟先祖,賜我德薰,豐我家田,適我果腹……法不可斷,嗣不可絕,承得恩惠,潛心相習……」禱詞很長,絕大部分很拗口,龐脈脈基本是聽不懂的。
可是當他唸完時,空中異響大作,樂聲縹緲,一道絢麗無比的光幕從天空席捲而下,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拱門,流光溢彩,效果比4D大片還要震撼得多。
拱門往裡看,不再是懸崖深淵,而是一片鬱鬱蔥蔥,層層疊疊,不見邊際的山林,隱約可見青翠的原野,山峰間坡度很緩的河谷,如同銀帶子環繞的溪澗小河,和這裡原本草木凋敝,露出光禿禿的石頭的山脈風格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