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群……雄會?

  修士間的戰鬥,大部分時候,無需像武林中人那樣拳來腳往,而是人立在那裡,武器法寶在半空中纏鬥。

  比如說現在,謝枟穿一身銀灰色的長袍,襯著他一頭黑亮的長髮,背手而立,顯得分外長身玉立。

  而穿了一身紅衣,宛如一個玉娃娃一般的君無忌,也是與他對面而立,並不用動手。

  謝枟紫色的劍光如潛龍出淵,行動帶著雷霆光芒,當者披靡,而君無忌的紅色鞭子也頗為古怪,通常紅色都是火系的,但是他的鞭子明顯是某種很奇特的植物煉就,而且帶著龍捲風一般的威力,似乎能把空氣都撕破。

  兩人都幾乎沒有使用別的法寶。

  理論上講,君無忌是元嬰初期修士,謝枟至多是金丹圓滿——這還是他的修為之前作假的前提,否則,他也不可能這麼兩年就從剛結丹到圓滿。

  而一個金丹修士不應該是元嬰修士的對手。

  但是謝枟跟他的戰鬥,卻沒有顯示出任何劣勢來。

  他之前主動向君無忌挑戰,也是絲毫不怵。

  這,可能是謝枟的某種天賦異稟,也可能是因為流離劍的優勢。

  這把劍能引得琳瑯寶山崩塌,能引得合道期高手緊追不捨,必然不凡。

  只是龐脈脈境界太低,還看不出它的厲害。

  而剛才,謝枟對付金丹圓滿的厲害修士,也不過一二招而已。

  這已經很可怕了。

  纏鬥的兩件兵器初時還算勢均力敵,但是龐脈脈終於發現了一點:君無忌的長鞭不敢跟謝枟的流離劍硬碰硬,而只敢發出龍捲風一樣的靈力漩渦去阻擋它。

  這樣,漸漸就落了下風。

  觀戰的盧真和姜胖子都鬆了口氣,但是臉上也時時變化神色,大部分情況下,都有些不敢置信。

  一個金丹修士竟然能令元嬰修士避其鋒芒!

  君無忌越打越憋屈,小臉上露出憤懣的神色,最後終於凌空撒了一把什麼東西,半空中構成一個繁複的閃光的圖案,然後一下子把謝枟罩在其中。

  然後他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

  畢竟他是個陣法大師,這才是他的殺手鑭!

  而謝枟,就算懂點陣法,這方面也定然不是他的對手!

  謝枟的攻擊果然停了下來,流離劍虛懸頭頂上空,他自己渾身上下都泛出一種白金色的光芒。

  這說明他不知道該攻擊哪裡,而轉入了防守模式。

  龐脈脈急了,仔細看了看那陣,是她沒學過的!

  但是!和她學過的其中一款很相似!

  她一瞬間福至心靈舉一反三,心中略作推算,對謝枟叫:「是坎位!攻擊坎位!」

  謝枟絲毫沒有猶豫,立刻就朝著坎位一劍刺了過去。

  君無忌氣得跳腳:「你這個死丫頭!我好好教你的時候你跟榆木疙瘩似的,怎麼都不開竅!這會兒怎麼倒機靈起來了!連沒教過你的都會了!」

  龐脈脈不理他。

  謝枟一劍刺向坎位,陣盤閃爍幾下,就轟然炸開,散架了。

  不過這點爆炸是對謝枟難以構成威脅的,而陣卻就這樣被破了。

  君無忌氣得要命:「別以為破了這陣有什麼了不起!我本是想對付你這種對陣法半竅不通的,不用來厲害的……這會兒換一個叫你嘗嘗!」說著又要佈置新的陣。

  而謝枟才不會給他機會,劍光已經直衝他面門而去。

  這時,卻聽到一聲輕笑:「怎麼,已經打上了?」

  聲音宛如在每個人耳邊,人卻離得還遠。

  過了一會兒,才看到天邊倏忽而近的雪白小點,近了才看見是一人一騎。

  碩大的雪白天龍馬,雪白裘衣的男子,除了那鑲嵌各色寶石的黃金鞍韉,垂落肩頭的如瀑黑髮,就沒有白色以外的別的顏色了……

  王燕台這次出場很「低調」,沒有八匹天龍馬拉車,也沒有十六姬跟隨,只騎了一匹天龍馬,帶了兩名姬妾。

  龐脈脈發覺他騎的不是上回八匹裡頭的任何一匹,這一匹似乎格外高大神駿,額頭上還有一顆淚滴形狀的胭脂點。

  龐脈脈忍不住看了謝枟一眼,心想,他既然是隱姓埋名來到合一宗,想來臉也不是真的,這額頭上的硃砂痣恐怕也不是真的了……

  而謝枟和君無忌,在聽到王燕台的聲音時,就很有默契地停了手。

  王燕台的天龍馬穩穩落到地上,巨大翅膀扇起的風令石塊都紛紛被吹起滾動,眾人的頭髮衣衫被吹得烈烈飛揚,不過,也只是頭髮而已,每個人都穩如磐石,包括修為最低的龐脈脈也是紋絲不動。

  王燕台白衣如雪,依然那副慵懶的貴公子模樣,沒下馬,居高臨下看著眾人,看到龐脈脈,突然一笑,「小枟,無忌,你們這是在爭奪劍呢?還是在爭奪小姑娘?」

  謝枟還沒說什麼,君無忌臉一紅,說:「王燕台,你胡說什麼?」

  王燕台一笑:「怎麼,你只知道說小枟目無尊長,你自己就知道禮數了?」然後又朝著謝枟一笑,溫和地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來。

  謝枟冷冷說:「不給!」

  王燕台嘆了口氣:「小枟,你怎麼這麼小氣?虧得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從小到大,我也沒少送你東西……現在不過跟你借劍一用,竟然不給……」

  謝枟還是冷冷道:「要借跟我師父說去。」

  王燕台頭疼地撫了撫太陽穴:「郭深要是肯給,我還用現在來追著你嗎?」想了想,又道:「小枟,你還是先給我保管,我保證一年後就給你親自送回崇真,可好?」

  謝枟再次冷冷地直說了兩個字:「不好!」

  王燕台再度嘆氣:「再拒絕我只好動手搶了……到時候別跟你師父說我以大欺小……你之前一個人,能用千里一步逃走,現在你有女人在這裡,還有一幫雜七雜八的師門親戚……你就算不管這些人吧,好不容易挑中一個女人,你就捨得讓我帶走?」

  謝枟冷冷看著他的目光裡出現了殺意。

  王燕台更加頭疼地扶額:「哎呀,你這倔強小樣子跟你娘當初還真是一模一樣……我都不好意思動手……你還是自己把劍給我吧,不妨說說要什麼條件,不管什麼我都答應你行不行?」

  謝枟目光中跳躍出怒火,冷然低聲而迅速地叱道:「不許你提起我娘!」

  王燕台閉了閉眼睛,聲音低下來,苦笑一聲:「你不用惱火,我對你娘哪裡會有半分不敬的意思……小枟,你就是把劍給我琢磨一陣子又有何妨?我不會貪圖你的劍拿著不還,有的人可不一定。我替你保管一年,一年以後你成了嬰,估計也沒人能搶走,豈不兩全其美。」

  他平時談笑殺人,舉止何等灑脫,耐心二字,似乎在他身上已經消失了上萬年,而現在對著謝枟,他卻似乎有無窮的耐心,始終好言苦苦相勸。

  謝枟卻是冷笑一聲,從背後拔出劍,第一次握在掌中,冷冷傲然說:「現在,我也不信有人能從我手中搶走我的劍。」

  王燕台看著流離劍,看著握劍的手,猶豫很久,竟然真的沒有動手,眼神極為複雜,最後道:「罷了,大不了我等到你自己動手那天!這麼久都等了,也沒什麼稀罕……」

  旁邊突然傳來很疲倦的聲音:「王燕台,你不動手是對的,這劍如果別人沾了手,恐怕又是一道紫雷,形神俱滅……何況,你也沒到需要用到它的時候。」

  突然響起這近在咫尺的聲音,眾人都一驚,往聲音發源處看去。

  龐脈脈又一次看到了小人變大的全過程。

  還是那個神秘人……還是一身灰衣……還是那懶洋洋的模樣……只不過這一次他不是在葉子上躺著睡覺,還是坐在一朵雪白的梨花裡頭,把梨花當成躺椅半躺半靠,有一隻黃蜂恰好看中了這朵花,對他發出憤怒的嗡嗡聲,他懶洋洋揮了揮手,那隻還在搧動透明翅膀的大黃蜂就全部化為灰塵。

  然後他便一點點從小變大,站到了地上。

  謝枟本來在王燕台出現時都沒動過一點聲色,此刻看到他,卻臉色變得很難看。

  而王燕台也突然從對著謝枟的無限耐心溫和裡突然一下尖銳起來,怒氣衝衝道:「姓霍的,我沒到時候,難道你就到時候了嗎?」

  那姓霍的神秘人卻沒搭理他,盯著紫色的流離劍看了一會兒,最後嘆息一聲說:「不管怎麼說,流離劍出世,也算看到了希望……」說著,又盯著謝枟看了看。

  謝枟被他看得似乎很不愉快,臉色鐵青快要發作了,王燕台也受不了,道:「你別老去煩小枟,他根本不可能是……!你那套理論就是荒謬之論!」

  姓霍的神秘人也不怒,只輕飄飄看了王燕台一眼:「荒謬與否,日後自會有定論,即便是荒謬,也是我的執念,何須你多管?……你非要在這裡維持你走馬章台的貴公子紈褲風範,又何曾有人管過你?」

  王燕台不怒反笑,最後森然道:「姓霍的,今日何不比個高低?」

  沒等那神秘人回答,謝枟搶先轉身對龐脈脈說:「我們先走吧。」

  君無忌自那神秘人出現就被晾在了一邊,早已不爽,此刻道:「我也先走了。」然後對龐脈脈招招手,板著臉道:「你的陣法還沒學完,要去哪裡?跟我回去學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