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脈脈這才知道君無忌在這個陣法上花了多少心思,在這樣三個元嬰修士排山倒海的靈力攻擊的近距離波及之下,連極磁島的元磁屏障都已紊亂不堪,而這個陣盤居然嵬然不動,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雖然他們並不是攻擊的主要承受方,但是也已經十分了得了。
而且因為這個陣法能隔絕神識意念威壓,故而龐脈脈雖然跟人家法力懸殊,但在陣法屏蔽保護之下,也終於能夠看清楚他們三人的動作。
那一片微微灰暗的淡紫色靈力之中,趙一顧看上去只是一個面目普通,略帶剛毅的中年男子,一身灰褐色團花錦袍,細看才能看出是一個個陣法符文,乍一看,就是一個普通中年商人模樣。
哪裡也看不出來會做出那般喪心病狂之事。
不過,那些會出現在新聞裡的病態殺人狂之類的,好像一般看著也挺正常的。
不過,不愧是屢屢吞噬了元嬰修士的靈珠,他的靈力,雄渾無比,看上去似乎無窮無盡。
和他不同的是謝枟與寧銳真君。
這對曾經化名為師徒的主僕兩人,不愧都是劍修中的佼佼強者,一紫一青兩道劍光,如閃電如蛟龍,倏忽往來,時時撕破對方的靈力團與天幕
簡直像紫青雙劍……
寧銳真君的青色劍光帶著金色光暈,謝枟的紫色劍光同樣有金色光暈,所以顏色是漂亮的青金色和紫金色,這是因為他們二人都有上品金靈根,金靈根修士很適合做劍修,因為金會賦予他們一種堅固和鋒銳,甚至給予他們更加堅韌剛強的性格。
然而他們二人的劍路卻是截然不同的。
寧銳真君的青金色劍光時而綿綿密密,時而奇石嶙峋,有時如無邊落木,有時如難以突破的層層竹海。
相比而言,謝枟的攻擊如天外游龍,更加難以捉摸,更加充滿想像力,突如其來,石破天驚。
那是你不知道會落在哪裡的閃電。
並且充斥了令人膽寒的天地之威。
寧銳真君的劍在主力抵擋著趙一顧的攻擊,謝枟則主攻。
然而趙一顧的靈力確實可怕,在二人夾擊之下,也不露絲毫敗相,甚至隱隱佔了上風。
每次被謝枟撕開的靈力團都能自動修補好,似乎是被揮手驅散又不知不覺恢復了的霧一樣。
趙一顧的靈根據說是三系的,水,土,木,而且可能哪一系都不很高。
所以才需要不斷吞食化人的靈珠吧?
他是真人,可以依靠外力來獲得靈力,可以長生不死,就算靈根不出色又如何?
靈根再怎麼出色,悟性再如何靈慧聰穎的化人,也只能做他的人形補品……
趙一顧手裡拿著的一枚雕刻著瑞獸的寶珠,大約有雞蛋大小,應當是一件十分不凡的寶物。每當謝枟的攻擊過於犀利,攻破了他三分之二厚度的靈力團時,這寶珠就會發出毫光,將之擋住。
而且看起來也不很費力。
雖然說那只是一劍的餘威,但是畢竟那是謝枟的劍啊!
不說他元嬰中期的修為,凌厲無匹的劍法,就說那柄有破界之能的流離劍,也絕非合道之下能夠輕易阻擋。
而趙一顧雖然靈力雄厚,本不該有如此能力才對。
所以,那顆寶珠定然極為不凡。
而此刻趙一顧顧慮更多的卻是謝枟的迷力。
謝枟在用他的劍作戰的同時,也釋放出了迷力,淡淡的灰色漂浮在邊緣,一點一點侵蝕著對方的靈力。
趙一顧起初不以為然,直到他發現自己的靈力邊緣被一點點蠶食了,才警惕起來。
所以此刻他開始投入更多的神識關注力在這淡淡的銀灰色迷力上,一旦發現哪裡被侵蝕得多一點點,就立刻補上。
而謝枟那邊,和他驚雷一般的劍的攻擊不同,他的迷力似乎是試探性的,他放出的量很小,相比起趙一顧龐然的靈力團似乎只是牛身上的跳蚤一般,這裡咬一口,那裡咬一口。
龐脈脈驀然就放下心來,她發覺謝枟的那張俊美的臉雖然沒有表情,但是他凌厲的攻擊沒有任何氣急敗壞之感,反而舒展而從容,她看出來他胸有成竹。
啟虛道君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龐脈脈身側,龐脈脈神識餘光發現了,連忙側身施禮。
啟虛道君微微抬手阻止了她。
他默默看著陣法外頭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連大海和島嶼都在顫抖的三人,目光偶爾掠過島上時而被一擊驚起倉皇飛起的鳥兒,突然低聲嘆了口氣。
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這一聲幾乎聽不出太多情緒的低嘆,但龐脈脈幾乎立刻感受到了師祖心中的無奈和感慨,她的心裡一瞬間難過起來。
無數凡人之中,要成千上萬個才能出一個有靈根可以修煉的人,而成千上萬修道者中,才能出一個金丹修士。
金丹修士能夠成嬰,也是百種無一的比例。
成為元嬰修士,不但要有千萬人中難得一見的天賦,心境,還要有機緣。
作為一個元嬰修士,本應該已經擺脫無力之感,力量強大足以遨遊四海八荒,傲視天下。
可是師祖他不但受控於人,還只能在這個陣法之中,和自己這個幾十歲的區區小輩一起旁觀。
什麼都做不了……
師祖這樣的元嬰修士,在任何一方之地都是門派的鼎柱,何況他還是赫赫有名的煉器大師。
何曾有過如此無力的時候。
可她此刻也不能去安慰他,那是更大的侮辱。
所以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對師祖獻上一個笑容。
啟虛道君也回給她一個微笑,頗為真誠。
又看了一會兒戰況,啟虛道君感慨道:「謝枟著實是天賦奇才啊,如此快速巨大的進步,即使是……,也未曾聽聞。……福緣也好,那灰色的奇特靈力,是新得到的吧?」
龐脈脈點頭稱是。
啟虛道君點點頭,又道:「不過趙一顧手裡的是九獸珠,是天下數一數二的法寶,非常厲害,恐怕他們也……」
龐脈脈問道:「這九獸珠有什麼厲害之處?」
啟虛道君淡淡一笑道:「吾輩皆是煉器之士,煉器一道,於某些奇巧輔助之物,或多借助於奇思妙想,而於實戰攻防法寶,要緊的也不過是威力和堅固程度,我們所能做的,也便是儘量把材料的潛能激發與搭配,使其得以釋放更加巨大的力量,這便是我們的技巧與道。你若說它有什麼厲害之處,也沒什麼特別,只是它堅固足以匹敵一界之崩,而且還能吸納一部分敵人的攻擊來反彈。」
龐脈脈聽得眉頭一跳。
謝枟剛才有幾劍餘威被它擋住了,那豈不是說一會兒它還能放出謝枟的劍力來?
雖然那只是餘威,若是突如其來也不好抵擋……
待要傳音給他,這個陣法卻是隔絕神識和意念的。
若說開啟陣法出去……卻會造成師祖的危險。
龐脈脈咬了咬嘴唇。
有時真是兩難……
不過,謝枟應該也會知道九獸珠的特性吧?
她睜大眼睛觀察,不知不覺憂心忡忡。
時而看到謝枟的劍法被九獸珠抵擋住時,她大皺眉頭。
但是看到謝枟攻不破九獸珠,似乎故意將大部分劍力傾瀉到一側,她又歡喜起來:謝枟應該是知道的!
就這樣來來回回,久戰不下,然而那九獸珠中吸取的劍力還不曾釋放過,這場面終究是對謝枟和寧銳道君不利的。
然而就在一次幾乎是慣常的謝枟的一劍攻擊時,場面突然起了變化。
大量的迷力從他握劍的手泉湧而出,如一道聲勢浩大的激流,伴著他劈海斷月的一劍,直襲向趙一顧面門。
這是必殺的一招!
大量的迷力和他紫金色的劍光直接撕開了趙一顧淡紫色的靈力團,並且因為迷力的存在,那靈力團無法自己彌合。
他一直在點點滴滴試探,趙一顧根本想不到他擁有如此可觀的奇特力量,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
然而九獸珠在,他還不懼。
珠子在他手裡發出淡金色的毫光,溫柔的光芒一點也不強烈。
他舉到面前,連他的臉也被映襯得發出淡金色珠光。
謝枟的劍再強,卻也破不了他的九獸珠。
然而謝枟這一次卻沒有用劍去攻,大量的迷力把趙一顧和九獸珠層層裹住,尤其是九獸珠!
迷力是一種和這個世界規則不同的力量,在龐脈脈看來,有點像所謂的反物質暗物質之流,九獸珠果然無法把它收取!
而謝枟的劍則繞開被迷力包裹的九獸珠,去攻擊趙一顧的本身。
趙一顧空出一隻手凌空做了幾個抵擋的手勢,面前便出現了一堵淡紫色的牆。
這是大量的靈力壓縮而成,不是固體勝似固體。
而他自己的本體突然變得很淡很淡,比周圍淡紫色靈力更淡。
化虛為實,入實反虛。
而寧銳真君的劍也已經攻到他身後,把他虛化的身體籠罩在青金色劍光之中。
九獸珠發出「咯登」一聲,十幾道來自謝枟的劍光朝著二人反射而去。
謝枟對自己的劍非常熟悉,顯然,剛才被收取了哪些,分別是什麼力度,什麼角度,他都清清楚楚,不但自己身姿異常灑脫地避過,而且還擊落了攻擊向寧銳真君的幾道。
這個時候,趙一顧的身體已經淡化到和周圍靈力一致了。
無論是眼睛,神識還是運用各種法術都找不到他。
而他卻隨時可以突襲。
謝枟卻冷冷一笑,迷力大漲,一個灰色的身影頓時顯現出來。
原來他早已用迷力牽纏住對方。
趙一顧無處遁形!
寧銳真君此刻也讚道:「幹得漂亮,少主!」
趙一顧動了怒火,欲待反擊,突然聽到這聲清晰得近在咫尺的「少主」,不由一怔。
他仔細看了看謝枟的臉,突然身影一顫,聲音也微微發抖,道:「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