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們推著擔架進了急診室,穆廷州僵在原地。
「是認識的人嗎?」江月、明強湊過來,江月擔心問。
穆廷州看看這對兒夫妻,目光在岳母臉上多停留幾秒,卻不知該怎麼回答。說實話,岳母可能會失態,致使岳父猜到徐修便是薇薇的生父,讓夫妻關係生出變數。可是不說,徐修傷的那麼重,岳母現在走了,萬一徐修……岳母會不會遺憾沒能見徐修最後一面?畢竟是曾經的戀人。
江月與徐修之間只是陰差陽錯的一晚,但為了母親著想,明薇對穆廷州隱瞞了一些事。
這邊穆廷州正猶豫,後面護士們又推了一個人過來,身上也有血,但人很清醒。擔架從旁邊經過,穆廷州沒印象,傷者卻認識他,激動叫道:「穆先生,徐董出車禍了!我現在不方便,請你聯繫一下徐總!」
穆廷州立即看向岳母。
江月僵硬地立在那兒,臉色蒼白。
「抱歉,我去打個電話。」穆廷州低聲說,快步朝遠處走去,留岳父岳母處理歷史遺留問題。
「月月?」明強還以為老婆受到了驚嚇,擔心地扶住老婆,「沒事吧?」
江月搖搖頭,低著腦袋,心慌意亂。
明強勸她:「你先上去,我在這兒看著。」出車禍的是穆廷州的熟人,自家既然撞上了,怎麼都該有所表示。
江月六神無主,腦海裡全是徐修一身血的刺目慘狀。她對徐修沒有任何男女感情,連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這麼多年,她都把徐修當陌生人。如果沒有女兒,徐修是死是活對她毫無影響,但徐修是女兒血緣上的親爸爸,徐修真挺不過來……
江月哭了,心疼女兒。她默默提防了徐修那麼多年,除了當年徐修對她不夠君子,江月沒發現徐修有什麼大缺點,徐家有錢,一直致力慈善事業,徐修也養了兩個好兒子,其中一個還是女兒的好朋友。江月很清楚,徐修是個有魅力的成功男人,也是一個好爸爸,女兒不肯接受徐修,主要原因是在替她打抱不平,但有肖照做潤滑劑,只要徐修真心想認女兒,女兒早晚會接受他。
或者說,女兒現在其實有點傲嬌,是在替她懲罰徐修,徐修好好的,女兒能心安理得地不理會他,可徐修真有個三長兩短,女兒能不受影響?
江月害怕,怕徐修死了,怕女兒承受不了喪父打擊,越怕,眼淚就越收不住。
明強看出不對了,但他還沒有想到那層關係,急著把老婆扶到角落,緊張問:「好好的,你哭什麼啊?」
江月再也瞞不下去了,撲到老公懷裡,哽嚥著道:「他,他就是那個人……」
明強如遭雷擊,當年趁虛而入欺負他老婆害老婆一直不敢去帝都的人,就是出車禍的什麼徐董?
明強不知道徐董是誰,人都傷成那樣了,跟他一樣五十多歲的老男人,明強暫且也沒有心情計畫如何替老婆教訓對方。腦袋裡亂了一陣,明強突然想到兩件事,一是女兒知道了會怎麼樣,二是……
「你擔心他?」明強抱緊老婆問,都是徐董了,家裡肯定有大公司,老婆難道……
「我怕薇薇受不了。」江月心亂如麻地說。
明強鬆了口氣,老婆沒惦記那人就行。
不吃醋了,明強迅速冷靜下來,幫老婆擦擦眼睛,沉著道:「先別告訴薇薇,等那邊情況穩定下來再說,你先上去,薇薇問起來,就說廷州回酒店了,我去超市買零食吃。」
有老公出主意,江月鎮定不少,點點頭,牽腸掛肚地走了。
明強去找穆廷州,穆廷州剛與肖照通過電話。
「薇薇知道了?」明強心情複雜地問,剛剛穆廷州不肯介紹徐修,肯定是女兒跟他說過。
穆廷州點頭,沉默片刻,他補充道:「謝謝這麼多年,伯父對薇薇的照顧。」
明強怒了,瞪他:「我養我女兒,用你謝?」
穆廷州立即閉嘴。
明強猶不解氣,轉到穆廷州對面,一手扣住穆廷州肩膀,咬牙切齒道:「我再說一遍,薇薇是我女兒,以後除非她先甩了你,否則你敢對不起她,看我怎麼收拾你!」別以為他這個岳父摻了一點水分,就不把他放在眼裡。
男人手上力氣很大,緊緊抓著穆廷州肩膀,穆廷州卻神色如常,淡淡道:「伯父放心,我跟薇薇會一起孝敬您與伯母,我們孝敬不動了,還有您孫子孫女。」
言外之意,明薇這輩子都不會甩了他,
言外之意,明強這輩子,都是他與明薇的爸爸。
明強愣住,砸吧出穆廷州這句話的意思後,他一半高興,一半不爽,高興穆廷州沒想去認另一個岳父,但也不爽穆廷州囂張狂妄的語氣。什麼孫子孫女,薇薇只是跟他談戀愛,還沒有進展到求婚訂婚的地步,穆廷州哪來那麼大臉?
「想得挺美。」冷哼一聲,明強自己去一邊待著了,遠遠觀望形勢。
兩個小時後,徐修的司機先脫離危險,穆廷州過去瞭解情況。徐修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讓司機冒雨從上海出發來這邊,司機便沒問原因,只負責開車,沒想到車子開到市區突然被一輛違規駕駛的私家車撞了。
司機蒙在鼓裡,穆廷州卻清楚。明薇受傷住院,徐修肯定是想過來探望,好天氣不敢來,怕記者聯想什麼,故意選擇記者休息的暴雨天,悄悄來再悄悄地走。離開病房,穆廷州繼續去急診室外面等,偶爾接下電話。
等肖照、徐凜兄弟倆匆匆趕來時,徐修已經進了重症監護室,全身多處骨折,腦震盪昏迷不醒。
徐凜面容冷峻,肖照摘了眼鏡,一手捏著額頭。
「薇薇怎麼樣?」打了幾個電話,安排好公司與公關事務,徐凜突然問穆廷州。
「輕微骨裂,需要休息三週左右。」穆廷州審視地看著他,徐修這次車禍,多少與明薇有關,他好奇徐凜兄弟會怎麼看明薇。
徐凜點點頭,叮囑穆廷州道:「薇薇那邊先瞞下來,讓她安心養病。」
並沒有遷怒的意思。
穆廷州嗯了聲。
徐凜兄弟在醫院守了一夜,穆廷州也守了一夜,早上回了一趟酒店,換身衣服,再若無其事地去看另一間病房的女朋友。明薇這兩天睡得都很沉,六點多還沒醒,穆廷州在客廳向江月夫妻解釋徐修的病情:「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但無法確定何時會醒。」
江月嘆氣,早知道那晚她該多回徐修幾條短信的,好好解釋女兒病得不嚴重,也許那樣,徐修就不會冒雨過來看女兒。
「咱們再多住幾晚?」明強跟老婆商量,徐家人離女兒這麼近,他不放心。
江月拿不定主意。
穆廷州勸道:「伯父伯母先回蘇城,等我準備告訴薇薇了,我會提前通知你們。」
江月看老公,明強沉默,過了幾分鐘才默許了。認不認徐修,注定是女兒這輩子的一個重要選擇,明強想給女兒空間單獨考慮,如果他一直守在旁邊,女兒可能會顧忌他的心情,委屈自己,那絕不是明強想要的。
夫妻倆陪明薇吃過早飯,由穆廷州送到樓下,回蘇城了,自始至終,江月沒有流露出想去探望徐修的意思,徐凜肖照兄弟倆也沒來這邊打擾她。
「走了?」男朋友回來了,明薇有些緊張地問,現在病房中就他們倆,穆廷州會不會情不自禁?
穆廷州點頭,坐到明薇床邊,看出女朋友的害羞,他雖然想跟她親近,卻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動手動腳。
「吃水果嗎?」摸摸她腦袋,穆廷州輕聲問。
明薇只想吃他,老爸老媽在的時候他還找機會親她,現在可以肆無忌憚了,他裝什麼裝?
她眼睛水潤潤地望著他,像饞魚吃的貓,身為那條魚,穆廷州只覺得是甜蜜的苦惱。餵她,隔幾間病房女朋友親生父親還在昏迷,不餵,又怕明薇胡思亂想。
穆廷州不想女朋友誤會他的感情,扶明薇躺下,按著她左肩道:「昨晚,徐董來看你了。」
明薇震驚地張開嘴,徐修來了?在她睡著的時候來的?可昨晚老爸老媽一直在病房……
穆廷州親親她額頭,緩緩道:「路上,出了車禍。」
明薇心跳一滯,呼吸都停了,穆廷州後面說了什麼,她根本沒聽清,好半晌才喃喃地問:「他現在……」
「沒有生命危險,但還在昏迷。」穆廷州握住她手說,密切關註明薇的情緒。
明薇腦海裡一片空白。昨晚發生的車禍,現在徐修還沒醒,因為來看她,徐修才出了車禍。
空白之後,明薇腦海裡漸漸浮現一道西裝筆挺的身影,五十多歲的男人,氣度雍容。他不是個好男人,曾經欺負過她的媽媽,可,同樣是這個男人,經常假冒粉絲給她送花,每逢節假日都會發條祝福短信,夏天拍戲,他還會提醒她防暑……
明薇從來沒有給過回應,反而拉黑過好幾次,但拉黑一次他就換個號碼,還笑她幼稚。
床邊忽然傳來「叮」的一聲,打斷了明薇的回憶。
穆廷州拿起手機,肖照的微信,徐老爺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