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醇聽到小鬼的問題,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鬼倒是很護食。他把個人終端摘下來放在桌上,讓觀眾欣賞色香味美的佳餚,提著小鬼的領子去了客廳。
見小鬼還虎視眈眈地瞪著自己,夏醇笑了:「那些菜誰也不送,都是你的。」
聽了這話,小鬼眉頭才舒展開來。下一秒忽然撲到夏醇腿上,兩隻短胳膊將他環抱住,下巴抵在他大腿上仰頭輕聲說:「餓了。」
「……你先把手放開。」夏醇忍著腿即將抽筋的痛苦,將小鬼拽到一旁,半蹲在他面前說,「以後我不會逼你回答問題了,除非你主動想跟我說。」
小鬼看著他,眼中閃動著清透亮澤的光芒,忽然小手一伸在他臉上拍了一下。
「為什麼又打……」夏醇反射性地在臉上摸了一下,結果又摸到了黏性標籤,依舊是寫著小鬼名字那張,「為什麼要把寫著你名字的標籤貼我臉上?」
「忘了。」小鬼十分敷衍地說著,跑去廚房用餐。
夏醇剛剛做出保證不再逼他回答問題,總不能立刻食言,便只當做是他惡作劇。他在小鬼身邊坐下,一大一小對著終端開吃。蜜汁叉燒烤得外焦裡嫩,蜂蜜的甜膩和鹹味調料調和出獨特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大快朵頤。
夏醇邊吃邊饞觀眾:「你們別光顧著『吃』啊,投票進行的怎麼樣了?」
「深夜放毒等於犯罪!!!」
「這麼惡毒的主播還是取關吧……」
「投票是什麼?我要吃辣雞!」
「想看百鬼夜行,主播去的話是不是得準備一兜子黃豆?【滑稽】」
「還是玩偶吧,萬一主播一個失誤,被妖後砍了或者吃了就GG了。」
觀眾一邊討論一邊投票,兩邊基本持平,不分上下。眼看時間就要結束,玩偶島略勝一籌,忽然跳出一個土豪,大手一揮投了星際深海魚雷X10給古都,瞬間將票數差距拉大。
「我屮艸芔茻,真是壕無人性!」
「你們還是太年輕,記住,有錢可以為所欲為。」
「穩住,我們能贏【doge】」
「窮人含淚看你們這些土豪扔雷。」
計時結束,投票截止。夏醇沒想到一個投票還能引得觀眾紛紛掏腰包,心中對衣食父母充滿感激。為了回報他們的熱情,接下來他吃得更投入,把湯汁肉沫的滋味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小鬼從不浪費食物,等他吃完之後,桌上所有的盤子和碗都空了,亮晶晶的眼睛還盯著冒出濃郁香氣的燉鍋。這倒是讓夏大廚頗有成就感,心底竟生出幾分得意來。
「別急,那個叉燒不能直接切,否則肉卷會碎成渣渣。」夏醇將煮好的叉燒盛出後在湯汁裡泡到冷卻,用保鮮膜卷緊送入冰箱冷藏,等第二天中午才拿出來切成一片一片,放在豬骨熬成的濃湯裡,配著拉麵和竹筍一起吃。
目的地已經決定,夏醇很快便整理完畢,輕裝出發。鬥貓的傳送系統將他送到指定位置,眼下正是夜裡,頭頂一輪明月灑下冷霜般的清輝,腳下是四方石磚,身邊是紅牆綠瓦,兩側雜草淒迷 上站著一隻碧眼白貓,玻璃球似的眼珠直直盯著異世界的闖入者,嘴裡還叼著一個小東西。
夏醇輕輕走近,白貓嘴裡咬著的竟是一個臉部裂開的破娃娃。
還沒等進一步看清楚,身後忽然傳來女人的怒斥:「孽畜,把娃娃放下!」
貓自然不理她,跳到牆的另一側消失不見。女人將怒氣轉到夏醇身上,又驚又疑地打量他道:「你是何人,奇裝異服,怪模怪樣,誰派你來的?」
夏醇:「我就是個路過的。」
他說話時笑容綽然和煦,很能打動人心。然而女子卻沒有卸下防備,氣勢凜然地喝道:「放肆!見到皇后竟不行禮,也不自稱『奴才』,誰給你的膽子!」
「皇后?」夏醇起初覺得這次定位的地點比上次靠譜,起碼是腳踏實地而不是浪裡逐流。沒想到小香香給的坐標竟是皇宮大內,且一出場就撞到了「女主角」。
觀眾說得對,在妖後變身或者叫人之前還是趕緊想辦法溜走為妙。然而不等夏醇作出反應,身後的大門猛地被推開,手持紗燈的宮人魚貫而入,在甬道兩側夾道列隊,原本只有月光的院落頓時被照得燈火通明。
夏醇進退不得,心說人怎麼來得這麼快,你們使用的是無線通訊還是心靈感應啊!
一個卑躬屈膝的太監引著謫仙般的人物施施然走了進來。那人著一身金草紋白袍,身後插著一柄拂塵,玉樹臨風地站在庭中,向女人微微行禮道:「貧道徐蓮生見過皇后娘娘。」
夏醇就站在這人旁邊,身後還有一群面無表情的宮人,竟無一人關注他。再看彈幕,觀眾也正驚訝茫然:
「靈異了,主播不見了!」
「秘技·看不見之術!」
「騷操作,666~」
夏醇將插在背包側袋裡的煙桿取出,煙鬥無火自燃,冒出斑斑火星。大概是閻浮使了什麼障眼法,他現在完全隱形,任何人都看不見他。
皇后卻是受到了萬般驚嚇,連退幾步往四周看去:「剛剛那個男人呢?」
徐蓮生失笑道:「皇后是在與貧道說笑嗎,這冷宮之中哪來的男人?」
「眼下不就有一個嗎。」皇后暫且壓下心中震驚諷刺道,「國師所為何來,是擔心本宮還沒被這冷宮裡的冤魂厲鬼害死嗎?」
徐蓮生十分恭謹:「近日亞後鳳體違和,御藥院開了幾副方子也沒能調理治癒,貧道掐算天機,窺得異象,宮中恐有穢物作亂。是以貧道在各宮之中作法驅邪,免得聖上和各位娘娘受擾。」
說著,便讓宮女太監拿著符篆和糯米準備驅除邪祟。皇后拿出母儀天下的氣勢喝道:「慢著!本宮貴為國母,豈容你們在內院胡作非為。」
一旁的大太監譏誚道:「老奴勸娘娘還是擺正身份,不要以為皇上對您網開一面就還以為自己尚有鳳威。對國師如此不敬,叫皇上知道了可是對您不利啊。」
皇后怒不可遏:「你算什麼東西,不過蘇燕語身邊一條狗,也配教訓本宮!」
大太監面對辱罵依舊滿臉笑容,還想再說幾句,徐蓮生抬手制止。門外有侍衛送進來一樣東西,徐蓮生伸手接過,對皇后道:「娘娘可知這是何物?」
他手上拿的正是剛剛被貓叼走的破娃娃,背後用紅字寫著「蘇燕語」和一排生辰八字,胸口扎滿銀針。皇后瞧了一眼,冷冷道:「本宮從未見過這種東西。」
徐蓮生笑了笑:「近來貧道在宮中查到不少巫蠱草人之術,想來是亞後得聖上獨寵,招來嫉妒。不過皇后娘娘應該是不屑於使用這種低劣手段的,對吧?」
見皇后冷眼緘默,徐蓮生一臉擔憂道:「聽聞晉王在轆州賭咒發誓,洪水不退便絕不回京,貧道十分擔心他的安危,今夜正準備祭天祈福,保佑晉王治水成功,毫髮無傷地回來向聖上報喜呢。」
皇后揚起脖頸,看似不為威脅恐嚇而動搖,肩膀卻在夜風中瑟瑟發抖。徐蓮生粲然一哂,得到示意的大太監立刻帶人走向院內,將黃符貼得密密麻麻。宮女將浸濕的糯米撒向空中,撒在鳳榻之上,甚至朝皇后身上砸去。
徐蓮生笑道:「如此一來,皇后娘娘在冷宮之中便可百邪不侵,聖上知道了也定會倍感寬慰。」
皇后以巋然之姿承受種種侮辱,冷然道:「有勞國師,還望國師代我謝過陛下聖恩。」
徐蓮生行禮告辭,轉身剛走出幾步,忽然停下往旁邊看去。被他注視的宮女臉上一紅,羞赧地低下頭去。徐蓮生靜默片刻,兀自搖了搖頭,再度邁開步子朝大門走去。
太監宮女如來時一般列隊而出,不多時,偌大的院落再度陷入淒迷月色之中,穿堂風蕭瑟淒冷,黃符撲簌作響,連寒蟬都不願停留。
夏醇拍拍胸口,心有餘悸。剛剛那道士竟然朝他所在的方向看過來,彷彿能夠感覺到他的存在一般。
此刻四下清寂,夏醇正要遁走,卻見皇后突然下跪伏地,腦門撞在冰涼堅硬的石磚上發出一聲悶響。她收起鋒芒,謙卑地哽咽道:「適才多有得罪,不論閣下是仙是鬼,還請再現身與我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