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養鬼日常·07

  夏醇噴水之後,脫口而出道:「開什麼玩笑,試個鬼啊!」

  閻浮被夏醇狼狽失措的樣子逗笑了,抬手擦掉他唇邊掛著的水珠道:「我是說辣椒,你不想試試看嗎?」

  夏醇的嘴唇上一熱,不自覺地往後躲了躲:「呃……你說的是辣椒啊……」

  他一定是石樂志才會以為閻浮說的「試試看」,指的是本子裡那些污法污天的Play。

  閻浮笑道:「那不然呢,你以為我說的是什麼?」

  閻浮眼中含著一絲笑意,夏醇總覺得自己在那雙眼睛面前,什麼都藏不住。

  「我也以為,你說的是辣椒啊。」夏醇胡亂地說,「要……試,當然要試試。」

  本子裡那些具有衝擊力的畫面印在夏醇的腦海裡,每當他看向閻浮的時候,便不自覺地腦補出一些不和諧的東西。眼前的人雖然衣著整齊一絲不苟,可他卻好像突然生出了透過現象看到驚艷肉體本質的能力,控制不住地想到那些誘人的肌肉線條完全展露出來的情形。

  夏醇不敢多看,抓起圍裙抖掉上面的水珠穿上,故作平靜地把林升交給他的辣椒拿進廚房:「好不容易留下來三個,就算是普通版,也得試試吃起來怎麼樣。」

  他腦子裡已經有了一些烹製方法,比如辣椒醬、咖喱、檸檬酸辣汁等,這個辣椒還沒有起名字,究竟叫什麼好呢?吃過這種辣椒之後啪啪啪的話,第二天怕不是會在廁所體驗極致的「痛」快淋灕……

  夏醇拿刀的手一抖,心說以後不能再看工口本了,不然做什麼都能扯到啪啪啪上。他壓制凌亂的心緒,強迫自己忽略閻浮的視線,將紫色的小辣椒切下一小段。

  辣椒剛剛在刀刃下裂開,一股辛甜的氣息便湧了出來,四周的空氣頓時變得不同。受到刺激性的靈力影響,夏醇體內湧出一股力量,精神力也充溢起來。

  大概是腦細胞也隨之活躍,又或者是這辣椒的顏色使然,他不自覺地想起本子裡印象最深的一幅——夏主播趴在古香古色的塌上,渾身上下只有一件被汗水浸透的白背心,雙手反剪在身後被金紋束縛著,連眼睛也被蒙了起來。

  他佈滿汗水的身體在戰慄,咬著嘴唇隱忍的樣子很能激發人的凌虐欲。相對於他的狼狽,坐在他身旁的那個人卻好整以暇。那人衣襟敞開,露出白皙的胸膛,兩條修長有力的腿隨意交疊,帶著一臉興致盎然的笑容,將一根紫色的棒棒冰送入夏主播身後那個可憐的部位。

  那人一邊往更深處推去,一邊俯下身咬住夏主播的耳朵悄聲道:「喜歡嗎,是藍莓味的。別咬那麼緊,喜歡的話,我多餵你一些就是了……」

  光是看著那樣的畫面,夏醇都覺得某處發涼。他不知道那些大觸為什麼認定他在下面,閻浮那張臉,若是染上情/欲,樣子一定更……夏醇的喉嚨緊了緊,及時收回思緒,自嘲地心說這都什麼跟什麼,不過以後都絕不再吃藍莓和棒棒冰了。

  林升已經測試過辣椒的辣度,遠超有史以來任何一種辣椒,堪稱星際第一。夏醇拿起切下的小段試著咬下一塊嘗了嘗,舌尖剛接觸到柔軟厚實的果肉,海嘯打擊般的衝擊力瞬間席捲了全身,將他的胡思亂想徹底攪碎了。

  他的意識猛地一震,彷彿連靈魂都經歷了辣椒水的洗禮,變得模糊而脆弱。他抓起放在一邊的水杯仰頭喝乾,依然沒能緩解一絲辛辣,連皮膚都沸騰灼燒起來,好像被火舌舔過似的。

  眼中溢出淚水,夏醇反射性地用手抹了一下,卻被黏在手上的辣汁散髮出的辛烈氣息驀地矇住雙眼。

  「我靠!」夏醇的眼睛頓時睜不開了,眼淚越流越多,真跟本子上淫蕩的畫面差不多了。

  他手忙腳亂地去摸索水龍頭,從旁伸過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緊接著另一隻手又摸到了他的臉頰。

  閻浮的手有著微涼的溫度,令夏醇滾燙的皮膚想要貪婪地享有更多。他克制不住地想抓住閻浮的手按在自己的脖頸和胸口上,讓身體得到緩解和撫慰。但尚未消失的理智卻讓他說:「沒事,我用水洗洗臉就好了。」

  閻浮卻沒有放開手,夏醇眼睛睜不開,也不知他在做什麼,下一秒眼皮上傳來比他的手指更柔軟更清涼的觸感,眉毛還能感覺到細細的呼吸。

  夏醇無措的雙手頓時僵住了,別說身體不敢動,就連眼球都不敢轉動了。剛剛那是……嘴唇的觸感嗎?可閻浮為什麼要這麼做?

  很快閻浮的柔軟的嘴唇便離開了夏醇的眼睛,奇怪的是,夏醇的眼睛似乎不那麼難受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敢睜開眼睛,心裡打鼓似的跳個不停,根本無法在此刻面對閻浮。

  夏醇眯著眼睛,透過窄窄的縫隙找到水杯接了杯水喝,想要緩解比辣椒在體內引起的還要劇烈的震盪,可是沒有任何作用,他根本就無法淡定下來。

  反觀閻浮,卻還是一副月明風清的樣子,好像只是做了一件非常熟悉平常的事,根本不值得去在意。

  夏醇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對你來說,親吻是很隨便的事嗎?」

  閻浮看出他的不安,打趣道:「我只是想嘗嘗看,你的眼淚會不會也是辣的。」

  夏醇抿了抿腫脹的嘴唇,說:「以後別再這樣了,擁抱也好,親吻也是……這些事情只有對最親密的人才能做,等你找到那個在你心中份量比三千世界都要重的人,這些事你可以做個痛快。」

  他不敢直視閻浮的雙眼,說話時一直凝視著案板上的辣椒。閻浮抬手用拇指摩挲夏醇鮮紅的嘴唇,沈聲說:「我已經,找到了。」

  夏醇正推開閻浮的手,聞言一怔,情不自禁地對上了閻浮的視線,只一眼便被那對琥珀色的眸子攫取了全部心神,再也轉不開眼睛。

  閻浮微微低著頭,縷縷青絲淺淺遮住臉頰,明俊詭艷的面龐有種無法形容的魅惑,連最為清心無慾堅守禪心的佛子怕是也要受到誘惑,在無法逃離的蠱惑中墜入凡間沈浮慾海。

  夏醇凡夫俗子一個,更難免為美色所惑,一陣恍恍惚惚中差點朝閻浮色澤淺淡的雙唇吻過去。不過他還惦記著心裡的疑惑,帶著更多心思琢磨閻浮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已經找到了」。

  夏主播早已下線的智商掙紮著想要連網,幾經思索回味,他心驚地問道:「那個人是誰,你什麼時候找到的,我見過嗎?還是說,你在很久以前就遇到了他,因為他出了事,一激動毀了某個小世界,所以才被那個什麼佛封印的?」

  「你也有這麼笨的時候。」閻浮挑了挑眉,忍俊不禁地說,「我真想如你所說,對那個人親吻、擁抱、還有更多……都做個痛快,可惜,那個人只能看,不能碰。為了不讓他難受,我也只好忍著了。」

  夏醇聽得莫名其妙,眼見著閻浮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心說這貨佔完便宜就要跑,等會兒換上一副稚嫩的模樣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簡直是豈有此理:「你既然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就不要有事沒事撩別人,還又親又抱……我警告你下不為例,否則就把你丟回深山老林,讓你天天啃樹皮。」

  閻浮眼波流轉,含著清淺的笑意看著夏醇:「我對別人不感興趣。」

  「???」夏醇眼看著閻浮消失,想再追問下去也已經沒機會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幻覺,但額前還殘留的溫熱感覺卻一再提醒他,與閻浮之間的吻和聽到的那番話都是真的。

  閻浮究竟……什麼意思?

  這方面智商催人淚下的夏主播發了會兒呆,拿起煙換上衣服去外面買了一堆食材。回到家後,他翻出防塵口罩和眼鏡戴上,繼續處理辣椒。

  大蒜生薑去皮,辣椒去掉籽,全部切成片放入攪拌機,再加入剁碎的香菜、蒔蘿粉、丁香粉、芥菜籽和薑黃等近二十種香辛料,一起打成鮮綠的碎泥盛放到碗裡。再將切成小塊的蘋果、西紅柿、洋蔥、檸檬葉置入攪拌機,加入放了棕櫚糖漿和鹽的椰汁、橄欖油一起打碎。

  鍋裡放入黃油小火加熱直到融化,把第一份綠泥倒入鍋裡翻炒與黃油融合,再加入第二份果蔬椰汁醬慢慢熬煮。鍋裡的醬汁越來越濃稠,在小火的煎熬下咕嘟嘟冒著小泡泡,每一個泡沫碎裂的時候,都會釋放出濃郁的香氣。

  看醬汁熬得差不多,夏醇用勺子盛了一點品嚐。由於辣椒的辣度達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他只加入了一點點,又用椰汁和蘋果等有淡甜口感的食材中和,熬製的醬料裡雖有令人振奮的辛辣,卻也有著清新的回甘。

  如此重口味的小清新融合了辛香、刺激、清爽、甘甜等口感,味道有著千變萬化的豐富層次,齊齊在味蕾上釋放著各自的魅力,宛如一場神秘的假面舞會般引人入勝。

  他眼含熱淚——半是被辣的半是激動,動作迅速地處理了雞肉、土豆、胡蘿蔔、洋蔥等食材,用特製醬料熬了一鍋香氣四溢的咖喱。

  做飯是一種排遣解憂的方法,經過近一天的忙活,夏醇幾乎忘了與閻浮之間發生的種種。直到將煮好的米飯端上桌,把咖喱澆在上面,小鬼又扒著桌邊虎視眈眈,心悸的滋味才又浮上心頭。

  小鬼盯著香氣撲鼻的咖喱飯,夏醇盯著軟軟萌萌的小鬼。各種香辛料融合在一起,化作濃郁香烈的味道,圓潤地在嗅覺上翻滾跳躍,小鬼伸手就要去抓勺子。

  夏醇搶先奪過勺子,在他旁邊坐下,趴在桌上猶豫著說:「你……」

  小鬼等待著他的提問,可是等了半天,夏醇也沒說出什麼,便索性放棄勺子,直接去抱盤子。

  夏醇舌頭雖然打結,動作卻依舊敏捷,又一次搶先奪過盤子,並利用身高優勢讓小鬼搆不著。小鬼踮起腳尖,舉著兩隻胳膊夠了夠,嘗試失敗後便垂下嘴角,一臉委屈地瞧著夏醇。

  「你都好幾千歲了,就別裝無辜純良的小朋友了行嗎。我問你,你之所以跟著我,是因為……」夏醇猶豫了一下,「只是因為喜歡我做的飯嗎?」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答案。或許他只是想聽閻浮給出一個理由——一個讓他能夠心安的理由。

  小鬼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澤,似乎有著極其深切的渴望。夏醇看了看手裡冒著香氣的咖喱飯,不由得心軟了,他將盤子放下,把勺子塞進小鬼手裡:「算了,吃飯吧。」

  小鬼爬上椅子,迫不及待地開餐。夏醇斜眼觀察他,覺得這無底洞絕對是為了吃才尾隨他回家,並且再也不肯離開的。閻浮總是在危險的時候保護他,說不定是怕別人傷到自己御用的廚子……

  夏醇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忽然聽到身旁的人說:「喜歡你做的飯。」

  夏醇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隨口答道:「喜歡你就多吃點。」

  小鬼把最後一口咖喱飯送進嘴裡,放下勺子一臉嚴肅地說:「更喜歡做飯的人。」

  夏醇手腕一抖,勺子戳到了牙齦。嘴裡是辛辣的滋味,牙床是一陣痠痛,他想的卻是白天製作醬料的過程,該不會是糖漿放多了吧,不然這咖喱中的甜味怎麼會蓋過了星際第一辣椒的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