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過年的那幾天,兩人約好回去見桑媽媽。

  蘇念衾異常緊張。卻沒想到桑媽媽格外通情達理,並沒有給他出難題。好像經歷過桑爸爸的故去過後,變得豁達了。況且蘇念衾把一切惡習掩蓋起來,讓桑媽媽挑不出毛病。

  桑無焉偷偷笑倒:「你不是挺橫的嗎,怎麼看見我媽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桑無焉一聽又去咬他:「你敢說我媽是魔!」

  蘇念衾也沒有躲,任她啃:「其實伯母囉唆得很可愛,反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我媽媽。我小時候她也常這麼嘮叨我,當時還很不耐煩,現在回憶起來每一件小事都很珍貴。」

  桑無焉聞言,將原本的啃咬變成淺淺的親吻。

  「不用擔心,以後我會儘量嘮叨你的,讓你時時刻刻都能回味。」桑無焉說。

  蘇念衾的喉結震動,笑起來。

  突然他想到什麼,從口袋裡摸出個藍絲絨的盒子。

  「什麼?」桑無焉意識到裡面的東西,突然心跳加速。

  「嫁給我。」蘇念衾打開盒子,裡面有枚粉鑽戒指。他的眼睛朝著桑無焉的那個方向,如墨一般的雙眸格外深邃。

  「不要!」桑無焉說。

  蘇念衾沉下臉蹙眉:「你敢不要!」

  桑無焉來氣了,離開他的腿,站起來:「哪有人這麼求婚的?!」

  他們倆大年三十窩在桑家,晚上無焉的什麼三姨媽、姨夫,二姑姑、姑丈,侄女、外侄女一干人都要過來吃年夜飯,桑媽媽突然想到醬油沒買,便讓桑無焉去採辦。

  外面在下雨,桑無焉還要拉著蘇念衾一起去,桑媽媽看著就折騰。

  「你喊小蘇去幹嗎,菜市裡人又多,踩得滿腳都是泥。」丈母娘已經在為女婿說話了。

  「他挺樂意為您效勞的,是吧『小蘇』?」說著愜意地掐了掐他的手,意思是:你要敢說不,我跟你急。

  蘇念衾哭笑不得,左右為難,不知道聽誰的比較好。

  桑媽媽解下圍裙,留下這對活寶在家看鍋。廚房的沙鍋裡煲著蘿蔔排骨湯,在客廳還能聽到沸騰的湯在撲哧撲哧地衝擊著鍋蓋。兩人沒有開燈,就在沙發上你掰一句,我掰一句地拌嘴,然後蘇念衾突然拿著鑽戒出來求婚。

  「你沒見過豬跑也得吃過豬肉吧。」桑無焉氣憤。

  蘇念衾眼睛一眯,他就不知道這求婚和吃豬肉有什麼關係。他一邊努力安撫自己的情緒,一邊心裡不斷地默念:蘇念衾你要平靜、大度、有氣量、能容忍,不能和這個女人一般見識。

  桑無焉來回踱步,繼續說:「以前我們看的電影裡面,求婚的時候浪漫得都能把觀眾給感動哭了。我們昨天看的那個,男的專門去學做女朋友最愛吃的提拉米蘇,學了整整一個月,然後在她生日那天親手做了一個,在裡面放著鑽戒。女的一吃到有磕牙的東西從嘴裡拿出來看到是戒指的時候,他才說:『嫁給我吧』。」

  「無聊!」桑無焉美妙的幻想被蘇念衾嗤之以鼻地作出的結論打斷,「也不怕吞下去,噎著。」

  「你能不能有點浪漫的情趣。」桑無焉教育他。

  「不能。我就是這樣了。」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那我不嫁了。」桑無焉宣佈。

  「你休想。」暴君一把抓住站在跟前的桑無焉的左手,不容反抗地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然後狠狠地抬頭吻了她。

  「你這是逼婚,」桑無焉將手插在蘇念衾的發中垂臉回吻他,「下一次,要重新來過。」

  蘇念衾專注地吸吮桑無焉的唇默不做聲,看似默認其實心裡在盤算:等你上了賊船哪還有下一次。

  過了一會兒,桑無焉抬手打量了戒指半天,突然嫌棄地說:「怎麼這麼小。」

  「已經夠大了,再大就不好戴了。」這個女人還挺物質的,蘇念衾想。

  「怎麼會是粉紅的。」稍後她又有了疑問。

  「小璐說這個色調很適合你。」

  「我怎麼看到鑽石都是透明的,哪有什麼顏色。」桑無焉很土包子地說。

  「不太清楚,好像叫彩鑽。」男人同樣對這種東西很不在行。

  「不會是假的吧?」

  蘇念衾氣結。

  桑媽媽從市場買蔥回來,看到無焉手上的戒指,眼淚突然就掉下來,直說:「好,好。明天初一咱們去看看你爸去。」

  晚上姨夫,姑媽等很多人來家吃年夜飯。

  一大桌人,蘇念衾有點不太習慣,菜很多,他不太知道怎麼下手才不出醜。還好,桑媽媽細心地拿了小碗放在桑無焉的眼前。

  桑無焉將遠處的菜夾在蘇念衾的碗裡說:「這是我媽弄的醃肉,很香的。」待蘇念衾吃完,又夾了丸子,把湯盛在另一個小碗裡,說,「丸子和湯一起放裡面了,你要不要盛飯?」一直細心照料。

  吃過飯,一群人看電視,蘇念衾和桑無焉在另一間屋子說話,桑無焉的小侄女和表妹也跟了進來。

  十二歲的表妹問:「念衾哥哥,我們和你玩好不好?」

  六歲的小侄女也不放過他,跟著小阿姨也喊,念衾哥哥。

  桑無焉好笑,真是家裡從六歲到老媽這五十五歲的女性都對他無法免疫。

  「你怎麼不回家過年呢?」表妹問。

  「你無焉姐姐要我來,我就只能來了。」蘇念衾誠實地回答。

  侄女這時候伸手在蘇念衾眼前不太禮貌地晃了晃:「念衾哥哥,你真的看不見嗎?」童言無忌。

  桑無焉怕蘇念衾在意,想中斷談話,卻沒想他柔和地捉住她的手,說:「不是完全看不見,比如,諾諾你剛才在我面前晃一晃的,我可以感覺到風,而且以前還看的見有東西在動,但是確切是什麼不知道,或者你要我數你的手指頭就更不行了。不過現在視力更差了。」

  其實,他是先天性的視障,所以在心理上不是特別介意。

  但是最大的遺憾就是連對這世界的想像都沒有真實來源。

  「藍色的有什麼?」諾諾考他。

  「大海,天空,還有,嗯我身上穿的這個。」他回答後,又問無焉,「你早上說的,是不是?」

  桑無焉笑:「是啊。」

  「那麼白色呢?」

  「雲,還有諾諾的牙齒。」

  侄女諾諾咧開嘴就笑,露出缺掉兩顆的門牙。

  「粉紅呢?」這個不太好形容。

  蘇念衾想了想:「你無焉阿姨的嘴唇。」

  桑無焉刷一下臉就紅了:「你在小孩面前胡說什麼呢?」

  初二,同城的李露露打電話到桑家給伯母拜年。

  桑媽媽外出走親戚,桑無焉找程茵說被求婚後的心得。

  蘇念衾一個人在家,接到李露露的電話。

  「無焉她去找程茵了。」蘇念衾說。他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執意不要他跟。

  「程茵?蘇先生,你開玩笑吧?」

  蘇念衾摸不著邊,不懂對方是什麼意思。

  「程茵已經死了五年了。」

  蘇念衾猛然直起身體問:「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