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後院有一片空地,後來被我那見縫插針的爸爸開辟成了一片菜園。菜園裡種著各種時令蔬菜,絕對的純天然綠色有機食品。我在B市的時候曾經買過幾個用化肥和激素堆積出來的西紅柿,當時的感覺是,睜開眼睛知道自己吃的是西紅柿,但是一閉上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神馬玩意。
於是當我再次吃到我爸種出來的西紅柿時,頓時淚流滿面了。我爸當時就慌了,一個勁地勸我,「丫頭啊,不就幾個西紅柿,咱有點節操好不好?」(節操表示鴨梨很大= =)
這天,我正左手一根黃瓜右手一根西紅柿,興致勃勃地吃著,一邊猜測著鍾原這廝又要出什麼蛾子。他吃過午飯就出門了,現在都傍晚了,還沒回來。我問他做什麼,他只是神秘兮兮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搞得好像在從事什麼地下工作似的。
雖然很鄙視他的鬼鬼祟祟,不過沒有鍾原的日子就等於沒有壓迫,這種日子我得抓緊時間好好珍惜。於是我在梧桐樹下掛上吊床,躺在上面蕩啊蕩,一邊欣賞著滿樹的梧桐花,一邊美滋滋地啃著黃瓜西紅柿。
突然,一個身影擋住了我的視線。
張旭正站在我身旁,微微彎著腰,低頭看我。
我被這個突然蹦出來的人嚇了一跳,連忙從吊床上坐起來,抬頭看他,「張旭……有事嗎?」
張旭手裡拎著個竹籃,像個采蘑菇的小姑娘。他看到我看他,臉一紅,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說道:「你怎麼不叫我張旭哥哥了呢。」
我抓了抓我那一寸多長的頭髮,答道:「呃,我比較目無尊長。」我要是再不改口,一定會被某個家伙嘲笑死>_<
張旭依然低著頭,扭扭捏捏了半天也沒說一句話,那樣子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我實在不明白是什麼事情讓他變得如此的束手束腳,記得以前他跟我說話並不像現在這樣如臨大敵啊,何況他當了十幾年的班長,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基本的大方得體還是能夠做到的吧?
我越想越覺得頭疼,乾脆不去想了,啃了一口手中的西紅柿,直截了當地問他:「你找我到底什麼事情?」敘舊的話免談,老子這幾天被折磨得身心俱疲,現在想休息。
張旭把手中的竹籃遞到我面前,「這是我家李子樹上新摘下來的,我媽讓我拿給你。」
我低頭看去,只見那竹籃裡盛著好多李子,紅亮渾圓,新鮮飽滿,光是看著就讓人流口水。我吞了吞口水,咬咬牙,搖頭說道:「不用了,我家裡還有很多,你們留著吃吧。」雖然我很饞,但是我要用實際行動向我爸證明,我是一個有節操的人。
張旭卻把那籃李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說道:「今年的李子長勢好,收下來給街坊四鄰嘗嘗鮮,沒別的意思。」
他這麼一說,我倒不好意思再推辭了。好吧,那我只好不客氣了……我盯著李子,暗暗地摩拳擦掌,節操什麼的,那都是浮雲。
張旭放下李子之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我當著他的面又不好意思吃那紅紅的李子,於是只好問道:「你還有事?」
張旭再次表現出了小媳婦的嬌羞別扭裝,我只好凌亂地撫額,幽怨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李子。那一顆顆新鮮的小果子,仿佛一個個小人,在向我招手,「快來吃我呀,快來吃我呀……」
張旭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抬起眼睛直直地盯著我,說道:「那個,沐爾,我其實很想問你,你和鍾原……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嗎?」
我:「……」
我以為他要說出什麼驚天地動鬼神刺激人的話,結果他扭捏惆悵囁嚅別扭了半天,就是來打聽我和鍾原的八卦的。雖然我和鍾原的緋聞已經被大多數人公認,但是本著說實在話做厚道人的原則,我還是有必要否認一下,於是搖頭答道:「怎麼可能。」現在這樣都整天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的,要是成為他的女朋友,天哪,我不敢想象。
張旭似乎不怎麼信,「可是……」
「我們的確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我回頭一看,正看到鍾原走進院中,手裡還拎著一個袋子。他走近,站定,先看了我一眼,隨即微笑著轉頭看著張旭,說道:「我們只不過是互相看光光的關系。」
我:「……」
我就知道,這廝一張嘴准沒好話。
張旭瞪大眼睛,看看鍾原又看看我,良久才回過神來,「你們……」
鍾原繼續保持著毒蛇一般的微笑,「我們怎麼樣和你沒關系,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話,我可以稍微透露給你一點,比如說,」他突然轉過頭,對我邪邪一笑,說道,「比如說,恩,木頭已經肯定了我的尺寸。」
我:「……」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明白了鍾原在說什麼,頓時低下頭,臉燒得不像話。鍾原你真是個禽獸啊,這種話都說得出來,我的名節,我的清白,全毀在你手上了!
我平復了一下羞愧的心情,抬頭想解釋點什麼,卻發現張旭已經落荒而逃了。
我惱怒地瞪著鍾原,不滿道:「為什麼要和他說那些話?」
鍾原淡定地笑,「我說什麼了?」
我氣結,又實在沒有勇氣把話挑明,於是只好羞紅著臉,扭過頭去不理他。
鍾原湊過來也坐在吊床上,挨著我。他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臂,說道:「喂,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那個張旭對你有想法。」
我往一旁蹭了蹭,躲開他,「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可是……」
「所以,」鍾原打斷我,「我其實是在幫你,你肯定也不喜歡總被他糾纏,對不對?」
我想了想,好像有點道理,可是他的這個方式,我實在不能接受。於是我埋怨道:「你說那些話會讓他誤會的啊,這樣傳出去,大家會認為我是個不自愛的人,以後就沒人敢娶我了。」
鍾原卻笑道:「你沒人要才好呢。」
我徹底地怒了。說來說去,這家伙其實是打著幫助我的幌子,破壞我的名節吧?我就不明白了,我招他惹他了。想到這裡,我憤怒而又沮喪地瞪著他,說道: 「鍾原你哪天不虐待我那麼幾次,你吃不好飯睡不好就是怎麼的?」
鍾原卻突然拉下臉來,一聲不吭地盯著我,盯得我心裡直發毛。鍾原就是有這個本事,有時候他不說話,光用眼神就能殺死你。
我乾咳了一聲,鼓足勇氣說道:「看什麼看,你明明是想搞破壞,還裝什麼好心?」
「木頭。」鍾原叫了我一聲,突然抬起一只手,扣住了我的後腦勺。我嚇了一跳,脊背挺得僵直。他突然湊近我,鼻尖幾乎碰到了我的鼻尖。他盯著我的雙眼,深黑色的瞳仁裡能清晰地看出一張睜大眼睛一臉戒備的臉。他瞇了瞇眼睛,隨即偏過頭,湊到我耳邊低聲說道:「有的時候,我真想掐死你,一了百了。」說完站起身,大步走開。
我依然全身僵硬地坐在吊床上,脊背發涼。我知道鍾原這廝恨我,可是我不知道他竟然這麼恨我,每天折磨我還不夠,竟然還有過掐死我的沖動!
我實在不知道鍾原為什麼看我如此的不順眼。我和我的同學、老師都相處得非常融洽,偶爾小打小鬧的也沒真紅過臉,甚至我經常破壞實驗室的儀器,實驗室老師也沒有過多責怪我,有的時候在計算清償的時候還會給我打個折什麼的。可是現在,為什麼我站在鍾原面前,他卻總是虐待我,還想掐死我>_<
我想來想去,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大概是因為鍾原此人的眼光太過高端吧?好吧,作為他的陪練兼陪讀,也許我的工作做得不夠好,讓他不滿意了?汗之,這人也太會繞彎子了吧,他哪裡不滿意他就直說嘛,他說了我當然會改了。
我做了一個深刻的自我反省,發現剛才我的態度好像並不怎麼友好。不管怎麼說,鍾原確實幫到我了,我連聲謝謝都沒說,還堵他……慚愧慚愧,我實在是太可惡了。
現在這個傲嬌的上司有點生氣了,我好像需要安慰他一下。
於是我把張旭拿來的那一籃李子仔仔細細地洗乾淨,又擺回籃子裡,然後提著竹籃,屁顛屁顛地敲開了鍾原的門。
鍾原倚著門框,下巴微抬,以十分居高臨下的氣勢看著我,「有事?」
「鍾原,這個給你。」我獻寶似的把一籃李子捧到他面前,討好地笑著。
鍾原低頭掃了一眼籃中的李子,挑眉,「張旭拿來的?」
「嗯!我一個都沒吃,都給你留著呢!」我發現我狗腿的功夫又深厚了許多,汗。
鍾原剛剛有一些緩和的臉色突然一沉,「我不吃。」
我傻掉,不知道哪裡又得罪了他,只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希望他給個明示。
鍾原也沒說話,倆人就這麼面對面地站了許久。最後,鍾原終於歎了口氣,說道:「笨蛋,你手不酸嗎?」他說著,拎過我手中的竹籃,把我拉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