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跟我過吧。他對她說。
他從來就不缺女人，所以當朋友指著吧檯前的她，說她這一個禮拜以來都在玩一夜情並且很挑男人長相的時候，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並不多美，只是剛好他喜歡不糾纏的女人。
她看到他精緻的長相，一瞬間有絲晃神，然後說，好。
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發現穿著浴袍的她站在落地窗前。他站在身後伸手攬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才發現，在他懷裡，她真的好小隻。
在看什麼呢？他問。
動畫片裡說，每天到午夜十二點的時候，亡靈就會以鬼火的形式排著隊從陽間走到陰間，站在這裡看公路上汽車的車燈，就好像是排著隊的鬼火，都不知道我們這裡是陽間還是陰間。她說。
哈哈哈哈哈，他抱著她笑倒在床上，你多大個人了啊，還看動畫片。
她對著他的胸口給了一記頭槌，然後騎在他腰上摁著他一頓胖揍，我讓你笑我！我讓你笑我！
他翻身反壓住她，然後做了長久以來最長的一次前戲，最溫柔的一次愛。
第二天他在床頭看到她留下的紙條——謝謝，再見。他笑笑，這算什麼，當了一次牛郎？還是….免費的？
晚上他在酒吧又見到了她，有別的男人正在跟她搭訕，他走過去放倒了那個男人然後轉頭對她說，要是你對我昨晚在床上的表現還滿意的話，不如一直和我一起，省得你每晚挑男人這麼辛苦。
她說，好。
此後他再沒有碰過別的女人，但是她的身邊還是搭訕者不斷。他每次都揍得那些來搭訕的痛不欲生，直到再沒一個人敢來跟她說話。
今天是他們在一起後他過的第一個生日——
早上10:37他短信給她，今晚到7點到XX的X號包廂吧。
晚上7點他和他的朋友都到了的時候，她沒有到，朋友問，等嗎？他說，等。
180分鐘後，朋友問，還等嗎？他的指腹輕輕掃過手機屏幕說，等。
光亮的手機屏幕上只有一個字，好。順帶顯示的回覆時間是16:29。
時針指到11:48的時候，包廂的門被推開，她懶散的站在門口，皺眉看著一屋子的人。
他走過去拉起她，然後轉頭對朋友們說，切蛋糕吧。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生日。她說話的時候沒看他。
沒關係。他知道她習慣看了短信之後就那樣保持著短信界面的把手機扔一邊，也知道她晚上睡前都會關機，所以他今晚一直在賭，賭她在睡前還會看到一次他的短信，還會想起他們的約定，還好，他贏了。
當朋友們都三五成群走了之後，她看著醉倒在沙發上的他，皺著眉小胳膊小腿兒的扶著他打車回了家，她轉身去浴室拿毛巾的時候，他翻身抱著床上唯一的枕頭，嘴角泛起笑——終於進到她的家了。
今天是他們在一起後他過的第二個生日——
她回家的時候不意外的又看到蹲在門口的他，鼻尖被凍得很紅，不知道在那裡蹲了多久。
你回來啦，他笑著說。
她點頭，然後拿鑰匙開門。
今晚去外面吃吧，我訂好地方了。他拉著她的手說。
坐在他的車裡，她將頭靠在車窗玻璃上，好像自從上次帶他回家後，他就常這樣蹲在他家門口了。下班總在門口見到他，然後領他進屋，他做晚飯給她吃，然後她再趕他走。
是的，她從不讓他過夜，即使有時候興致來了，也總只是在外面酒店纏綿一晚。
所以，他到底蹲了多少天呢？在他打開車門扶她下車的時候她終於算清，不多不少，365天。
我忘了，今天你生日。她說。
沒關係。
那晚他沒喝多少酒，因為她去年說照顧喝醉的他很累。
然後朋友起鬨說，你怎麼會忘了他的生日啊，這樣吧，你當著我們親他一下得了。
那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即使那個吻只是落在他的臉頰，即使是被迫無奈吻下的，他還是笑了一整晚。
送她回家後，他站在她家樓下給她發短信，告訴我你的生日吧。
跟你無關。她回。
今天是他們在一起後他過的第三個生日——
她發現家裡堆的幾箱方便麵都過期了，好像確實很久都沒嘗過方便麵的滋味了。她把面都拿出來扔掉，然後看著空紙箱想整理一下家裡，把不用了的東西都塞到紙箱裡。
從雜物堆裡翻出兩年前的日曆，發現上面每頁都有些星星符號，把日曆扔進紙箱之後她轉身進屋，走到電腦旁拿起日曆翻到上個月，發現了一樣的星號。
於是她摸出手機翻到上個月的短信，有星號的日期是17、18、19、20。
那幾天的短信是，肚子疼不疼？多喝水？不要吃冷的…也不要吃辣的。不要坐太久，記得起來活動一下。晚上我過去給你熬紅糖水……
她的經期一向不準而且量多，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一旦在公司發現「親戚」來突擊檢查的時候，她總能在手包裡找到一片夜用。
她走到床邊拉開床底的櫃子，看到滿滿一櫃子各種牌子的夜用。想想，好像已經很久都沒去買過這些了，為什麼還這麼多，怎麼還沒用完？
那晚她到了聚餐的包廂時，已經晚了一個半小時。
我希望能有在座一個人的家門鑰匙。他許願的時候，看著眼前的她說。
她站起來轉身就走了。
房間裡很安靜，朋友們都不敢說話，他們這個時候都聰明的不去惹眼前的大少爺，卻也都想不通為什麼他放著別墅不住，非得去要一個不到三十坪的老鼠窩鑰匙。
他把生日蛋糕打翻在地，掀翻了桌子，窩在沙發裡狠狠的咬著自己手背。
不到十分鐘，他衝出了包廂，開著車一路往她家狂飆，在心裡不斷的罵自己犯賤。
到了她家樓下的時候，發現她家的燈已經亮了，不覺鬆了一口氣，然後靠在車門上等著她關燈睡覺，但是燈亮了一晚，於是他守了一晚。
她一定整晚在想新的折磨他的辦法，他想。
今天是他們在一起後他過的第四個生日——
她在他朋友們驚訝的目光下按時到了包間，抬手把禮物遞給他，然後說生日快樂。
朋友們起鬨讓他現在就拆禮物，於是他拆開後發現禮物是一條銀色領帶。朋友開玩笑說，你這麼想拴住他啊？
她佯怒，他又不是小狗！
他也笑罵，你們把自己的狗栓在門外天天不讓進門啊？所以別拿我和狗比，侮辱了狗。
果然，他的朋友咋呼起來，怎麼你還沒給他你家的鑰匙啊！
他祈求的看著她，很快她的臉冷了下來。
你不要來找我了。她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垂著頭坐了很久，然後起身說，你們玩吧，我累了。從說完到離開包間，沒有喝酒，沒有摔東西，只是很安靜，像個沒生命的布娃娃。
第二天她回家發現又蹲在門口的他，身邊放著大包小包的料理食材，脖子上繫著昨天送的那條領帶，他笑著說，你回來啦。
她開門進屋，還來不及關門就被他擠了進來。他拿過她的手包，然後翻出她買來準備當晚餐的方便麵扔進了垃圾桶。然後提起手裡的食材在竄進廚房前說，我給你做好吃的。
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他聽到她在陽台上講電話。
我想還是分手好了，反正也煩了，厭倦了。她說。一會兒過後她掛斷電話，站在陽台上發呆。
他從背後抱住她，聲音顫顫的說，我不要分手，我錯了，以後再不這樣了好不好？
她楞了一下，然後說，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和我朋友好上了？
看著他一臉呆傻，她笑，我在勸我朋友和她那個差勁男人分手，你瞎想什麼呢你？
今天是他們在一起後他過的第五個生日——
許願！許願！朋友們起鬨。
沒有願望了，不要許了吧。他笑笑的說。
她聽完就站起身往包間房門走去，手卻立即被他緊張的拉住。
你想要我有什麼願望，告訴我，我許，好不好？他說。
她回身掙出他的手說，我進來的時候外套交給服務生了，給你的禮物在外套口袋裡，現在得去拿。
門關上後，他就一直那麼側著頭盯著房門看，直到房門再度打開，看到她回來，他的嘴角終於再次有了笑意。
伸手，她說。
他乖乖捧出手。
然後他的手心多了一份叫生日禮物的東西，沒有該有的禮物包裝，只是一把鑰匙。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她說，不是沒願望嗎？就用實現你兩年前的願望來代替今年的好了。
那晚他開心的喝了很多酒，她沒有說什麼，兩個人回家的時候，她先去洗澡了，他走到床邊發現，床上已經多了一隻枕頭。
一整晚他都控制不住自己，要了她很多次，怎麼都要不夠。直到她再一次在他懷裡昏過去，他終於找回一點理智，眷戀的撫摸著她的臉龐，他說，我愛你。
九月二十五日，她起床後對他說，今晚我們出去吃飯。
剛進酒店大堂，他還來不及反應，她就被另一個男人攬進了懷裡，他聽到那個男人說，寶貝，我回來了，我們和好，讓我彌補上這五年，好不好？
他看到她的手慢慢抬起來，回摟了那個男人，她問男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男人將臉埋在她的脖頸間說，以前你每年生日都會來這裡過，不是嗎？我專門趕在今天回來，在這裡等你一天了，寶貝，對我今年給你的驚喜生日禮物滿意嗎？
原來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想起這五年，他其實可以去查明她的一切，但是他沒有，他願意等到她主動告訴他，然後和他一起度過每一年這特別的一天。他等到了，但是卻是這種血淋淋的方式。
他看著眼前的兩人，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連一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都問不出口。因為從來都是他纏她，她從頭至尾都沒要過他，又哪來的不要？
男人好像終於發現面前還有個人，於是抬起頭，然後笑得自負，寶貝，你真的很有本事，居然找了一個和我長得這麼像的人來代替我，真是小傻瓜，現在我回來了，你的遊戲就玩到今天吧。
他才看清，他和那個男人真的很像，七分相似的長相，身材和身高….如出一轍。
一瞬間全身的血液和呼吸好像都被抽走了，胸口很痛，痛得他必須彎下腰來用手緊緊的抵住，可是，疼痛還是得不到緩解。他狠狠的抓上自己的胸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想把自己的胸膛撕開來看一看，他的心還在裡面嗎？為什麼？為什麼都不跳了呢？
小手撫上他的背，他聽到她問，你怎麼了？不舒服？生病了？
他臉色蒼白，用想要將她烙印在生命裡的眼神看著她說，老毛病了，從認識你之後就患上的病，醫生說得被折磨一輩子，死不了，但也沒得救。
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扶起他，然後指著眼前的男人說，給你介紹一下，這男人是我的前男友。
男人聽到之後皺了皺眉頭，伸手又要來拉她。
她躲過了，然後將小手輓上了身旁的他，對著男人介紹到，我現在輓著的這位是我的現任男友，如果他不始亂終棄，我想還會是我的丈夫。我不稀罕你的驚喜禮物，因為上天已經把最好的生日禮物送給過我了。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看著身旁的他，笑得那麼溫柔又滿足。
咳，生日禮物，你不給點表示嗎？她對他勾勾手指又頑皮的眨眨眼睛。
在男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乖乖的低下腦袋，伸手托住她的後腦勺，送上了他虔誠的、膜拜的吻，纏綿、悱惻。
從兩人交疊的唇瓣處溢進了一絲苦澀。他想，原來，人，真的會幸福到流淚。
《五年》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