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第七案·番外

  一年後。

  木十目送前一位來心理諮詢的客人離開,撥通了前台的電話,「林林,還有預約的客人嗎?」

  「呃,木姐,那個,還有一位。」

  小助理的聲音隱隱有些不對勁,察覺到的木十並未說什麼,「讓他進來吧。」

  「好好。」

  摁斷電話,木十視線移向放在右上角的檯曆,12月22號,快要到聖誕節了啊。

  該買什麼禮物好呢……

  她的思緒被開門聲打斷,木十抬眸看向門口,看著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男人緩緩走入。

  「好久不見。」男人單手將帽子摘下,露出了他的臉,勾唇淺笑,用親昵的語氣叫著她的名字:「木十。」

  坐著的木十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平淡的吐出兩個字:「有事?」

  似乎對於她冷淡的反應有所失望,木君臨微蹙眉,表情有些受傷,「你一點不驚訝我居然還活著這件事嗎?」

  「你如果死了我反而會比較驚訝。」雖然在這一年中她得到過他已死亡的消息,不過一看便知是他製造的假死亡,木君臨如果不是自己求死,一般人很難動的了他。

  聞言,他笑意更濃,心情頗好,「如此看來你並不希望我死啊。」

  木十嘴角一抽,冷笑了一聲,「不,你只是印證了一句話:惡人活千年。」

  「借你吉言。」木君臨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自顧自坐下,將帽子隨手放在了桌上,視線往她的手上掃去,「對了,那位怎麼樣?」

  那位自然指的是阮言希。

  他問話的語氣非常隨意,就像是許久不見的朋友之間的問候。

  木十瞥了一眼那頂帽子,淡淡回了一句:「比你好。」

  「太可惜了。」木君臨搖搖頭,對此深感遺憾。

  遲遲不進入正題,木十有點不耐煩了,她一心想著回家餵貓,實在不想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便開口道:「你來不會就為了說這些廢話吧?」

  木君臨單手支著下巴看她,「主要想來見你一面,順便……」他頓了一下,「的確有一件事。」

  果然,她就知道,一年多未現身的木君臨突然來見自己肯定有事,而且肯定不是小事。

  「那就說正事。」

  「好吧。」他聳了下肩,從大衣內側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個黑色信封,放在桌面上,推向了她。

  木十看著信封,並沒有立刻收下,而是問道:「什麼意思?」

  「看了就知道了。」木君臨伸出手輕點桌面,並未說明裡面到底有什麼,只是道:「我想裡面的東西阮言希應該會感興趣。」

  讓她家阮言希感興趣的事情,那只有一件事,木十瞬間明白了,「你想讓我們查案子?」真是稀奇了。

  「沒錯。」

  「跟你有關?」不然木君臨不至於冒著被抓的風險突然出現在這裡。

  木君臨頭一歪,「你猜?」

  知道他不想透漏,木十也不再費口舌追問,「為什麼不自己查?」這對於他來說應該不成問題。

  對面的男人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我可能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所以……」

  木十不是很相信他說的理由,打斷了他的話:「你為什麼覺得我們不會拒絶?」

  「因為我知道你們不會拒絶的。」交手了這麼長的時間,這一點木君臨非常篤定,無論是木十還是阮言希。

  木十還是收下了信封,就像木君臨說的那樣,他們的確不會拒絶。

  辦公室內沉默了幾秒,然後像是一下子意識到一樣,木君臨抬頭看向窗口,慢悠悠的開了口:「說起來有件事我有些在意,從我進辦公室到現在過了十一分鐘,而最近的警局到這裡只要七分鐘,居然還沒有警車到啊,是因為你不想我……」

  木十打斷了他的話,面不改色的回答:「下班高峰堵車。」

  「好吧。」木君臨聞言輕笑,「事情辦妥之後,我會送上一份禮物的,算是聖誕節禮物吧。」

  木十微挑眉,「你去警局自首?」那真是對她來說最好的禮物了。

  「也許會有這麼一天吧,看我心情。」他語氣輕鬆的說著,然後起身俯視著她,慢慢靠近,壓低著聲音,「那麼我先告辭了,親愛的木十。」

  隨著他的靠近,木十並沒有避開,反而直直看著他的眼睛。

  這倒讓木君臨倍感驚訝,他眼神閃爍了一下,停頓後緩緩站直了身體,他臉上的笑容收斂,帶上了幾分認真,像是約定一樣對她說了三個字:「明年見。」

  木十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攔。

  目送他離開後,沒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又被打開,這次進來的是林林。

  林林縮著脖子,滿臉歉意,「木姐啊,對不起,剛才那位說忘記預約了,我看他……」

  「長的好看?」

  「太好看了!」林林語氣激動,一臉少女懷春樣。

  「他是個連環殺人犯。」

  「……」林林噎住,「啊,禽獸不如!」

  高凌塵在十分鐘後趕到,木君臨自然已經不見蹤跡。

  「他怎麼會沒死?」一說出口高凌塵也意識到了,畢竟他的屍體一直都沒有被找到過,只是,「為什麼時隔一年他又出現了?」

  木十隨口說了句:「大概,無聊吧。」

  「他都和你說了什麼?」

  「一些廢話。」

  高凌塵無奈的追問:「具體說了些什麼廢話?」

  「比如詛咒了一下阮言希。」

  「……」

  「還有……這個。」木十也不開玩笑了,把信封遞給了他。

  高凌塵有些疑惑,「這是?」

  木十緩緩開口:「他想讓我們查一個案子,這是線索。」

  高凌塵帶隊忙著追蹤木君臨的下落,而木十則回了洋房,看了一眼隨意停在門口的車,她開門進屋,果然看到了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秦磊,以及獨占了一個整個長沙發的阮言希。

  秦磊扭頭看她,打了招呼:「木十回來了啊。」

  「你怎麼來了?」她聯繫到這個時間點,有了結論,「蹭飯?」

  雖然在邢靜加班的時候,他的確經常來蹭飯,不過,「今天蹭飯不是主要目的,那個,過兩天不是聖誕節嘛?我想在那天向邢靜求婚,所以我就來……」

  話還沒說話就被打斷,「你確定要向他請教求婚的方法?」木十抬起左手,向秦磊展示了一下戴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畢竟他連戒指都藏不好。」

  藏不好戒指的某人臉瞬間有些黑。

  夾在兩人中間的秦磊,來回看著他們,突然有些猶豫了,來這裡請教求婚到底是不是明智之選啊?

  木十脫下外套,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今天木君臨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原本還躺著的阮言希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心情更加不爽了,「他去找你了?!」

  木十淡定回答:「嗯,來了我的諮詢室,待了一會兒。」

  「看上去怎麼樣?是不是非常狼狽?」

  秦磊一臉無語的看著阮言希,這重點好像有點不對吧?一個死而復生的連環殺人犯出現在自己老婆面前,第一反應居然是問對方狼不狼狽???

  「看上去……」禮帽加高檔大衣,怎麼也不能說是狼狽,木十抿了抿嘴,實事求是道:「還不錯。」

  「呵呵,太可惜了。」與木君臨相比,阮言希將他的情緒表現的淋漓盡致。

  「……」這兩個人的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對了,這是他給你的東西。」木十從包裡拿出了那個黑色信封遞給他。

  阮言希輕哼了一聲,接過後直接打開,一邊的秦磊也好奇的湊了過來,沒等阮言希吭聲,他倒是先叫了起來:「這啥?拼圖?」

  信封裡除了一片拼圖,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這什麼鬼?送片拼圖是什麼意思?」

  之前在諮詢室裡木十和高凌塵已經查看過,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之處,「查案子,這是線索。」

  秦磊驚得嘴巴都合不上,「光靠這個?其他都沒有?」

  「沒有。」

  「這不是玩人嘛?」

  相比於秦磊一句話接一句話的往外蹦,阮言希自從拿到信封之後就一言不發,直直的盯著這片拼圖,似乎想要把它看穿一般。

  就這麼兩分鐘之後,他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聲不吭的往二樓走去。

  木十早已習慣,知道他回書房研究去了,剛想起身去幹自己的事又被秦磊叫住了。

  「木十,你說我求婚要準備些什麼?」他想既然阮言希靠不住,那只能問木十,畢竟女生的心思都是差不多的。

  「戒指。」

  秦磊點點頭,一臉認真,「這我已經準備好了,還有什麼?」

  木十幾乎沒怎麼想,脫口而出:「水晶骷髏頭放滿一個房間,我覺得邢靜肯定會答應的。」

  「……」秦磊終於完全體會到了,來這裡請教求婚方法絶對是個錯誤,不過他沒馬上離開,因為還要蹭飯。

  但隨即他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會做飯的還在樓上研究那片拼圖呢?而眼前的木十,除了雞蛋料理之外,唯一做的還行的也就是糖醋小排了。

  於是他默默開始擔憂起晚飯問題:「阮言希不會研究不出來就不下樓了吧?」不然叫外賣?

  「你覺得我會研究不出來?」帶著阮言希特有語氣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秦磊驚的抖了抖,「你這不會是……」這才上去幾分鐘啊!

  「塞梵爾之眼。」阮言希用這五個字打斷了他。

  「啥?啥眼?」秦磊聽得一臉懵逼。

  在各個方面都有涉獵的木十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一位名叫塞梵爾的畫家在十七世紀的畫作,也是他此生最後一幅畫。」

  「沒錯,這塊拼圖上的就是這幅畫中靠右上的一小塊。」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他憑著拼圖上的幾個色塊,連具體的位置都找到了。

  「我的媽呀,這你都看得出來?!你簡直神了!」秦磊簡直要起雞皮疙瘩了,這一小塊拼圖上才顯示出來多少東西啊。

  阮言希輕呵,語氣相當輕鬆的道:「不難,能讓木君臨感興趣,而且是這段時間發生的,搜索一下就知道了。」

  「所以這叫……」秦磊還是沒記住名字,「這畫怎麼了?」

  阮言希走回沙發坐下,懶懶的道:「傳言這是一幅受過詛咒的畫。」

  「詛咒?怎麼個詛咒法?」

  對這種古怪的事情感興趣的木十自然也研究過這幅畫,知道阮言希懶得解釋,便開了口:「塞梵爾當時被朋友背叛,在憤怒和絶望之中創作了這幅畫後自殺,這幅畫絶大多數人能看到畫中的六隻眼睛,但會有極少數的人在某一瞬間看到其中的第七隻眼睛,而這隻眼睛據說就是塞梵爾的眼睛,而凡是看到的人就會像被控制一樣,變得失去人性,變成殺人的魔鬼,,所以這幅畫又被世人稱作惡魔之眼。」

  秦磊莫名覺得背後冷颼颼的,「這麼……邪乎?」

  木十聳聳肩,「當然這只是傳言。」

  「傳言啊……」秦磊又是覺得恐怖又是覺得好奇,「那這畫現在在哪?還展出嗎?」

  木十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早就被毀了,一場大火,收藏家的家裡被燒燬,死了七個人。」

  又是七……秦磊越聽越覺得這畫透著一種濃濃的詭異,不過,「木君臨什麼意思?畫都被毀了有什麼好查的?」

  阮言希晃了晃手裡拿著的手機,「明天在藝術中心有一場畫展,舉辦方稱有畫家創作出了新塞梵爾之眼。」

  「新塞梵爾之眼?真的假的?不會是噱頭吧?」

  木十看著阮言希的表情便知他來了興趣,只見他坐直身體慢慢眯起眼睛,輕笑了一聲,「到底怎麼回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半個小時後,門鈴響了,來了一個快遞,收件人是木十,她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有三張明天畫展的VIP票,顯然木君臨預料到了阮言希能很快找到這幅畫。

  票自然收下了,因為一:票價很貴,花的是木君臨的錢,阮言希很樂意,二:現在連普通票都訂不到,更別說是VIP票了。

  因為有三張票,對於這畫感興趣的秦磊表示也想去,對於他加入,阮言希和木十都沒意見,因為他們正好缺一個開車的人。

  第二天開車快一小時後,到了在川橋路上的藝術中心,還沒下車,就已經看到了排隊進場的人,顯然都是被新塞梵爾之眼吸引而來的。

  還好他們是VIP票,有專門的入口進入,不然以阮言希的性子,他絶對不會排隊,肯定立馬走人。

  進入展廳之後,三人被穿著黑色西裝的工作人員帶上了二樓的一個房間內,只有VIP票才可以近距離看新塞梵爾之眼畫的實物,而購買普通票的人只能觀賞其他畫作。

  工作人員讓他們稍等,之後便離開,五分鐘後,房間的另一邊的門打開了,走出了一位戴著手套穿著正裝的工作人員,看上去顯然比之前的級別要高。

  「三位久等了。」這位年輕的工作人員面向他們微微鞠躬,然後道出了主辦方的安排,那幅畫安置在更裡面的房間內展示,客人需一個一個入內獨自觀賞,保證過程中不會有任何人打擾。

  這倒是挺特別的安排,完全保護了客人的隱私,也能更好的觀賞畫。

  阮言希是第一個進去的,僅僅過了不到五分鐘,工作人員就示意木十可以進去了。

  穿過一條狹窄的走道,木十推開了眼前紅棕色的門,進入房間後,她便看到了那幅掛在牆壁上的畫。

  她走進細看這幅畫,的確重現了塞梵爾之眼,六隻眼睛,注視著看畫的人,她沒看到第七隻眼睛,其他的也沒什麼特別的感受。

  也只看了幾分鐘,她就從另一邊的出口出去了。

  外面同樣是一個房間,木十默默坐在的阮言希身旁,兩人默契交換了一個眼神,並沒有說話。

  等了十多分鐘,就在阮言希漸漸有些不耐煩之時,秦磊這才手扶著胸口走了出來,一臉驚恐。

  「怎麼,怎麼辦?我,我好像看,看到畫上第……」他緊張的吞嚥著口水,「第七隻眼睛了。」

  出了藝術中心回到車上,秦磊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你看到第七隻眼了?」

  「對,對啊。」秦磊緊張的快成了結巴。

  阮言希斜睨著他,「你確定不是數錯了?」

  「不是啊,我確定!」秦磊以為他們不相信,記得要跳腳了,「剛開始我也只是看到六隻眼睛,可是突然一瞬間,畫上又出現了一隻眼睛,血紅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可我閉上眼睛之後再睜開,它又不見了,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了,太詭異了啊!」

  他一臉激動的描述著自己所看到的,後座的兩人聽完還是一臉淡定。

  木十偏頭看向阮言希,「怎麼樣?」

  後者頷首道:「應該不止他一個人看到。」

  秦磊一聽這話瞪大了眼睛,「這麼說你們也看到了?」

  阮言希一臉嫌棄的看著大吼的秦磊,恨不得把他扔到車頂去,「我們沒有,你用腦子想想也知道,怎麼可能就你一個人看到。」

  「所以說這畫的詛咒是真的,而且又再次被創作出來了是不是?」秦磊緊接著就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抱頭大叫起來:「啊啊!完了,完了,那我是不是要被惡魔附身,變成殺人犯了?!」

  「……」

  阮言希忍住了下車的衝動,好不容易讓秦磊冷靜下來,便讓他趕緊開車回洋房。

  從始至終創作出這幅畫的畫家並沒有現身,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公開,非常神秘,而這幅畫也將於最後一天展示後再進行拍賣。

  明顯的套路,阮言希和木十都很清楚,舉辦方之所以要求他們一個一個入內觀賞這幅畫,因為畫中第七隻眼睛根本不存在,他們只需要在某幾個人看畫時動一點手腳,就能夠造成這種假象。

  今天之後,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去專注這幅畫,到了最後拍賣時,肯定會賣出比這幅畫原本價值高幾十幾百倍的價格,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畫家與其背後投資者的合作雙贏,這的確是最簡單也越有效的方式。

  但,應該遠遠不止這一點那麼簡單,畢竟還有木君臨這個人。

  當然,此時在洋房裡的第三人並不是那麼認為的,而且這個人還很吵。

  「怎麼辦?你們看看我是不是要被惡魔附身了?」

  「你們是不是應該幫我綁起來?」

  「是不是應該把家裡的刀啊什麼的鎖起來?」

  「不然直接把我打暈怎麼樣?」

  阮言希忍無可忍,想把他綁了扔出去,可秦磊死死抱住柱子,一副打死也不離開的樣子,哀求著:「讓我借住一晚吧,我怕我回去,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

  於是,時不時蹭飯的秦磊第一次蹭床,不,沙發了。

  半夜…

  「咚咚咚……」

  門外傳來了幾下敲門聲,向來睡眠淺的木十醒了,動了動身體,抱著她睡覺的阮言希自然也被吵醒了。

  「咚咚咚……」

  阮言希怒的想殺人,「秦磊,如果你敲門不是為了殺人就給我滾回去睡覺!」

  「……」下一秒,敲門聲停止了。

  第二天一早,高凌塵見到了木十以及她身後黑著臉整個人充滿著起床氣的阮言希。

  這種狀態倒是好久沒見過了,高凌塵覺得奇怪,便走上前問了聲:「怎麼了?」

  阮言希擺了擺手,懶得費口舌解釋,直接道:「屍體呢?」

  「在客廳。」

  兩人戴上手套跟著高凌塵進入了這個房子。

  走到客廳,便看到了一具女性屍體,倒在茶几旁邊的地上,身上可見多處傷口,四周有噴濺的血跡,並沒有掙扎打鬥以及搬動過的痕跡,顯然死者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遇害的。

  高凌塵向他們說了目前的發現:「門鎖沒有撬開的痕跡,目前我們傾向於是死者開門讓兇手進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大。」

  「那還有什麼問題嗎?」阮言希發現根本沒自己出場的必要,轉身就想帶著木十回洋房補覺。

  「等等。」高凌塵攔住了他,「還有一個發現,跟我去一下臥室,有個東西想讓你們看看。」

  高凌塵說的有些神秘,兩人對視了一眼,跟了上去。

  來到臥室,阮言希和木十便看到了高凌塵口中想讓他們看到的東西,確切的說是畫出的圖案。

  在床頭上方的牆壁上,畫了一隻血紅色的眼睛,透露著一種詭異。

  阮言希一挑眉,意味深長的笑了,「原來如此。」他說得很輕,只有身旁的木十聽到了。

  高凌塵向他們解釋道:「這就是我把你們叫來的原因,木十和我說了那幅畫的事情,昨天第一天展出,就發生了這樣的案件,我在想這其中是不是會有什麼關聯。」

  自然不會是巧合,阮言希開口道:「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嗎?」

  「我讓蔣齊在查,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死者的情況的確在不久後就發了過來,她叫朱瑩,33歲,是一所大學的美術老師,半年前離異,沒有孩子,離婚之後便獨住在此。

  高凌塵將死者照片給他們看,方便他們辨別,「昨天你們有見到死者嗎?」

  木十搖了搖頭,「VIP客人的身份是保密的,所以全程我們沒有見到其他的人,票也不是實名的。」

  「她不是,但你們要找的兇手就是昨天看畫的人之中的一個。」

  阮言希語氣這麼篤定,反倒讓高凌塵疑惑了,「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因為……」他頓了一下,眯起眼睛緩緩笑開,「不然的話,畫上這眼睛的人目的不就達不到了?」

  高凌塵聽明白後蹙眉問:「你的意思是,兇手和畫上這隻眼睛的人不是同一人?」

  「等抓到兇手就能證明了,我想這並不難。」留下這句話,阮言希轉身和木十離開了房間。

  找到本案的兇手並不難,關鍵是隱藏在這之後的人。

  就像阮言希所說的那樣,高凌塵他們對於兇手的調查很快就有了進展,在查了死者的郵箱、通話記錄以及監控之後,便找到了一個嫌疑人——陶維。

  高凌塵在他的家中找到了他,將其帶回了局裡。

  陶維三十多歲的模樣,戴著眼鏡,中等身材,看上去很是斯文,對於謀殺的指控,他堅稱:「我沒有殺她!」

  高凌塵直接將監控給他看,「這你怎麼解釋?監控可拍的清清楚楚,你在昨天21時15分開車到了朱瑩所在的小區,又於22時37分離開,而朱瑩的死亡時間就在這段時間。」

  「我……我……」擱楞了一會兒,陶維突然表情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我的身上發生了一件靈異的事情,昨天從畫展回來之後,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高凌塵聽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隨即,他意識到,阮言希之前的推斷果然是正確的。

  在隔壁房間看著聽著的阮言希輕呵了一聲,面露嘲諷,「就知道要來這一套。」

  聽到這句話,蔣齊扭頭看過去,然後無語的發現阮言希和木十兩人都是一臉看戲的表情。

  審訊室內的陶維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是那幅畫,新塞梵爾之眼,我,我當時在畫上看到了第七隻眼睛,你知道這幅畫的傳說嗎?那是只惡魔的眼睛,一旦看到就被會它附身,它會控制你去殺人。」

  「然後呢?」高凌塵放下手中的筆,身體向後靠去,想聽聽他準備如何編下去。

  「當然我覺得有些恐懼,馬上就開車回了家,之後就覺得精神很恍惚,身體非常不舒服,我,我就到床上睡覺去了,可,可沒想到,等到我清醒過來,我發現我居然在開車!」他說的有模有樣,並拚命打手勢,想提高自己話的可信度。

  這下就連蔣齊也是他在說什麼鬼的表情了。

  「這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然後我就開車回了家,我以為我只是出去逛了一圈,僅此而已。」大概是看到了高凌塵的表情,陶維激動的為自己辯解:「我知道這聽上去很荒唐,但警官你得相信我,事實就是這樣,而且我今天還去看了……」

  「心理醫生是嗎?」這一點被阮言希預判到了,他很肯定的說陶維會去心理諮詢室,而且還是在他畫室的附近,完全說中了。

  沒等對方回答,高凌塵身體前傾看著他,冷聲開口道:「陶維,別編了,事實是你以畫畫的名義,騙那些剛入行的人體女模特到你的工作室,下藥後將她們迷姦,怕她們報警,又拍下照片威脅她們。」他吐了口氣,繼續道:「而就在一個月前,你齷齪的行為被朱瑩發現了,她的手裡握有證據,不過她沒有報警,而是勒索你,之前你就想除掉她,然後你發現了這次畫展,知道機會來了,不要急著否認,你想要從朱瑩那找到的證據已經被我們的顧問找到了。」

  高凌塵口中的顧問自然指的也是阮言希,陶維想要毀掉證據,卻始終不知道朱瑩藏在了哪裡,在殺害她後,他逗留了一段時間就是在尋找,但阮言希輕輕鬆鬆就推斷出了她藏的地方,裝畫的圓桶裡。

  看到面前的錄音筆,剛想否認的陶維臉變得又青又白。

  「我,我對那些女孩子犯下的事我承認。」他只能對此認了罪,不過,他瞪大了眼睛,依舊堅決否認自己的殺人行為,「但是我絶對沒有想過殺人,我當時只是被惡魔附了身,不是我的本意!」

  高凌塵鄙夷的看著他,然後又拿出了新的物證。

  「這把刀還有這雙手套你記得嗎?可是你親自丟棄的。」

  陶然的震驚根本無法掩飾,他明明已經處理掉了,怎麼會?!

  旁邊的監聽室裡,蔣齊也對於這麼快能找到兇器感到驚訝,「阮先生,你是怎麼猜到他丟棄兇器的地方的?」

  「猜?」阮言希輕哼了一聲,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想一想就知道了。」

  「……」蔣齊臉色又紅又黑,他實在想不到啊。

  阮言希斜睨了他一眼,難得費口舌解釋了一遍:「兇器在案發現場沒有找到,他必定是帶著兇器離開,陶維迷姦模特的事情之前都沒有暴露,就是因為他夠謹慎,他謀劃了這麼久斷然不會隨意丟棄,所以昨晚他把兇器留在了車裡,到了今天再去處理,畫室是最讓他安心的地方,所以他一定會把兇器扔在從畫室窗口看得到的地方。」

  蔣齊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審訊室裡的高凌塵又在陶維面前甩出了證據,「別又想說是你昨天被附身之後買的,我們已經查到了記錄,都是你在12月15號購買的,你早就預謀好了殺害朱瑩。」

  「我……」在這些證據面前,陶維啞口無言,「我沒得選,要怪就怪那個女人太貪了!原本幾萬也就算了,可沒想到她越來越過分,開口就要五十萬,我發現是無底洞,就,就想解決了她。」他低下頭,一臉悔恨。

  他臉上的表情,從木十這裡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是悔恨自己變態的慾望,傷害了那些年輕的女孩,不是悔恨自己殺死了朱瑩,而是悔恨為什麼當初被朱瑩找到了把柄,悔恨殺人時為什麼沒有處理的更完美。

  他沒有被惡魔附身,他本來就心存惡魔。

  陶維說著突然想到了什麼,抬起頭對高凌塵道:「不過有一點,這畫展的票子不是我訂的,是我有一天突然收到的。」

  高凌塵聞言蹙眉道:「誰寄給你的?」

  「這我不知道,我以為是主辦方邀請我去參觀的,所以我就去了。」

  「那這個眼睛是你畫的嗎?」高凌塵將現場的照片推到他面前。

  「不是啊!」陶維看到也是一臉震驚,「這是怎麼回事?!」

  兇手陶維的反應無疑又證實了阮言希之前的推斷,殺人兇手和在牆壁上畫上這隻眼睛的人並非一個人。

  「這麼看來,那個人不僅僅在兇案現場畫了這隻眼睛,之前還特意給陶維寄了這張票。」不管當年的傳說可不可信,真正的塞梵爾之眼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上,沒有人會被惡魔附身,那隻眼睛只是勾起了他們心中的魔鬼。

  這一開始就是一個設計好的陷阱,引那些心存邪念的人。

  只是那個人會不會是木君臨?木十目前不敢斷定。

  這句話她並沒有說出口,旁邊的阮言希卻已經猜到了她心裡所想,「不管是不是,我敢保證他絶對摻了一腳。」

  陶維認了罪,阮言希也沒耐心繼續聽他講述殺人過程了,準備離開,剛開門和木十走出去就撞上了風風火火衝過來一臉怨氣的邢靜。

  「你們走的時候能不能把秦磊也一塊帶走?」從早上阮言希他們出現場,秦磊就一個人到了警局,賴在了法醫室,關鍵還神經兮兮的表示自己被惡魔附身了,邢靜實在覺得他實在是太影響自己工作了。

  「不能。」起床氣延續到現在的阮言希回答的異常決絶。

  「……」

  高凌塵帶隊去了藝術中心,畫展已經被強制停止,然而舉辦方表示,他們從未見過這名畫家,商談相關事宜都是由他的經紀人來的,所以他們不僅僅不知道這名畫家叫什麼,甚至連性別都不知道,只是對方提出了這個合作方式,他們覺得有利可圖便答應了。

  經紀人的留下的名片是真的,高凌塵找到了對方,但他也是被這名神秘畫家委託的,對對方的信息也是一點都不知情,他只是拿錢辦事而已,他的說法在查證之後也被證實了。

  線索又斷了。

  原本高凌塵以為策劃了這一切的人針對的就是陶維,而那個人可能是之前被陶維迷姦過的女模特,或者是為她們復仇的人,不過阮言希卻不這麼看待,他覺得還有案件會發生。

  就在他們努力要找出當天買了VIP票又去看了新塞梵爾之眼的那些人時,如阮言希所預料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一個年僅8歲的男孩子被殘忍的殺害,小小的身體上滿是傷口,血濺到了牆壁上,濺到了地上,濺到了他父親的身上。

  滿身是血的父親發瘋了一般抱著已經沒有呼吸的孩子衝到了醫院,求醫生救救他的孩子,他跪在地上,痛哭著,無法接受自己孩子已經死亡的事實。

  護士報了警,最近的警察趕去了醫院,當他們之後到了案發現場時,看到了牆壁上畫著的一隻血紅色的眼睛。

  房間裡安裝的攝像頭記錄下了一切,高凌塵看著這段監控畫面,久久不能平靜。

  不是因為血腥,而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父親如何將自己兒子親手殺死的全過程,沒法聽到聲音,但能看到父親憤怒的表情,還有孩子驚恐的臉,父親揮舞著刀,一邊吼著什麼,一邊殘忍決絶的刺向他的兒子,孩子早就倒在地上沒了動靜,而他卻沒有停止。

  一刀又一刀,宣洩著他的憤怒。

  不知過了多久,他停了下來,就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一樣,他驚恐的扔掉了手裡的刀,抱起孩子衝出了房間。

  五分鐘後,突然間,原本只濺到了一些血跡的牆壁上也被畫上了一隻紅色的眼睛,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

  但其實,監控明顯有將近五分鐘的一段被剪掉了,所以他們無法看到進來畫畫的人,也同上次一樣,監控被動了手腳。

  這一段監控這一個事件無疑都透露著一種詭異,高凌塵打電話讓阮言希他們過來,阮言希看了之後什麼都沒說,起身自顧自在這個房子裡晃著,接著他停在了一個盛著半杯酒的酒杯麵前,彎下腰聞了聞,指著它對高凌塵道:「讓物證室檢驗一下這個,如果我沒弄錯的話,裡面應該含有致幻劑。」

  「你的意思是,這個父親喝了含有致幻劑的酒,誤殺了自己的兒子?」蔣齊嘆著氣,這簡直是人間慘劇。

  阮言希肯定的道:「沒錯,而且他也應該收到了畫展的門票並去看了。」

  兇手和死者的身份馬上就確定了,他們的確是親父子關係,父親叫傅遠名,49歲,是一名藝術品收藏家,兒子叫傅文,8歲,在讀小學二年級。

  傅遠名有兩段婚姻,和第一任妻子在十多年前就離了婚,前妻在八年前已經過世,第二任妻子也在傅文三歲時和他離了婚,目前在國外生活,和他們早就沒有來往,父子兩人一直是住在一起。

  親手殺死自己兒子的傅遠名被帶回了審訊室,中年得子的他對兒子非常寵愛,可以說從來沒有打罵過,而現在卻演變成了這種結局,所以他現在的情況非常的糟糕,幾乎失控,一會兒痛哭,一會兒用頭撞桌子,好不容易將其控制住,他嘴裡一直唸著兩個字——惡魔。

  檢驗結果也已經出來了,酒裡的確含有一定量的致幻劑,能讓人產生幻覺。

  高凌塵反覆詢問他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傅遠名只是不斷重複著:「惡魔……惡魔……」

  審訊並不順利,就在這時,蔣齊開門進來,在高凌塵耳邊低語了一句。

  「我知道了。」高凌塵起身走出審訊室,關上門後看向了站在門外的阮言希,「怎麼了?」

  「傅華。」他說出了一個名字。

  「誰?」

  阮言希解釋道:「傅遠名在殺自己兒子時口中叫的名字。」

  高凌塵微蹙眉,臉上充滿了疑惑,「你怎麼…」

  「唇語。」阮言希反覆看了房間內的監控,讀出了傅遠名不斷叫的名字。

  高凌塵讓蔣齊去查,果然查到了這個名字—傅華,二十年前這個孩子被傅遠名從孤兒院領養。

  「這個孩子…」高凌塵往下看了下去。

  「死了,在他8歲的時候。」阮言希頓了一下,緩緩道:「意外身亡。」

  十八年前,傅運名的畫室意外失火,當時只有傅華在裡面,火滅了之後,他屍體在裡面被找到,原以為孩子是因火災而死亡,但屍檢結果卻表明,孩子在起火之前其實已經死亡,但是這場大火毀滅了很多證據,很難判斷他真正的死因。

  當時有鄰居稱曾看到傅華身上的傷,有燙傷、鞭痕,有淺有深,像是遭遇了長期的虐待,不過不知為何,鄰居在第二天改了口,稱自己看錯了,看到的孩子並非傅華。

  而作為養父母的傅遠名和他的第一任妻子當年也否認了這個指控,稱自己對孩子很好,不可能虐待他,更不可能害他,因為缺乏證據,最終此案以意外事件結案。

  十八年前,傅遠名的養子離奇身亡,在8歲的時候,而如今,傅遠名的兒子被他親手殺死,同樣在8歲的時候。

  這看上去就像是一種因果報應一般。

  高凌塵表情有些沉重,「傅遠名在喝下了摻有致幻劑的酒後,產生幻覺,將自己的兒子當做了十八年前自己死亡的養子傅華,然後殺了他。」因為什麼?恐懼嗎?

  阮言希意味深長的道:「如果當年傅華真的是意外身亡,你覺得他會是現在這樣的反應嗎?」

  的確太過詭異,不符合常理。

  真相似乎就擺在眼前了,「所以說傅華長期遭受虐待是真的,而意外的火災則是假的,更有可能他的死亡正是傅遠名造成的。」當年他逃脫了法律制裁,而現在有人設計讓他自己吞下了苦果,付出了對他來說最嚴重的代價。

  對於傅遠名是否會承認十八年前的事,阮言希並不關心,他想要找到的是策劃了這整個事件的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和木十都認為這很像是木君臨會幹的事。

  還有一點,經過對比阮言希發現,在兩起案件中,在牆壁上畫眼睛的並非是一個人。

  勒索錢財的朱瑩死了,迷姦女模特的陶維成了殺人犯,其惡行繼而曝光;傅遠名寵愛的兒子死了,他成了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十八年前養子的案子重新被世人注意……

  阮言希緩緩眯起了眼睛,是這樣嗎?

  如果這個畫展從頭至尾就是一場復仇計劃呢?由木君臨親手設計的遊戲,幫助他們復仇。

  那麼,為什麼要幫他們?而且恰好是他們?

  是孤兒院?

  阮言希腦子裡產生了一個想法,「木十,木君臨當年在孤兒院待過對不對?」

  木十頷首道:「對,之後被我父親收養。」回答之後她眨了眨眼睛,似乎也想到了其中可能的關聯。

  阮言希到蔣齊那拿過傅華的資料,發現他在被傅遠名收養之前一直住在南心孤兒院,他需要證明自己的想法,「陶維有沒有交待那些受害女模特的名字?」

  「有。」蔣齊把那些受害者的信息都調了出來。

  阮言希略一思考,「其中有沒有自殺的?」

  檢索之後很快有了結果,「有真有一位,一個月前跳樓自殺,當場死亡。」

  他繼續問:「他們家有收養過孩子嗎?」

  蔣齊將他們家的資料調出一看,「他們收養了一對兄妹,妹妹就是這個女模特。」

  果然是這樣,答案似乎越來越清晰,「從哪個孤兒院?」

  蔣齊很快查到了:「南心孤兒院。」

  南心孤兒院……對上了,這就是他們的共同點,想必木君臨當年也在那,所以他才會費心思做這些,去幫他們復仇。

  阮言希將自己的推斷告知了高凌塵,很快就帶隊找到了他們兩個人,傅華的雙胞胎哥哥丁磊,還有那名自殺的女模特的哥哥范易康。

  或許是因為他們已經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復仇計劃,兩個人都沒有任何反抗,反而相當平靜,就像是解脫了一般,對於他們來說,原本就沒想過要逃脫法律的制裁。

  他們對於木君臨的名字非常陌生,只有一個叫J.L.的人聯繫了他們,告訴他們能幫他們復仇,他們便答應了,顯然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只是通過電話或是郵件聯繫。

  就在要開始審訊丁磊時,他突然問高凌塵:「哪一位叫木十?」

  「怎麼了?」

  丁磊拿出了一樣東西,「這是J.L.給她的,他說等我們被抓後,親手交給她。」

  這是一個黑色信封,和之前給她在諮詢室給她的一樣,木十拆開之後,發現裡面只有一張白色的卡片。

  卡片上寫著三個字,像是一個女人的名字:曹燕雲。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給她一個名字,難道……

  木十隱約察覺到了一些,「那個人有沒有和你們說過,要用這次畫展完成幾次復仇?」

  丁磊如實答道:「三次,但另一個人是誰我們不知道,也沒聽他提起過。」

  木十相信對方說的是實話,她低頭看著卡片上的名字,突然意識到,另一個人或許就是木君臨自己。

  那卡片上的這個人會是誰?

  在查找曹燕雲這個人時,便查到了與她相關聯的另一個人:徐軍翔,一個連環殺人犯,在殘忍殺害四名女性後被抓,當年被處以死刑,而他就是曹燕雲的丈夫,他們有一個兒子,叫徐莫,曾經在南心孤兒院,目前下落不明。

  木十馬上去審訊室問了兩人:「當年在孤兒院,有沒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從那裡逃跑?」

  丁磊點點頭,隱隱記起,「好像是有一個,之後就沒回來。」

  一旁的范易康沉思片刻道:「小莫,我只記得他叫小莫。」

  那就是了,木十向他確認:「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徐莫?」

  「對,是叫這個名字。」

  得到了答案,木十默默走出了審訊室。

  徐莫,原來他叫徐莫,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木十終於知道了他原本的名字,他的父母給他的名字。

  而他的復仇對象就是當年在父親被抓後拋棄了他的母親。

  當高凌塵他們趕到曹燕雲家裡時,發現她並沒有事,一同前去的木十並不感到意外,木君臨,不,徐莫特意準備的這個信封就是為了讓她去阻止他的復仇,他知道他們能在這之前查出來。

  曹燕雲看到門口的警察時,面色慌張發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顯然他們的出現讓她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她腦子裡一下子想到了非常不好的念頭。

  「您有個兒子叫徐莫對嗎?」高凌塵說明了來意,許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的曹燕雲一愣,隨即陷入了沉默,半響才輕輕點了點頭。

  「媽,怎麼了?」屋裡響起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曹燕雲表情不太好,她回身對走出來的兒子道:「沒什麼事,警察來找我瞭解一些情況,你回房間去吧。」顯然,她並不想讓自己兒子知道之前的那些事。

  「警察同志,我們出去說吧。」曹燕雲的語氣近乎是懇求。

  高凌塵帶著她下樓上了警車,一坐好,曹燕雲憂心忡忡的問:「你們是為了徐莫來的?他沒有死嗎?」

  坐在副駕駛座的木十語氣平靜的開了口:「為什麼您覺得他死了?」

  「自,自從他小時候和我走散後,就再也沒他的任何消息了,所以我以為……」曹燕雲眼神有些閃爍,說話含含糊糊,明顯沒有說出實情。

  高凌塵自然看得出來這其中的問題,「曹女士,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我們覺得當年似乎不是走散那麼簡單吧?」

  「這…」

  「您現在可能有生命危險,我希望您能說實話。」見她還在遲疑,高凌塵將她心中最大的顧慮說了出來:「畢竟您也不想讓現在的家人牽扯起來吧。」

  一提到自己現在的家人,曹燕雲終於有了反應,「這事跟我的家人無關,說到底當年是我對不起他,但是,我實在,實在受不了。」她說著忍不住用手掩面,這也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親口承認自己當年的過錯。

  「受不了什麼?」

  「他和他父親長得太像了,看到他我就會想到那個殺人犯,我就覺得他還在我的身邊,你們沒法想像那種感覺,太痛苦了,而且……」似乎是回想到了往事,曹燕雲身體顫抖起來,「那個孩子讓人的感覺太不舒服了,特別是看著你的時候,畢竟他身體裡有著一半殺人犯的基因啊。」

  殺人犯的基因……

  木十閉上眼睛,慢慢攢緊了拳頭,這句話對於她來說太熟悉了,因為她從小也是被周圍人這麼看待的。

  再度睜開眼睛,她將這些情緒都壓制住了,痛苦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我真的承受不了!」曹燕雲語氣越發激動,「我那時候成晚成晚的做惡夢,夢到他長大之後也變成了殺人犯,殺了我,殺了鄰居,殺了很多人,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但我自己下不去手,於是我就想讓他在外面自生自滅,我想…」

  高凌塵忍不住打斷她,「他那時還只有六歲。」不管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的人,可當時他只是個孩子,一個沒法生存的孩子。

  曹燕雲羞愧的低下了頭,「我知道是我錯了。」

  「之後你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沒有。」曹燕雲搖搖頭,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想過關心過他的下落,在她的心裡,他已經死了,「那他現在在哪裡?」

  高凌塵回道:「我們也在找他。」

  「他是不是殺人了?不然你們不會找上門來的。」沒等高凌塵回答,曹燕雲緊張的搓著手,就自言自語起來:「果然是這樣,我就知道,他長大了就會成為殺人犯的,我就知道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早知道,早知道……」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下去,但木十知道她想說什麼,早知道當年就應該殺了。

  她越想越覺得恐懼,急著向高凌塵確認:「那他會不會殺了我?會不會傷害我的家人?」

  家人……曹燕雲似乎已經忘了,徐莫不僅僅是殺人犯徐軍翔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而現在在她的心裡,她的家人只是她現在的丈夫和兒子。

  「不會了。」

  「啊?」曹燕雲一愣,看向木十的方向。

  「他不會殺你了。」

  木十已經明白了他對他母親的復仇方式,他想要讓他母親知道,當年被她遺棄的孩子還活著,活的好好的,並且隨時可以要了她和她兒子的命。

  而比起直接將她殺死,他要她在餘生中都過著膽顫心驚的日子,時刻記著他的存在,再也不會將他忘記。

  從曹燕雲家離開,木十獨自打車回家,在路上接到了一個不顯示號碼的來電。

  知道對方是誰,她接了起來,沒有說話。

  「見過她了吧。」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見過了,你的目的達到了。」木十頓了一下,叫了他的名字:「徐莫。」

  電話那邊有片刻的沉默,接著是一聲輕笑,「這個名字好多年沒人叫過了,真懷念啊。」

  他們兩人從某種角度來說小時候都有著相同的經歷,可從孤兒院出來,之後走的路卻截然相反。

  或許在一個階段他們有著相似的感受,不過木十對徐莫產生不了什麼同情心,更何況是現在的他,正好快要到洋房了,不想多說的木十便道:「沒事我就掛了,再見。」說完,她也沒等對方說話,就直接掛斷了。

  徐莫剛想開口,就聽到手機裡傳來了嘟嘟的聲音,他看著屏幕失笑,「真是,還沒說聖誕快樂呢。」

  下了出租車,木十圍好圍巾往裡走,開門進去後,以為在補覺的阮言希居然在客廳裝扮聖誕樹,而他的腦袋上戴著一頂帽子,她買的。

  「帽子很合適。」沒等阮言希回應,她又加了一句:「顯得你高了不少。」

  「……」

  阮言希撇了撇嘴,招手讓她過來。

  木十走到他身邊,拿過一個鈴鐺掛在了樹上,和他聊了起來,「你說如果徐莫當年沒有被他母親拋棄,在他母親身邊長大,現在會是什麼樣?」

  「也許會變成我這樣。」他說著哼了一聲,「不過肯定比不上我。」

  「然後跟你搶案子?」

  「我會怕這個?」阮言希切了一聲,接著嘟囔了一句:「我怕他搶走你。」

  木十偏頭,「什麼?」

  阮言希耳朵有點紅,別開臉,「沒什麼。」

  木十看著他抿了抿嘴,慢慢說了三個字:「不會的。」怎麼搶得走。

  「哦。」阮言希心裡開心,表面倒是裝的淡定,突然轉了話題,「對了,他把那幅畫寄來了。」

  「哪幅畫?新賽梵爾之眼?」看來這幅畫真是徐莫畫的,畫的不錯,能賣個好價錢。

  「嗯。」

  木十轉身想去看畫,沒想到阮言希加了一句:「被我送人了。」情敵的畫留著幹嘛!要不是看它有用他早毀了。

  「……」木十挑了下眉,「送誰了?」

  阮言希嘴角揚起了一個弧度,「邢靜,作為他們的新婚禮物,怎麼樣」

  「嗯,很合適。」木十表示贊同,「我想邢靜應該會非常喜歡的。」當然另一位就不知道了。

  兩人相視一笑,彷彿已經看到了秦磊看到畫時的表情,想必會很有趣。

  就在這時,阮言希表情一僵,指著她的脖子,無力的道:「項鏈……你怎麼發現的?」他明明很用心的藏了。

  「所以說阮先生,下次這種驚喜請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

  「……」

  木十給了他一個擁抱以示安慰。

  「聖誕快樂,親愛的阮先生。」

  「聖誕快樂,親愛的阮太太。」

  《推理補眠中》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