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治悶騷》
七寶酥/馬甲乃浮雲
第 2 章
第一味藥

下課鈴響,肖雯唰一下站起身來,理了理裙擺,看了看手表,勻速朝教室門口逼近。

大概兩分零一秒之後,她的目標將會從這間大教室的前門慢步走過——

目標今天穿的是藍綠格子襯衫,寬鬆牛仔褲,白色球鞋,目標今天沒有挎包,夾著課本褲兜裡揣筆便來上課了,早上似乎也沒有認真梳頭,只是隨手抓了幾把,烏亮的頭髮像是夏季在湖邊跳躍的不安分雜草,奇秀又旺盛。

從座位到教室門口的這一路上,肖雯越過那群被她稱為「每晚看島國動作片擼管過度總是頂著精盡人亡憔悴老臉來上課的猥瑣宅男」的同班男生,有這樣的一群玩意兒做比對,她覺得自己充滿了激情的幹!勁!

所以,我們所看到的肖雯,步伐從容,眼神自信,勢在必得。

意料之中的話,她將與目標在教室門口來一場火花的碰撞,宿命的相逢,意外的偶遇……

……意外的偶遇!

肖雯垂在身側的拳頭不禁握緊又鬆開,想她肖雯也通曉男女之事這麼多年,喜歡過的對象四季變更,所刻意制造的意外的偶遇更是數不勝數。

譬如,小學四年級抓了一個冰淇淋蛋筒在學校小賣部等了許久許久許久許久,暗戀對象終於走了出來,她握著只剩下脆皮托早已不見冰淇淋的甜筒默默站在日頭下,綻開一個笑容,對同樣拿著一個甜筒的暗戀對象說:「咦,同學,你吃的是哈密瓜味哦,我也很喜歡哈密瓜味的。」暗戀對象淡淡瞄了她一眼,說:「呃,我的是蘋果味的。」

——太無恥了,黑心廠商,哈密瓜味道跟蘋果味竟用同一種色料!

再譬如,高二時候,她暗戀一個高一的清秀男生,趁著某次月考結束高一的班不上晚自修,她夜襲那個班,尋找平日所記下的男生的座位,並偷走了他的一本作業本。後,於某日中午放學後,揣著那本作業本,尾隨其後,走至半路,PIA得一下將那本子摔在地上,叫住暗戀對象,款款說:「學弟,你的本子掉了。」高一男回過身來,握著本子,感激道:「這不是我的本子,謝謝你,我同桌找這本子很久了。」

——等等,同桌……???啊,好像是那個很胖的麻子臉?哦買嘎,誰來給我一刀?

……

只可惜,這一切挫敗都打不倒她,在這個春好明媚的午後,惺忪日光恣意流瀉,枝頭鳥雀喧囂紅杏春意鬧,她居然……她居然……又一次想讓悲劇重演。

這次所謀劃的偶遇事件的楠竹是肖雯所待的學生會文學部的

部長,名叫葉良遠,名字聽著就是個帥哥,當然本人也是個帥哥,美男才子,必定會折煞了X大無數女生芳心,肖雯作為其中之一,占有很大的地理優勢,其一就是在一個學生會部門工作,學生會是什麼,發展內部狗男女狗男男的最佳組織場所。其二,便是此刻——

葉良遠每周三所上的西方文學通修課教室與肖雯的審計學課程教室只隔了一道牆。

在數次遠遠眺望葉良遠之後,肖雯決定實行「意外的偶遇」計劃。

雖說肖雯與葉良遠待在一個部門,近水樓台先得月,低頭不見抬頭見,但事實上,除了每周二的部門會議,小幹事見到老大的機會與銀河系小行星碰撞的概率一樣,是非常渺茫的。

所以今天,她不得不采取極端地方式進入葉學長的生活,總結以往的失敗經驗,她深覺都是自己的做作以及不誠實所導致的後果,肖雯打算用最通俗最直接的方式來促成這一次的偶遇,那就是——

要電話。

這個計劃在宿捨一經宣布,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室友一薛瑾評價:「Too simple,too naive。」

室友二顧雪琪提出了質疑:「剛進學生會開例會的時候,部長不是都會給手機號碼給部員麼。」

肖雯很快給了她回駁:「我假裝手機丟了難道不行嗎?」

顧雪琪:「你直接給他發短信不就得了,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肖雯嘖了一聲:「你們才是真正的Too simple,too naive,電子通訊太不靠譜,神州行經常不行,我給他直接發一條短信,他首先接不接收得到就是問題,此外,我問候一句學長好注意身體什麼的,人家看一眼,隨便回一句,過倆天就可以清空收件箱直接扔進回收站去。要是我本人去找他,就很與眾不同,當千百個小學妹都用旁敲側擊打聽來的號碼短信跟他發短信搞小曖昧的時候,我這個小學妹其一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那麼有誠意地跟他要號碼,你不覺得,我更帶感嗎?更容易被記住?」

薛瑾打量了她兩眼,也嘖了一聲:「我想他會更快把你扔進心靈窗口的回收站。」

無視室友的毒舌,肖雯如期履行計劃。

當下,計劃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肖雯抵達到教室門口,佇立在那裡朝外望了望,果不其然,葉良遠正在三米開外的走廊慢悠悠夾著書朝這邊走,她調整了一下微笑,將目光直勾勾對向葉良遠的方向。

青年泡在日光裡,信步走進,如同一

樹斑駁清新的綠翳。

當這株秀挺的小白楊移到一米左右地方的時候,肖雯聲音不大不小地躬身喚了句:

「部長好。」

葉部長停下步子,與她對面而立,這種場景曾在肖雯腦海中回蕩過無數遍,放學後,湍急的人流裡,唯獨你我二人靜止於其間兩兩相望……

然後,葉良遠溫和地問了句:「你是?」

肖雯有點想咳血,她很想把挎包裡的大姨媽紙掏出,一把蓋到對面男人的狗眼上,好好看看,老娘在你們文學部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工作了兩!年!啦!

肖雯壓抑住內傷,保持微笑道:「我是文學部的一個小幹事,最近手機丟了,部長的號碼也不見了。最近剛好發現部長跟我們上課的教室很接近,特地在這等你,想問問你的手機號。」

事實上,肖雯很早之前便開始在這個教室垂涎路過的葉良遠的美色了,時長將近兩個月。

眼前的葉部長笑意也是保持不變,「哦,這樣啊。」

……

肖雯吹著口哨趾高氣昂,一腳踹開宿捨的房門。

「你回來啦雯哥,怎麼樣,怎麼樣?」兩位損友如同蜜蜂見到了大喇叭花,熱忱極了,她們不想放過任何一次吐槽肖雯的機會。

肖雯癱在椅子上,吝嗇分給她倆一點眼神:「你們說呢?」

「看你的狀態應該是成了。」顧雪琪摸了摸下巴。

肖雯點點頭,煞有介事:「嗯,過兩年我會叫葉肖認你們當乾媽的,大乾媽,二乾媽,都是他的媽啊他的媽。」

「葉肖是誰?」

肖雯一副「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當然是我和葉良遠的兒子。」

薛瑾不屑:「滾犢子。」

肖雯:「瞧你們這倆張因為羨慕嫉妒恨而扭曲的老臉,快去上網看點V熱滋補滋補吧。」

顧雪琪:「別逼我以後見到了你兒子就說乾媽。」

肖雯:「不是乾你爹就行,去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不要眾星拱月地將我這個高帥富之妻圍繞了,該幹嘛幹嘛去吧,我們學校的一堆窮矮挫在等著你們去拯救去超度。」

目送薛瑾顧雪琪憤恨轉身,肖雯突然意識到,正一個巨大的難題正擺在她的面前,她趕忙叫住了這兩位永遠的好噴友,說:「等等,我給他發的第一條短信應該說些什麼呢?」

薛瑾笑了:「我們不是都快有乾兒子了嗎?」

肖雯從包裡翻出手機,舉在她跟前:「你什麼時候可以用短信直接傳送卵子,我也迅速給你弄出個乾兒子來。」

「哦,對了,」肖雯突然想起一件事,美滋滋道:「我對比了一下葉良遠給我的號碼和當初剛進部時告訴我們的手機號,發現竟然是不一樣的誒,看來,他工作號和私人號是分開的,而給我的這個呢,是他的私人號哦呵呵呵呵。」

「看你那小樣,」顧雪琪湊上來:「回到正題,你說吧,從這年頭大街上叫聲帥哥基本上所有男同胞都會回頭的趨勢來看,我覺得讚美男人也要從臉蛋做起。」

肖雯表示贊同這個觀點,她冥思苦想了一陣,整理出一條有內涵不突兀並且能凸顯小學妹卡哇伊語氣的短信,信心十足地發了出去——

X大二棟四七室,正回蕩著DotA(十人對戰游戲:魔獸爭霸3冰封王座,在大學男生中廣受歡迎)熱血沸騰的游戲音樂,三個男生戴著耳機,用後腦勺對著彼此怒吼。

我們素來溫和的葉良遠便在其中,此刻,他面目猙獰,雙眼眥紅,咆哮馬附體:

「中路!中路來人了!那是誰?居然還在掛泉水!臥槽!」

其實,我們的這位葉部長是個不折不扣的宅男,只不過他在剛入學時並不是這樣,他那時踴躍投身於各種學生會工作,熱愛學習積極上進,並且很快得到提拔當上部長,但是……在一個月黑風高夜,他的一位室友引進了DotA,從此……他沉入這個魔靨,並且一發不可收拾,再難拔身而出。但是葉良遠的自覺性還是較高的,至少他不會逃課,校刊也都按時交稿,除了例會常常請假之外,其他倒無他礙。

從此便有了以下傳聞:

「葉學長為人好低調哦!」——其實他在打倒塔。

「葉學長不來開例會的原因,是他總是在宿捨專攻文學。」——他還是在打倒塔。

「葉學長從來不出去亂玩,一放學就回去宿捨呢。」——急著回去打倒塔。

「很少見到葉學長跟女生在一塊呢,肯定很專一!」——是的,哥只愛打倒塔。

我們知道,當一個男人對某項事物癡狂到了一定境界的時候,他在面對除此之外的其他事物的時候,必然會變得人渣起來。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物當然包括肖雯這樣的,迷戀其美色與才華的小學妹。

所以,為了防止打倒塔的時候被這些煩死人的小學妹騷擾來騷擾去,他留下的號碼,是他其中一個室友的電話號碼。

這位室友名叫陸璽,葉良遠的外貌胚子算是很不錯的了,此人卻能甩他幾條街。陸璽同時也是他們宿捨唯一不愛DotA黨,雖說他不愛吧,但陸璽的游戲微操和意識都非常牛逼和拉轟,每次葉良遠他們少人,拉他去開五人黑的時候,都會因為陸璽的存在而完虐到對方想哭爹喊娘摜鼠標砸鍵盤磕顯示器。

陸璽今天早早洗完澡便上床聽音樂看書,他的手機擺在枕側,在他看到第十三頁的時候,手機輕輕震了兩聲。

他垂下長眸,筆直的睫毛籠住清淺眼光,陸璽拿起手機,手指按上確認鈕,翻開新消息那欄。

這是一雙非常精致白淨的男人的手,骨掌分明,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苟。

短信框極快地舒展,黑色的宋體字整齊地羅列至他眼前——

美麗的手僵硬在手機上。

短信的內容如下:

【學長您好,你每天找精子的時候是不是很嗨皮~(*^__^*) 】

………………………………………………………………??????

「葉良遠,」陸璽側眼看向下面那坐在桌前目不轉睛盯著電腦屏幕的男生,問:「你是不是又把我手機號給別的女生了?」

「……下路!下路求支援!!」

「非常好,期末作業別想抄我的了。」

「啊啊啊啊,是的……」葉良遠這才回過頭,討好笑道:「老大呀,沒辦法,你也知道這世間我獨愛倒塔,其他女人都是浮雲,今天有個長的不錯的來跟我要電話,我想了想,還是不忍心拒絕,決定把她轉交給您。」

「大幾的?」他順口問道。

「大二的,」葉良遠神情變得揶揄:「誒?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平常對這些不是不在意的嗎?居然開始詢問起我大幾的了?要是真有興趣就聊著吧,嗯?」

陸璽也對自己的舉止感到奇怪,他想,一定是我頭一回收到這麼驚世駭俗的女生短信,有些緩不過神來,嗯,一定是這樣。

他又拿回手機看了一遍短信內容,醞釀好措辭,回了過去。

他的回復內容如下:

【精子比我嗨皮。】

而與X大二棟隔著一條路相望的六棟某女生宿捨裡,有一個姑娘,她對室友如是說:

「我已經發過去啦,為了含蓄地讚美他的臉蛋,發的是——學長你好,『你每天照鏡子的時候是不是很嗨皮』,還加了個很蘿莉的笑臉,你們覺得怎麼樣?」

「還不錯。」她的室友很敷衍地如是回她。

噢——!這萬惡的輸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