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十一味藥

大概在得知葉良遠被肖雯威脅過後十分鍾,陸璽收到了一條短信,來自肖大爺,內容如下:

【明天中午請你一起吃頓飯噢,麼麼噠>3<】

這條短信,帶著萌妹軟甜的氣息,可愛的顏文字。

但是陸璽很清楚的知道,這不是一條普通的短信,這是對方估摸著他已經知道事情原委,如期而至的一封看似卡哇伊的戰書。

以此類推,那頓飯,也不是一頓尋常的用餐,大概是……項劉的鴻門宴,亦或者達芬奇最後的晚餐。

陸璽相當期待。

他很快回了短信:幾點,去哪。

對方大概是在守著手機,回復的速度風馳電掣:明天中午十一點,新食堂二樓,美味堂。

陸璽微微一笑:好。

看著屏幕上的短信已發送,他把手機擱回桌子上,愜意地靠向椅背,他頭小幅度地偏向那三個還在可憐巴巴小狗一般對著他搖尾巴的人,說:

「打倒塔去吧,我幫你們解決。」

語調平穩,帶著這個男人一貫的成竹於胸。

哦也……也……也……——

寢室裡一陣歡呼。

陸璽不再看那三個團團抱著擊掌歡慶的小二逼,將目光轉回陽台的窗戶,外頭是漆黑的天空,一輪彎月皎皎——

看來明天天氣應該不錯。

***

翌日,果真是個不錯的好天氣,太陽熏得人暖烘烘的,一點吹面不寒的小風,扇得大道旁密密麻麻地香樟葉颯颯作響。

陸璽向來不喜歡等人,也不喜歡讓別人等,更何況,以那家伙雷聲大雨點小的尿性來看,這次也是極有可能放他鴿子。

盡管如此,十點五十分的時候,陸璽還是提早抵達目的地,在美味堂櫃台的外頭找了個坐。

因為是學校食堂的關系,座位大多都是同模的四人座,被整齊地分配在食堂的中央地帶,距離四面的牆壁都很遠,所以不要想什麼優雅的靠窗了……那是不可能的。

大學三年,美味堂自然是很熟悉的,這家是以鐵板飯出名,他和室友來過多次。

陸璽雖然有點潔癖,但不至於像葉二逼一般,每回吃飯前還要用紙巾認真擦一下座位和桌子。

葉良遠覺得很優雅,陸璽覺得很娘。

其實在這種小事上,我們就能發現,真直男和偽直男的區別了,對吧。

不提外話,此刻陸璽已經一動不動坐著有五分鍾了。

這個時間不是下課高峰期,食堂只有稀稀拉拉幾個趕早的學生在吃飯,陸璽抬眸,眼尾掃了掃美味堂櫃台上的點菜牌子。

一排排「XXX鐵板飯」眼花繚亂,不知道那只大爺貓喜歡哪一種。

櫃台後頭的穿著廚裝的大媽注意到這個年輕英俊的男學生,他來這裡吃過很多次,長的又俊,大媽記得很清楚

,她叫住他:

「同學啊,你要點什麼嗎?」

陸璽禮貌地笑了笑:「等會,還要等個人。」

「喲,女朋友嗎?」大媽忍不住打趣問了句。

「嗯……」好看的男孩子略一思忖,似乎是在確定個答案:「不是。」

大媽語氣有點惋惜:「不是女朋友噢?」

「不是。」這次的回答愈加確定,不是女朋友……

是寵物。

嗯,就是寵物,好玩的寵物。

說寵物,寵物到。

就在和大媽結束交流的時候,陸璽看到肖雯從從食堂右前方的樓道口走了進來。

這次她沒有放他鴿子,還算是准時。

這姑娘真是萬年馬尾辮,今天連裙子都沒穿,一件兜帽衫,一條牛仔褲,像個還不知道打扮自己的中學女生。

她也看到陸璽了,卻並沒有立刻走過來,而是慢吞吞溜達到點餐的地方。

陸璽坐的地方離那邊很近,能看到少女纖瘦的背影,也能聽到她大喇喇說:「大媽!要一份紅燒排骨鐵板飯……」

她話未說完,突然轉過頭,瞪著他:「喂,你要什麼啊!」

「跟你一樣好了。」陸璽好整以暇回望過去。

「哦,」肖雯回過身,繼續大喇喇點菜:「那個啊,紅燒排骨那個不是一份噢,要兩份呢。對了,有一份裡面放兩個煎蛋。」

這份菜單讓大媽恍然大悟,原來不是男女朋友,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在追那個好看的男孩子噢!

大媽決定一定要幫助姑娘,她一定要把那兩個蛋煎的美美的萌萌的blingbling的!令人心動不已!

肖雯點餐完畢,又大喇喇坐到了陸璽對面。

她的神態,動作看上去非常之囂張,因為她覺得自己處在上風,妥妥的。

「排骨飯好貴,真想給你點最便宜的青椒肉絲。」這是她坐下來開口的第一句話。

看她那一副由衷心疼的欠調教的樣子,陸璽沒理會她。

肖雯見對方不開口,湊上桌前,盯緊他,直入主題:「陸璽,我想你應該知道那件事了吧?」

第二句帶著如此大不敬的稱呼,連學長都不叫了,囂張的簡直不能忍。

「知道了。」陸璽倒是不卑不亢,絲毫不避諱她的眼睛。

「葉良遠跟你同窗三年,關系感情也應該不錯,現在他有危難了你肯定也不能袖手旁觀,所以,你是幫我呢還是幫我呢還是幫我呢?」

這時候,大媽端著兩份鐵板飯來了,兩顆煎蛋非常精致,蛋黃七分熟,蛋白被一圈脆嫩的神色蛋皮圍著,色澤明艷,下面的米飯被排骨醬顆顆包裹,粒粒分明,看上去口感極佳。

大媽很殷勤,率先要把放著煎蛋的那份擺在了陸璽面前。

「等等!」肖雯止住她的動作:「大媽呀,這份是我的啊。」

大媽不可思議目瞪口

呆。

肖雯搶過那份放在自己面前,對陸璽說:「你要是答應我,我就分個蛋給你,要不然……」

她閃電抽出一根筷子,重重地,非常凶殘地地,一下戳穿了那兩顆飽滿漂亮的煎蛋。

大媽哆嗦了一下,現在年輕人跟我們那時候真是不一樣啦,我們那時候都可純情可溫柔的追求,現在真是又黃又暴力啊!太嚇人了!

傷不起,大媽已經忘記觀察陸璽的表情了,飛快地把剩下那盤以及兩杯大麥茶在男生面前一一擺好,登登登飛速離開了這個可怕又血腥的現場。

她走後,肖雯抽出筷子,伸出舌尖舔乾淨了端頭的蛋黃,冷冷地看向陸璽:「你考慮的怎麼樣?」

陸璽倒沒被這一切所震撼,低下頭,慢條斯理地用湯匙拌飯,回她:「請問你說的這些這些跟我有什麼關系麼?」

「跟你沒關系,跟你室友有關系呀。」

「管我什麼事?」

「……」肖雯被反問的啞口結舌,也確實不關他什麼事噢,她也開始埋頭拌飯,有些困惑,不對不對,這明顯不對,在她的預想中,事情的發展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完全沒想到,那個喜歡喂貓的男人,對自己的室友,居然這麼冷血人渣。

「你既然不是來答應我的,那你為什麼還來啊?」肖雯問。

陸璽甩給她兩個字:「吃飯。」

「就是為了吃頓飯?」

「有人請客為什麼不來?」

「臥槽!人渣!¥%&*#……你不准吃了!」

「行,」陸璽擱下勺子,抬頭看住肖雯,臉上竟然帶了點笑意:「還有剩下,你替我吃掉吧。」

說完,他站起身,打算往食堂外面走。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毫不遲疑。

陸璽腿長,很快就走了一段距離。

肖雯盯著他頎長的背影,簡直暴跳如雷,她也從座位上起來,忍不住了,沖他背影吼道:

「陸璽!!!!!!!!!!」

男人還是在走,緊跟著,襲向他背後是更有力,也是更大的風風火火一聲吼: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走動的那人身形一頓,停下步子。

此刻食堂雖然沒什麼人,肖雯的這一下還是能吸引到幾束八卦的眼光。

她覺得自己非常有魄力。

在她的視線裡,原先站著的青年回過身,又如她所願走了回來,他步伐有點快,讓肖雯幾乎產生了一種他突然折回來是要痛打自己一頓的錯覺。

****

陸璽選擇了回來,停在肖雯面前,他個頭比她高許多,體型上來看,對面的小家伙絲毫不占優勢。

陸璽看著眼前這只瘦小卻大爺的貓咪,她對自己瞪著眼皺著鼻子,明明有些懼怕和緊張,卻又努力想維持住囂張氣焰的樣子很萌。他心

裡發笑,忍不住幅度小小地俯下身子,微微低頭,湊近了小貓。

男性氣息鋪天蓋地壓了過來。

他盯著她眼睛,薄唇輕啟,問:「好吃嗎?」

「……什麼?」肖雯一時沒反應過來。

唉,男人直起身子,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輕歎了口氣。

「……次奧,」反射弧很長的肖雯終於回過神來:「你才是狗,你一小區都是狗!」

「哦。」以不變應萬變,敵人越是炸毛,我們越要鎮定,他說:「我沒記錯的話,你跟我一樣都住在怡園吧,為什麼已定的事實你還要再強調一遍。」(怡園:X大學生公寓之一)

原先維持的一切,在此刻瀕臨著土崩瓦解了,肖雯惱羞成怒,她咬牙道:

「你信不信我把你打的你媽都不認識你!」

陸璽還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先能夠得到我的臉再說。」

草!肖雯不能忍了,她一定要動手!

我說不過,我打!

行動跟思維總是同步的,電石火花,肖雯快速勒起拳頭朝著陸璽的肚子招呼過去。

這一下被陸璽以更快的速度架住了!

但是他沒有料到,肖雯還有一下!

還有一下!

…………………………………………………………………

這是怎樣的一下啊,這他媽是怎樣的一下……

是的,不算特別重的一下,但是依然有一股生命所不能承受之痛從下體傳出,以一種洶湧之勢侵襲了陸璽全身,他疼的不由放開了肖雯的手臂。

「哈哈哈哈,陸雜碎,肖大爺原來就警告過你了,結果你不聽,你不聽是吧,」肖雯學著李小龍,用拇指在鼻子下一刮,那模樣要多得瑟就有多得瑟:「那就讓你領會一下老子的傳奇腿法,百戰百勝,百發百中—— 一個頂膝碎兩蛋!」

一得瑟完,肖雯迅速轉身,得逞完畢趕緊跑呀,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陸面癱再也無法維持鎮定,他也不顧某處的疼痛,一心只想把那個亂咬人的瘋貓抓回來抓回來!

陸璽身子高,腿長,運動健將,很快在樓梯的轉彎口揪住了妄圖逃逸的肇事者。

「肖雯!」陸璽揪著她後衣領的兜帽,閻王附體,聲音聽上去惡狠狠的,很是嚇人。

此時的肇事者如同像一片暴曬過的葉子,垂著頭,全無剛才得瑟的狀態,很萎縮,很蔫吧。

「你別裝死,抬頭。」嗓音還是前一句那樣殘暴。

手裡的少女像只隨時都會被捏死的小螞蟻,瑟瑟發抖,她慢悠悠仰起臉來,最先映入陸璽眼裡的是她的一雙眼睛。

在陸璽印象裡,平日裡的肖雯的眼睛都是黑白分明,明眸善睞,藏著一堆鬼主意。

此刻,她的眼白通通渲上嫣紅,眼眶裡兜滿閃閃發光的的淚水,搖搖欲墜。

她抬頭的

那一刻,因為動作使然,恰巧有一滴清亮的小淚珠兒從她臉頰滾了下來——

與此同時,少女委委屈屈地開口了,像餓著肚子的小貓可憐到幾乎發不出聲音的嗚咽:

「你之前假裝葉良遠跟我發短信,欺騙我的感情,到現在也沒有打算要償還一下嗎?」

陸璽怔住了。

他本來緊緊捉著肖雯兜帽,力道大到幾乎發白的指節松懈了下來。

他的心像是被猝不及防澆了一杯熱水,馬上,不,是隨時就要化開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由自己的舉動跟著自己的心走。

他說:「我考慮考慮。」

——語氣竟是他自己也未曾意料到的溫柔。

肖雯又委屈地唔了一聲,低下頭揉掉眼淚,她嘴角幾欲忍不住要勾起笑。

哈哈,我這樣的鐵血漢子的眼淚果然是真絕色哈哈哈哈……

不出所料,一擊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