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仲謀坦然受之,揉一揉童童後腦勺,回以淡然一笑:「多謝誇獎。」
童童笑得如此歡快,厲仲謀卻冷靜地不見一絲情緒波動。
林建岳看著眼前這一番情景,默默歎氣。不明白厲仲謀是出於什麼動機,要去花心思對付吳桐。
誰都知道,厲仲謀與張曼迪感情穩定。
他這麼做,注定是要傷害兩個女人……
跟在後面的那輛車中,吳桐坐在副駕駛位,向佐開著車,看她一眼:「明天想去哪裡?我對紐約很熟,可以做導遊。」
聽她深吸一口氣後說道,「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會找你演這場戲。」
「你這是要拒絕我?讓我回香港?」
向佐問的直接,吳桐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不。只是想說聲對不起,還有,謝謝。」
對不起,利用了你。
謝謝你,沒有對我說,你愛我……
兩輛車行進至下一個交流道後便分道而行,吳桐看著前方那輛車打燈轉左,而她,按路線向右。
一路沉默,車子在酒店旋轉門外停下,向佐要送吳桐下車,被制止。向佐不知不覺握緊方向盤,「那……晚上電聯?」
她終於點頭。
看著向佐的車消失在視界之中,吳桐終於不用再忍,沉沉地歎了口氣。
……
林建岳走進酒店大堂,一眼便瞥見吳桐有些惱怒地靠著酒店前台,正在聽著前台經理的解釋。氣氛已僵持了好一陣,吳桐見林建岳莫名出現,眉一頓,疑惑地看向他。
厲仲謀帶童童去見奶奶,林建岳不隨行?
林建岳目光四處搜尋了一遍,不見向佐身影,林建岳便知好辦事。
向佐在紐約有居所,自然不會與吳桐同行,而吳桐也不會去請向佐幫忙——厲仲謀這也料到?
林建岳心下暗自唏噓,面上卻揚起和善的笑,向無計可施的吳桐提議:「總裁的套房就在頂樓,不缺房間,吳小姐不如將就一晚。如何?」
之前突然被告知預訂出了問題,並且沒有空房,這時又看見經理在向林建岳遞眼色,吳桐只覺蹊蹺。
沒等吳桐點頭,服務生已經將她的行李提走,吳桐並沒有考慮太久,便跟著林建岳進了上頂樓的電梯。
數字鍵閃爍居心叵測的紅光,吳桐抬頭看了好一會兒,輕笑,瞥一眼身旁的林建岳:「你是不是經常像這樣幫你老闆釣女人?」
林建岳內心雖啞然,卻依舊但笑不語,不知如何回答時,記住保持微笑——厲仲謀教他的第一課。
可是,連厲仲謀都束手無措的女人,林建岳真的很難違心以待,電梯一路上行,林建岳一直在忖度,終究耐不住,開了口:「既然你把一切都弄得很明白了,那麼……你大可以拒絕,找另一家酒店入住。為什麼還要跟來?」
吳桐目光一滯。
林建岳無奈地笑。女人啊……在愛情面前,理智總是被驅逐到腦袋的最角落……
「你……想說什麼?」
林建岳對此緘默。這女人其實很聰明,卻總是被愛情逼著變愚蠢。
他將掌上電腦遞給吳桐,她接過,低頭看。同一時間,電梯抵達,「叮」地一聲,就像提醒吳桐醒來的警示鈴。
……
電梯門已拉開,吳桐卻呆立在原地,一直一直盯著掌上電腦。屏幕上,厲仲謀,張曼迪,擁吻……這幾個字,在吳桐腦中慢慢拼湊出一句名為「殘酷」的話語。
吳桐的目光,機械地轉移至照片下方、文字報道中所提及的拍攝時間——就在厲仲謀與自己見面的半小時前,他正在摟著張曼迪香艷地吻著——
吳桐緩慢地將掌上電腦還給林建岳。
「我明白了……」她說。
她還說:「謝謝……」
林建岳笑:「童童是個好孩子,你是童童的媽咪。我就當幫了孩子的忙。厲仲謀對你……我想,並不是你想要的。」
厲仲謀只不過想玩玩而已,你千萬不要弄不清楚狀況……
吳桐覺得自己明白了林建岳的意思,他在提醒她,想要愛情,注定失望……
吳桐點了點頭,動作僵硬。
林建岳喟然,她和厲仲謀之前的女人不同,她玩不起,輸不起,及早脫身才是明智之舉。
套房門已近在眼前,林建岳另一手遞過一張房卡:「這是總裁要我交給你的。」
吳桐接過房卡的手亦有些僵硬。
林建岳不需再多言,他乘電梯下了樓,留吳桐獨自面對冰冷的電梯門。
吳桐離開酒店後就彷彿失去了方向感,在這個陌生的都市中遊蕩。細雨飄飛的夜,空氣淡淡,雨落在皮膚上,冷。
吳桐在繁鬧的第五大道行走,彷彿遊蕩在自己的記憶深處:這份從未被重視過的感情,她卻還要執著……
大概林建岳都覺得她蠢了……
……
她,像失了魂魄,在雨淋濕頭髮的街上開始奔跑,想,跑到虛脫,汗水全部蒸發出來,應該就沒有多餘的水分能夠變成眼淚……
在這個霓虹閃爍的街道,漸漸地,所有人都好奇地注視著一個華裔女子。她在瘋狂地奔跑,彷彿迷路的孩子,找不到能讓她回到原點的路……
厲仲謀坐在套房中央的沙發中,第三十五次抬腕看表。林建岳垂首一旁,默不吭聲。周圍太安靜,靜到厲仲謀幾乎聽得見手錶「滴答」聲。
厲仲謀另一手一直執著電話筒,他頓了頓,再次撥打吳桐電話。
依舊沒有人接。
他按下插簧,再撥,仍是忙音。
林建岳驚聞厲仲謀的歎氣聲。不是不驚訝,厲仲謀歷來無往而不利,何時見他氣餒過?林建岳畢竟做了虧心事,更是不敢多言。
「行李都在,人卻不見,給我個合理解釋。」「我把她送到房門口,還把房卡給她了,可吳小姐有手有腳,她接下來要去哪,我真的管不住。」
因為不敢正視,林建岳並沒有看見厲仲謀此時表情。他還以為自己混過了關,卻不料緊接著厲仲謀又問:「我有沒有教過你,想要說謊,就別心虛到連正視對手的眼睛都不敢?」
林建岳心下一愕,但仍舊堅守立場:「確實不知道。」
與母親的見面依舊不如人意,歷來冷清的家庭環境使然,他對再親的人都做不到熱絡,倒是童童很討老人家喜歡,孩子開開心心地留宿,他依舊不願在那裡多逗留,按慣例依舊回酒店睡。
見厲仲謀急著離開,童童很是理解,還不忘催促,「快回去,媽咪還在等你呢!」
什麼叫做歸心似箭?
厲仲謀坐在回程的車中時,深刻地體會。
此時,這偌大的套房,竟沒有一樣東西能令他覺得溫暖。
厲仲謀起身,踱步向窗口,落地窗外,細密雨絲包裹著的夜景,璀璨的景觀燈閃爍,酒店旁的大道上,人如螻蟻般渺小。
他俯視那長龍般的車流,想:她在哪裡?
吳桐終於停下奔跑的步伐時,心臟迴光返照般劇烈跳動,真實的窒息感攫住身體,她呼吸無措地抬頭看向不遠處那一幢高聳入雲的酒店。
呆看了好一會兒,她陡然間嗤笑一聲:兜兜轉轉,怎麼又回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