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把我的電話還給我。」
她的語氣厲仲謀不喜歡,乾脆不理睬,逕直走向對面房間。眼看他從她視線中走過,他是沒聽見她說什麼?
吳桐咬牙跟過去,到了衣帽間門口,「厲總,請把我的電話——」吹風機的聲音適時響起,斷了吳桐的話。
厲仲謀吹著頭髮。透過鏡子看門邊的這個女人,只淺笑,不說話。看能否急的她跳腳。
等他吹乾了頭髮,開始挑衣服,終於肯正視吳桐的存在,她自認脾氣很好:「厲先生,還有人在樓下等……」
她依舊沒能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厲仲謀解開了浴巾。
吳桐受驚過度,立即轉過身去。厲仲謀偏頭欣賞她僵直的背脊,嘴角不禁挑得越發高,一會兒之後,才把浴巾擱到一旁,穿上衣褲。
吳桐幾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偏偏身後只有柔軟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突然她左肩一沉。
她不動。
時而冷酷,時而溫和,時而濫情,時而深情……這樣的男人,她哪對付得了?
不是對手。
沒等到她說話,厲仲謀指動腕轉,扳過她的肩,逼她正視。幸而他已穿上西褲與襯衫,否則吳桐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巴掌過去。
厲仲謀另一手上掛著兩條領帶,表情幾乎是柔情:「哪一條?」
她不選,他就不放過她……吳桐隨意一指,他也不說話,只勾著唇角笑一下,重新回到鏡子前系領帶。
「你今晚有什麼安排?」
「……」
就是要她無言以對。厲仲謀愛極她這副被逼著聽話的樣子,更加表現出一派輕鬆愜意,「老人家想見見孩子的母親。約你吃晚飯,賞不賞臉?」
繫好領帶,扣上袖扣,厲仲謀側身又問了一遍,「約你吃晚飯,賞不賞臉?」
他微笑時的樣子真是迷人眼眸,吳桐不禁回想起剛才那通電話中,他沉靜似水地說:那不要打擾她……下了戲再告訴她……
同樣的迷人的聲線。區別只在於,他這兩番話說給了不同的女人聽。
總跟他對著幹,反而越發糾纏不清,是不是真的只能逆來順受,他才會覺得索然無趣?
他的征服欲裡,總歸沒有個「愛」字……
……
「晚上幾點?」
她回答地這麼爽快,厲仲謀全然沒料到,不禁微瞇起眼,細究般看看她。
厲仲謀此時的樣子看起來甚至有些滑稽,她倒是坦然:「吃頓飯而已,我還怕你吃了我不成?」
他低笑了。破天荒地沒有接著她的話講下去,只是轉身走出衣帽間,來到辦公桌邊。
吳桐在一旁看著他忙,一直沒吱聲。
厲仲謀看一看時間。快要下午兩點,「我現在要出去一趟,大概一小時以後回來接你和童童。」
這麼快又恢復成頤指氣使的語氣了……吳桐極討厭他這個樣子,「不用了,我帶童童去Six Flags玩一趟,晚上直接過去。」
向佐大概已經在樓下等了,有向佐帶著,童童一定能玩得盡興……
厲仲謀聞言臉色一滯。
她還是這麼不乖,不讓人稱心如意。
「在這裡好好呆著,就別亂走了。」厲仲謀斂了斂眉,將分揀出的幾份文件交到她手裡,「這些資料夠你看很久。」
說完,厲仲謀不待吳桐有反應,開門出去。
他甩門而去的姿態實在是跋扈,只聽見很響的「卡噠」一聲,吳桐不知哪裡又得罪了他,慼慼然地去拉門。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反鎖在了屋子裡。
吳桐敲門敲得震天響:「厲仲謀!」
外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厲仲謀!開門!」
吳桐氣得要踢門,依舊無補於事,彷彿炸彈丟進了水裡卻驚不起半點波紋那般,令人頹喪,因而越發惱怒。
……
向佐要了杯水,在酒店的露天雅座等了會兒,便又開始撥電話。吳桐的手機還是不通,來電依舊轉到留言信箱。
之前通話進行到一半,卻被莫名其妙地掛斷,向佐駕車加速趕回酒店,卻在走進大堂後,陡然失去上樓的勇氣。
向佐喝完了半杯水,試著又撥了一次。
艷陽下的酒店外壁折射著細碎的光澤,向佐抬頭望一眼,內心忖度著,如果還是沒人接聽,他是不是要到厲仲謀的套房去找?
面對厲仲謀,尷尬倒是其次,讓那女人難堪卻是他最不願見到的——
他本就不是什麼果敢的人,思及此,向佐難免自怨自艾。就在這時候,向佐餘光正瞥見一個身影站在了他的桌邊。
向佐手裡還拿著電話,他斜仰起頭看:眼前的厲仲謀,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回視他。
無形的壓迫感籠罩住向佐,兩個男人都沒有說話。
厲仲謀先打破沉默:「識相點,別再糾纏她。」
這話算是老生常談了,向佐都已經懶得再回答。
厲仲謀的右手斜刺裡探過來,將一支手機丟進向佐面前的半杯水中。透過水杯的透明杯身,向佐認出那支手機。
厲仲謀淡漠的表情彷彿在說,你鬥不過我的。
「今晚我會帶她去見我母親,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的。」厲仲謀信誓旦旦,聽得向佐呼吸一窒。
他當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
「你不是絕對不結婚的麼?」
厲仲謀微一揚眉,作為回答。任何事都沒有絕對,只是遇沒遇見那個對的人而已——
只不過這話不需要對他說。
向佐從座位上起身,兩個同樣高大的男子,彼此平視,向佐不禁嗤笑出聲:「你又憑什麼這麼肯定,她會答應你?」
厲仲謀噤聲,不屑與這個善於詭辯的律師言語爭鋒。向佐神情陡然變得謙和,隱隱帶著絲不可思議:「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愛上她了……」
厲仲謀一怔。
向佐神情近乎張揚了:「我告訴你,女人可都是貪婪的,你以為你給她愛就足夠了?到時候,她會想要更多。而你……永遠給不了一個女人平等的愛,不是麼?」
向佐瞭解他,知道他此時的無言以對意味著什麼。
他正好整以暇地等著厲仲謀的反應,這時,一輛轎車悄無聲息地拐上雅座旁的車道。剎車聲令厲仲謀回了神,林建岳下車為厲仲謀拉開車門,「總裁——」
厲仲謀頓了頓,轉身上車。
向佐懶懶散散地坐回原位,目送車子很快揚長而去,頓覺自己是何等可笑。
而在車廂的幽閉空間中,厲仲謀沉默良久,直到後視鏡裡不再出現向佐的身影,厲仲謀才開口道:「我這幾天都不想再見到他,建岳,想辦法替我搞定。」
……
……
厲仲謀回到酒店時已經是傍晚,童童已經被接去了厲宅。
沒他首肯,任這女人怎麼鬧,也沒人會去給她開門,一想到被他反鎖在屋裡一下午的她現在會是什麼樣的急色表情,厲仲謀淺笑而不自知……
一路由電梯口走向會議間,短短路程,厲仲謀莫名其妙變得有些忐忑,來不及細究近日來自己這越發古怪的心境,厲仲謀已經到達門口。
鑰匙開門的聲音驚動了辦公桌旁的吳桐,厲仲謀推門而入時,吳桐正抬眼朝他這邊看過來。
看來她還沒被消磨掉那點脾氣,眼神一對上,她便是咬牙切齒地瞪他。
厲仲謀淺淺勾著嘴角靠近,看一看她伏案工作一下午的成果,「怎麼樣?進展如何?」
吳桐一聲不吭,突然間拿起文件就甩他臉上,緊接著拔腿就走,厲仲謀被砸的顴骨一痛,劈手抓住她的胳膊,一轉身就把她扣在桌角與他之間。
「我問你問題,好好回答,」看他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他說話語氣也還算低柔,「有沒有哪裡不懂的,有異議的?」
話說得溫和,雙手卻野蠻,控著她不允許她亂動。吳桐拗不過他,手臂被他抓得泛疼,「你都已經關了我一下午了,到現在還不肯放我走?」
……
吳桐憋著怒氣,正愁無處發洩,偏偏他此時異常地不卑不亢,問道:「你要去哪裡?」
「不用你管。」她又試著動了動胳膊。他依舊攥得緊。
「童童等著我們一起去厲宅。」
「你放手。」她現在連正眼瞧他都不願意。
「如果你要去找向佐,那就不必了。他現在快要自顧不暇,沒空再管你的破事。」
他這般篤定又勝券在握的樣子,吳桐看著止不住心顫:「你搞什麼鬼?」
「只是給他點事情做,免得他太清閒,整天插手別人的事。」
她的氣焰一瞬間被澆滅,沒了聲息。一想到向佐知道房間號,卻一下午都沒有來找她……
他和她在心計上不是一個層次的,這個男人對付別人的手段,吳桐想都不敢想。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你別為難他。」
厲仲謀看她這樣一副渾身戒備的樣子,不知能作何感想。
原本也不是想嚇唬她,可她偏偏最喜歡往壞的方面想,厲仲謀也不點破,「那要看你肯不肯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