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好心的鄰居(1)

  設計期限只有十天,這對喬楚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畢竟是一個大型的綜合度假村,各個區域和功能區的個性劃分及風格統一不是這麼容易達成的。一大早打開電子郵箱,就發現鴻達傳過來的項目資料,非常詳細,喬楚很欣賞對方的高效率,和這樣的企業合作,應該會很愉快。

  子楚幾人最快也要三天後才能到,她必須在這段時間裡整理出一個明確的思路,他們來了才能討論細節,分工合作。

  攤開圖紙,打開電子資料,喬楚埋首於工作之中。

  終於把資料按照設計思路整理好,喬楚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忙了一整天,她覺得腦子暈乎乎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拉開落地窗,喬楚走到大露台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今晚的月亮很圓,海風很大,喬楚靠著圍欄,下意識地看向隔壁的陽台,花花草草依舊茂盛,淡淡的橘黃色光透過窗簾映出來,給人溫暖的感覺,和房子的主人還挺像。

  喬楚正胡思亂想著,隔壁的落地窗忽然嘩的一下打開了,喬楚來不及收回視線,就撞上一雙黑眸,看到那雙眼眸中微微驚訝後的淡淡笑意,喬楚輕咳一聲,笑道:「嘿!」

  「嘿。」宋沐允也微笑地打了招呼,之後便沒多說什麼,自然地照顧起他的花草。喬楚暗暗鬆了一口氣,自己盯著別人窗戶看又被抓個正著,確實有點尷尬。正想著要不要乾脆回房間,宋沐允清潤的聲音傳進耳朵裡,「喬小姐,你的臉……很紅。」

  「啊?」喬楚伸手撫上臉頰,確實有些熱,她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沒臉紅過了,這大晚上的,臉得多紅才能讓人家一眼就看出來。喬楚尷尬地笑道:「可能是,太熱了,對,太熱了。」

  宋沐允幾不可見地微微皺了皺眉,下一刻,喬楚只覺得額間一涼,隔著柵欄,一隻手自然地撫在她額頭上。他的手指很涼,待喬楚反應過來,他已經收回手,低沉的聲音依舊溫和:「是挺熱,你發燒了。」

  發燒?難怪她剛才覺得那麼熱,還暈乎乎的。

  「家裡有藥嗎?」

  「沒有。」喬楚剛搬進來,什麼東西都還沒來得及買。

  「現在去醫院,打了點滴,回來休息一晚上,明天還能幹別的事情,要是繼續拖的話,三五天也不見得會好。」

  這位鄰居先生的聲音很特別,清清淡淡的,像是在勸誘,又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實。總之,不讓人反感。喬楚素來不喜歡去醫院,但想到未來幾天的工作量不小,如果她一直是這個狀態,勢必影響工作。心裡掙紮了好一會兒,喬楚最終妥協,有氣無力地說道:「好吧。」

  回房間換好衣服,喬楚走到門外,發現電梯旁一道清瘦的身影倚著牆站著,看到她出來,才按下了電梯按鍵。

  「你……」喬楚遲疑地看著宋沐允,這時電梯剛好到了,他率先走了進去,按著開門鍵,等到喬楚走進來才說道:「我剛好也要出門,送你去吧。」

  這麼剛好?他之前還穿著家居服在陽台澆花,這麼快就剛好有事出門?不是喬楚自作多情,實在是也太「剛好」了吧。不過人家都這麼說了,喬楚也只是笑笑,說道:「那就麻煩你了,謝謝。」

  宋沐允送她到附近的醫院,幫她掛了急診。雖然今晚人不多,不過喬楚看了醫生,開好藥,也過去半個小時了。喬楚以為宋沐允應該已經離開,走到輸液室門口,卻看到他面朝著窗外,低著頭正在打電話,在黑框眼鏡的遮掩下,看不出他在看什麼。

  人在生病的時候,果然比較容易感動,喬楚心裡有一絲異樣的情緒閃過,走近他的時候又聽到他微低的聲音說道:「我十分鐘之後到。」

  喬楚腳步一頓,自嘲地撇撇嘴,剛才那一刻她還真以為人家是專程為了送她來醫院呢。為了自己的自以為是難為情,喬楚感覺臉比之前更熱了,看到宋沐允掛了電話,趕緊說道:「宋先生,今晚麻煩你了,你有事先忙吧。」

  宋沐允轉過身,沒有回答她,而是看向她身後的護士,問道:「打幾瓶?」

  護士舉了舉手裡的藥水答道:「兩瓶。」

  「要多久?」

  「一個半小時吧。」

  宋沐允低頭看了一眼手錶,想了想,對喬楚說道:「一會兒我再回來接你。」

  「不……」喬楚剛想說不用麻煩,宋沐允就淡淡地丟出兩個字:「順路。」

  這時候再多說什麼,還真好像自己有多重要似的,其實人家不過是順路而已。輕飄飄的兩個字,把喬楚到嘴邊的話又擋了回去,只能回了一個「好」字。

  宋沐允嘴角微微勾起,依舊笑得讓人如沐春風,只是怎麼看起來帶著幾分狡黠?喬楚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溫和優雅的鄰居先生是不會這麼笑的。

  宋沐允走後,喬楚靠在座椅上,看著護士幫她扎針,交代她注意事項,耳邊的聲音嗡嗡地響,她什麼也沒聽清,眼皮越來越沉,最後喬楚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楚覺得肩膀被人輕輕拍打,睜開眼睛,一個黑影正站在她身邊,喬楚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宋沐允。

  他怎麼又回來了?剛想問,才發現護士小姐正在收拾用過的針具,還交代她記得按時吃藥。

  她睡得可真熟,連護士拔針都不知道。

  「可以走了嗎?」看喬楚還迷迷糊糊的樣子,宋沐允在她身邊坐下,說道,「還是需要再休息一會兒?」

  喬楚抬眼看了一下輸液室裡的鐘,發現已經快一點了,便搖搖頭,說道:「不用,走吧。」

  上了車,宋沐允啟動車子,關掉了自動空調系統,將車窗放下四分之一,才開動車子。一路上,他也沒多說話,車開得不快,徐徐的風透過半開的車窗吹進來,很舒服。喬楚微微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他很安靜,很細心,這位宋先生,真是一位熱心腸的好鄰居。

  折騰了一晚上,總算是回到家了。宋沐允拿出鑰匙,準備開門,喬楚趕緊說道:「宋先生,今天真的謝謝你。」

  「不客氣。記得吃藥,早點休息,晚安。」沒等她說出更多感謝的話,宋沐允已微笑地對她點了點頭,轉身開門,進了屋內。

  「晚安……」看著那扇緩緩關上的大門,喬楚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下了什麼咒,不然為什麼每次看見宋沐允,都是被他搭救。她知道鄰居先生是好心人,但是她不想總是扮演灰姑娘這樣的悲情角色啊。

  喬楚整整困在家兩天,一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不想動,二是因為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設計上。好在那晚治療得及時,她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

  她最近也多了一個習慣,就是晚上的時候到陽台上透透氣。好像那天晚上送她去醫院之後,鄰居先生就出差了,一直沒見他房間的燈再亮過。

  越研究資料和建築風格,越覺得要統一整個度假村的裝飾風格,又要顯現個性,實在是太困難了。揉掉畫了一個早上的圖,就在喬楚快抓狂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從一堆設計圖中站起來,喬楚打開門,子楚的娃娃臉立刻湊上前來,一邊晃著手錶,一邊叫道:「老闆,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二個小時,沒超出時間。」他們可是一下飛機,行李也沒放,就飛奔過來了。

  推開子楚的臉,終於讓喬楚看見了心心唸唸的兩人。徐希和Janice是她手下最具才華的設計師,他們來了,這個設計應該可以拿下。

  打開門,將人讓進來,喬楚一邊在設計圖中翻找資料,一邊說道:「少廢話,我接了一個大型度假村的案子,還有七天時間,出整體概念圖。」喬楚抽出兩沓圖紙,遞給Janice,「這些是項目基本資料,你們拿去研究,下午五點前,給我你們的Idea。」

  Janice是浪漫而熱情的意大利美女,徐希是講求效率和美感的香港男人,他們兩人的碰撞,一定可以給她不錯的創意。

  一地的設計圖讓喬楚頭痛不已,在沙發上坐下,喬楚對著身旁無所事事的子楚說道:「子楚,給你五天時間,找一個大型寫字樓,租個五百平方米的辦公室。還有,把冰箱塞滿。」子楚在這方面絕對是奇才,無論在任何城市,她都能把這些事情做得又快又漂亮。

  子楚丟掉手上的旅行袋,絕望地問道:「老闆,您真的決定在這裡發展了?」

  「嗯。」她既然決定回國,事業重心自然轉向國內。

  子楚備受打擊,在喬楚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老闆要關閉在米蘭的設計公司?」

  「不。那邊我打算指派別人負責,一年我會過去兩三個月。」錢她永遠不會嫌多,而且她花了六年的心血在那上面,怎麼可能說關閉就關閉。

  子楚立刻眼睛一亮,諂媚地靠過去,問道:「那我能不能待在米蘭給您賣命?」意大利的帥哥各具風情,她可捨不得離開。

  一看子楚雙眼冒心,喬楚就知道,她又在想帥哥了。正想狠狠地敲她一個腦瓜子,Janice晃著手上的資料,苦笑道:「Boss,容我打斷一下,七天出概念圖,這不太可能吧?」這是一個大型度假村,建築風格差異很大,別說七天,十七天也未必做得出來。

  喬楚輕輕挑眉,說道:「不是這樣我也不需要你們來了。」

  Janice無奈地看向徐希,徐希也很為難,這個項目實在太趕了,只得苦笑道:「盡力而為。」

  喬楚輕搖食指,不滿意地說道:「這不是我想聽到的。」她既要過程,也要結果。

  Janice眨眨美麗的大眼睛,小心地說道:「全力以赴?」

  喬楚雙手環胸,冷冷吐出兩個字:「不夠。」

  子楚在一旁哈哈大笑:「老闆想聽的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們跟著老闆四五年了,怎麼還沒有這個覺悟,真是的。

  瞥了一眼笑得花枝亂顫的女人,喬楚撐著下巴,輕輕笑道:「子楚倒是瞭解我啊。」

  撈起地上的背包,子楚立刻跳起來,一邊向門外沖,一邊叫道:「我去找寫字樓!」聲音還沒落,就聽見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Janice咂舌,心想子楚屬兔子的吧。

  喬楚早就見怪不怪,攤開桌子上的項目施工圖,盯著圖紙,嚴肅地說道:「這次的案子對開闢國內市場至關重要,所以我希望,拿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