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惜將手中茶盞輕輕擱下,說道:「你們聊,我出去下。」
經過蕭子涼的時候,他伸手一抓,將林若惜拉回了身邊,「留下。你二人方才在說什麼?」
緋夕煙見此情形,心猛地一沉,因為蕭子涼的那句「留下」便似是隱含頗深,然她也只能默默嚥下,畢竟就像林若惜所說,她與蕭子涼,除卻當年那句承諾,除卻他矢志不渝的保護忍讓,除卻那時爹爹的遺言,便真的再也沒有什麼。她傻傻的以為,蕭子涼一定會站在自己身後,永遠的護著她,永遠不會與她生氣。
誰曉得……如今的自己,反倒成了外人。
還沒有回話,兩滴淚珠便倏然滾下。
林若惜頗為複雜的看著她,捏緊了拳頭,後緩緩鬆開,長出口氣來轉頭對蕭子涼道:「我只是讓聖主瞭解到眼下嚴峻的形勢,不希望她一時錯手,雪上加霜。」
蕭子涼深看了她一眼,才沉吟著回答了句:「應該的。」
「雖沒有說的太具體,然則也偏差不離。」林若惜微微苦笑,「雖然眼下逍遙峰上還是安全,過了這個新年,便不曉得會是何等局面。希望聖主明白,若來日另有不測,只希望你好好對待地獄門,畢竟你有緋門主的令牌,能夠收拾殘局。」
一番話說的妥妥當當,有如遺言。
而蕭子涼則是沒有任何反對的靜坐於那裡,就像是往常一樣沉默,緋夕煙脫口而出,「她說的都是真的?」
蕭子涼錯綜複雜的眸光投在了靜謐的站在一旁的林若惜身上,而後移到緋夕煙淚光盈盈的臉上,點了點頭。
緋夕煙倒抽一口涼氣,嗚嗚咽咽半晌,終於忍受不住的跺腳喊道:「你們這兩個混蛋!」
她再不多說,轉身就朝著外面跑去。
林若惜想要跟上看看,卻被蕭子涼狠狠抓住,「別去了。」
「為何?我擔心她傷心過度……」
蕭子涼定定的看了眼門外,「她若是懂了,自然會懂;若是不懂,追也無用。我明白她。」
林若惜只好放下心來,意外的挑眉,看著蕭子涼依舊拉著自己的手,問道:「怎麼了?」
她的表情很是無辜,猜測可能是自己自作主張招來麻煩,連忙解釋道:「情敵上門,自然需要解釋清楚,更何況我這是化干戈為玉帛,以免出現其他意外,若是緋大小姐一個不爽,上前就打,待你回來就是一屍兩命呢!」
蕭子涼見其胡說八道,從後一攬,將她攬到自己的面前,面對面直視著,沉聲問:「你與她說了些什麼?」
林若惜與他四目相對,半晌才輕聲問:「很在意麼?」
蕭子涼那深邃的眸子停留在白淨柔和的面龐上,「我只在意,你一定要生出孩子。」
林若惜十分柔順的回了一句:「那是自然,我怎麼能幹那等事。」
蕭子涼雙眉緊蹙,「別以為我沒聽見!」
林若惜深喘了口氣,感覺腰要被勒斷了一樣,不停的拍著他的胳膊以示警告,待得鬆了些後才頗為憂鬱的說:「你真的要如此虐待我嘛?」
蕭子涼一怔。
林若惜環住對方的脖頸,徹底放鬆下來,半躺入蕭子涼的懷中,暖意滲透,一字一句的柔聲道:「門主下輩子都不讓我交代給南宮錦,那下輩子能不能待我好些?」
蕭子涼緊緊抱著那柔軟的身子,想起了二人的相遇至今,也有十載,但真正相知,卻僅有一年。
這過去的十年,漸漸的也變成了遺憾。
林若惜揪著他的衣襟略微黯然的說:「多給我幾年,都能為你生一堆兒女。只可惜錯過了終究是錯過。」
見蕭子涼也是沉默不語,她又柔軟一歎,分外無奈的道:「小時候就聽別人說的一句話,讓我記得十分清楚。若你先去,就於奈何橋畔等我經年;若你後去,我便於奈何橋畔守你同歸。這樣我們才可以同時入輪迴轉世,不會在下輩子擦肩而過。即便是不能相遇,也可以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守望可能相遇的機緣。」
蕭子涼慨然,「我……值得麼?」
「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林若惜苦笑,「這句話我說了無數回。所以……」
她停住話頭,也回望著蕭子涼,「若你先去,能等我麼?我答應你,會將孩子帶到能獨立的那日;當然,若有機會,就一定要留下這條命。」
將蕭子涼的手貼在自己的腹部,那裡溫熱,那裡在隱隱跳動。
「因為你是他的爹爹,你不能丟下他獨自離開,不負責任。」
蕭子涼垂下頭,與林若惜抵額相望,竟連這般鐵鑄的心腸,也在那般情深似海的話中,漸漸溫柔起來,那唇角浮笑,微帶著苦澀的感覺。
「真是越來越拿你沒有辦法。」他心下微動,輕聲道:「言涼前幾日傳信來,說南宮錦在忙新年的九天大典,應是沒有時間來尋我們晦氣的。」
林若惜很傷感的埋怨,「都是你的錯……一定要堅持……」
都是你的錯,是你不肯放棄。都是你的錯,是你不肯留有餘地。這般縱死不悔的心情,讓林若惜無可奈何,卻也甘之如殆。
但是聽見他的安慰,又好歹放下心來。
還有兩日便是新年。
而這天,卻是蕭子涼要與墨昔塵會於天狼崖的日子。林若惜一定要跟隨,她只說此事好歹與自己有些關聯,蕭子涼你一定不能將我落下,否則做鬼也不放過你什麼的。
蕭子涼無奈,將此話與前幾日的情話做了比對,也只好硬著頭皮帶上林若惜上路。
道理上,他是絕對不想林若惜跟隨,畢竟懷有身孕,需一路護持。
當然,他也知道,若今日不帶林若惜,恐怕亦是會被糾纏到底,所以悶不吭氣的,他也就應許了林若惜的跟隨。
只是天狼崖位於逍遙峰的後山山谷腹地處,要避開耳目必不能從青陽鎮上穿行,而是換個方向繞道,路途較遠,又不可能再用上那輛舒適的馬車,蕭子涼為了讓林若惜知難而退,在頭一個時辰裡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
林若惜也毫不示軟,緊緊跟隨,以表達自己的決心。
若是見不到墨師傅,她會更覺愧對玉卿衣。若是讓蕭子涼這木頭去與墨師傅話事,只會將事情朝著一個方向而行,那便是墨昔塵為愛殉葬,絕不回頭。
就這麼走了一段路程後,蕭子涼亦是發現了她的堅決,只好又轉過身來,等她追上之後放緩了腳步,開始邊走邊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