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二天錢到賬,我讓他們抽了血去配型。

  一個星期後配型結果出來,多麼神奇,居然是高匹配率。這樣也好,當初五千萬我是堵著一口氣開的價,如果不匹配,只怕方家吞不下這口惡氣,還要出么蛾子,成鈞從來都可能是我的靠山。

  所以說我媽是傻到極點,她當年如果打掉我,現在就可以笑看方家負心人遭天譴,一雪前恥。

  不知道她在墳墓裏會不會氣得跳起來——晚上拿著戒尺來找我,算了,她應該理解生活所迫,我已盡最大努力活得更好。

  之後很快便安排了體檢等等一系列檢查,之後注射動員劑,5天后採集抽血,抽了兩次,每次好幾個小時,全程我都再沒見過方家人。

  成鈞一直陪同我,溫情款款,一如既往,我們卻對話很少,偶然說幾句,他就被我刺幾句,然後噎得說不出話來,而我發現自己不妥,於是兩人再次變回相對無言的狀態。

  有天我又刺了他兩句後,終於覺得愧疚起來,和他道歉道:「可能是頭疼骨痛的,心情不好……你多包涵。」

  他默然了一會兒說道:「其實……嘉樹,你這樣,才和你從前一樣,和我住一起那時候,你也是特別敏感,就是幫你買本書,你也要刺我兩句才舒服,像個小刺蝟,動不動就張起刺來,伶牙俐齒得很,重逢的時候,你變得圓滑很多,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我呆了呆,回想了一下,十年前的事情了,想起來也覺得遙遠,依稀記得那時候自己一顆少年心分外矯情,常常頂撞成鈞,他總是溫柔包容,然後不動聲色的誘導我依著他的要求做,現在想來,可不是一隻小寵物,時不時亮亮爪子,主人全當成情趣了,沒准還當成我博取他注意力的辦法……慢著,現在難道成鈞也認為我如此?

  想到這一點,我再次嚇得出了身汗,連骨頭疼都不覺得有什麼了。

  採集結束後,我提出出院,他沉默良久,說:「我知道你討厭我們這樣的人,當年我年輕,行事也有諸多不妥……」

  我搖頭:「不不成鈞,我不是聖人,憎恨特權只是因為自己沒有特權,如果我也有特權,很難說我辦事不會走捷徑,我理解你們,我對社會沒有任何不滿,我對現狀很滿意……你也應該知道我們之間差距太大,我感謝你這些天的幫忙,我至始至終都很感激你曾經給過我的一切,但是我的能力微不足道,你也不稀罕,相信以後我和你們的階層再也不會有什麼糾纏,我們各過各的日子,都挺好,我祝福你……」

  我一口氣說出斟酌了這麼久的話,沒辦法,他若要強留我太容易了,而理由正常極了,只要說是擔心方家再為難我報復我就行了。階級固化全球都有,我又沒有勇氣去拋頭顱灑熱血,其實現在日子過得還成,這不是才從方家弄回了一筆。

  其實如今骨髓捐獻成功,想必方家對這五千萬的價碼也不會有太大意見,皆大歡喜,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這麼說來,成鈞還真像那「宰相的女兒」,想到這一點我忍不住笑起來,說明寫那些本子的窮酸書生們也是知道的,就算中舉,也不過是進入體制內而已,權力還是不夠的,要揚眉吐氣,還是需要娶一個「宰相的女兒」,有一個宰相岳丈。

  當年我母親一力供我讀貴族學校,因為鄰居和她說:「現在有出息,不是看你讀書怎麼樣,而是看你和什麼人在讀書。」

  我母親奉為經典,所以節衣縮食也要供我讀最好的學校,誰知道兒子讀書讀到男人的懷裏去了?當年自作主張,以為是戀愛,最後自取其辱,招致更大的侮辱,甚至累及母親,種種陰差陽錯,身不由己,如今回想起來,已無法細究對錯,只有唏噓一聲。

  我耐心向成鈞解釋:「其實我真是一個大俗人,想必你這些日子也看出來了,當年我讀書的時候,貪戀你的寵愛,所以辜負了我媽的期望沒有好好讀書,現在面對辜負我媽的生父,我依然毫無骨氣的拿錢,你看,我軟弱庸俗,和你心目中那純潔善良堅強的想像出來的人大不相同……」

  成鈞注目我良久,忽然低低道:「嘉樹……你很自責麼?」

  我一愣,笑道:「怎麼會,我若自責,如今就該去撞死在我媽墳墓前以死告罪,我既不能捨得一身剮,放棄現在的地位去殺了我媽的仇人洩恨,也不能拉下面子求你替我出氣,全無心肝,厚顏生活在這世間,想來將來是沒臉去見我媽的。」

  他看了我一會兒,不再說話,居然讓人幫我辦理了出院手續,還將我送回了公寓。

  真是謝天謝地他沒有繼續糾纏。

  就當我買了一張彩票,中了5000萬,還不用交稅。

  從前聽人說中了彩票要買房買車換老婆,嘖嘖,窮鬼的思維永遠都是這樣的直接。

  我需要更多的房子鋪子來給自己增加安全感。我極快的將錢轉了出來,買了幾支穩定的基金,然後又去買了些商鋪什麼的產業,又買了些金條一些在銀行保險箱內,沒辦法,我得預防方家的報復,誰知道小人會怎麼想,給我的外婆寄了些,給丁筠這邊也轉了些,畢竟當年她的工作室的名聲和資源都是無價的,她慷慨轉讓予我——我在考慮要不要將工作室轉回丁筠名下,不管怎麼說她是方坤的妻子,不至於會被誤傷,哪怕是夫妻反目,方坤看起來還是個紳士。

  我很想給成鈞轉個一半過去表示感謝,保護費也好什麼都好,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我曾覺得我瞭解他,現在我卻摸不准他的想法,他似乎在觀望中,不知道拿我怎麼辦,萬一覺得我這舉止是侮辱或者什麼的……不敢再橫生枝節。

  這之後的日子平靜多了,丁筠和方坤在知道消息以後特意來看了我,丁筠很是為我憤憤不平,顯然有些物傷其類的感覺:「那邊本來就離本家有些遠,這次也是看他們可憐,方家本家這邊才盡力相助,誰知道變成這樣!方坤已和那邊說了,你是他的朋友,不會有人再動什麼手段,你只管放心。」

  我安心許多,丁筠轉過臉去對方坤冷笑:「可知你們這些權貴之家的手段了,若不是被人救了,他只怕全程被人關著做了換骨髓的手術再放回來,一點證據都沒有,連伸冤都無門。」

  方坤緩聲解釋:「原來說要找人的時候是說了要認回方家,好生安撫,然後緩緩勸說的,都怪方寰的夫人那邊自作主張,原也是愛子心切,只是查訪的時候估計知道你曾和成家少爺有牽扯,怕先和你說了,你不願意,提出條件太多,又或者去找成大少幫忙,橫生枝節,所以便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手。」

  丁筠繼續道:「難道還是我們小嘉樹的錯不成?你當人人都稀罕你們方家呢,整日裏勾心鬥角,看家主和本家的臉色分杯羹,姿態難看得不得了,我們如今自做自吃,乾手淨腳,沒有牽掛,不用看人臉色,日子不知道過得多好?」

  方坤陪著笑溫柔道:「是是是,老婆大人說得對,我方坤能娶到丁大小姐那是三生有幸。」

  丁筠卻臉色一黯,不再說話,我知她心結,連忙打岔:「這次多謝方先生居中轉圜,麻煩你太多了。」

  方坤搖頭道:「你是丁筠看重的弟弟,現在其實也算得上是我族弟,我自然也當弟弟一樣看待……只是那成家少爺,你若是能不牽扯還是不牽扯了——他家搞私有銀行的,產業大,牽扯也多……依稀聽到和上頭有些不和,上頭似乎要整他們家,如今這邊才開發新區,他們成家忙著過來考察新市場,顯然也是想抽身退步了,只是這些東西也不是講得清楚的……站隊問題,再者這些人家的子弟,也沒有多少個認真的……」

  丁筠看了他一眼,他連忙描補:「像我這樣矢志不移的人,那是很少見的……」

  丁筠臉上微微起了笑意,我連忙道:「你放心,只是很久以前在同一學校念書,有些情分罷了,現在已沒什麼牽扯了。「

  方坤點了頭,我們吃了飯便散了。

  事後,我精心挑選了一對價值不菲的情侶表送給他們,心下卻依然反復想著方坤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