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回到別墅。
姜窕先洗漱完畢,爬上床,把開著飛行模式一整天的手機給開了……
昨晚開始,她就清楚,自己即將面對一大波的狂轟亂炸。
果然,一打開,就是以前同事、朋友的大堆短信。
孫青尤甚……
她起碼發了三十多條短信來問姜窕的近況。
同事知情很正常,稍作聯想,就能猜到是她;
只是過去的、外地的那些老同學和朋友,一定是看到視頻後……才確認下來的吧。
姜窕有些頭大,想了想,只給孫青回過去幾個字:
回頭我慢慢跟你在電話裡解釋。
她還有個當務之急。
沒一會,傅廷川從主臥盥洗室出來,他頭髮還濕漉漉的,有水珠沿著線條漂亮的脖頸流淌,途徑喉結,鎖骨,最後滲入黑色的浴袍裡。
他隨手抽起旁邊架子上的吸水毛巾,揉了揉頭髮,見姜窕正坐在被窩裡,一籌莫展的樣子。
傅廷川彎身把櫃子裡的吹風機拿出來,側頭問她:「怎麼了?」
姜窕抬眼:「我在想,要不要打個電話給父母。」
「你還沒告訴你父母我們的事麼?」
「還沒想好……怎麼說。」
傅廷川又擦了擦頭髮,把毛巾撇開,走到床邊,低頭抬起姜窕下巴,看進她眼裡,瞳孔深邃如星空:「到現在都不告訴父母……是不是,不打算對我負責了?」
姜窕挪開他手,向上翻白眼:「無聊。」
傅廷川坐到床邊,兩條大長腿自然交疊,精實的小腿在浴袍布料下方若隱若現:「為什麼不告訴父母呢?」
姜窕惆悵:「我只是在想怎麼對他們說……好久沒和他們通電話了。」
——通話內容擺明就是個重磅炸彈,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接受。
「打吧,總要說的。」
高考那件事,讓姜窕對父母產生了諸多看法,這麼多年,又在外發展,春節才回去。
此後她和父母真正交心的地方和溝通,都比幼時少了許多。
但……無論如何,也是親爸媽啊……
姜窕微歎一口氣,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傅廷川就老老實實坐在一旁,注視著她。
沒響幾下,對面就接起來。
姜窕開門見山:「喂,媽。」
電話那頭有些詫異:「窕窕?」似乎是沒料到女兒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她們。
「明天就是2016了,祝你和爸爸,新年快樂,」她切換成熟悉的家鄉話,那種吳儂軟語的味道,瞬間從她糯糯的語氣裡繾綣出來:「你在幹嘛呢?」
「在家看跨年晚會,你也快樂,在外面還好吧。」
「挺好的,爸爸呢?」
「我們都蠻好的,」媽媽答著,忽然長哦了一聲,「我昨天調電視,看到有個台的娛樂節目,說你一直喜歡的那個,叫傅什麼的……」
姜窕心一緊,難道爸媽已經知道了。
媽媽接著說:「傅廷川是吧,有女朋友了?也是個身邊的化妝師,我當時還想,你會不會要傷心呢,從初三就喜歡他了……」
聽著這句,姜窕鼻尖忽然像是長了一顆青杏子,酸澀得厲害。
原來,她的那些年少迄今的喜好,媽媽都記著。
可是……問題也來了,要怎麼開口和媽媽說……
那個化妝師就是她呢?
姜窕捏了捏眉心,不知從何敘述。
倒是對方見她一直不出聲,加緊問:「窕窕啊,是不是媽說起這個你不開心啦,媽媽也不是有意的,媽媽以為你迷他迷得……」
「媽。」姜窕打斷她。
姜母:「嗯。」
姜窕一鼓作氣,結果出聲後還跟擠牙膏似的:「其實,那個化妝師……就是我……」
……
姜窕掛斷了電話,不知為何,剛剛和媽媽詳細講述了一遍,自己和傅廷川,認識,發展,談戀愛,再到今天沒事先通知他們二老一聲,就跑來見家長的事……
其間,似乎能腦補出許多聲,媽媽下巴磕地上的聲音……
反正,她最後有些怔忡地丟下一句:「我跟你爸說一下,工作辛苦,你早點休息吧……」
就掛了電話。
傅廷川一直挨在她旁邊聽,哪知道全是蘇州方言,很有自己的腔調,不像北京話幾乎與普通話沒多少區別,就聽了個三成懂。
只好問姜窕:「你跟你媽說什麼了?說上這麼久。」
姜窕笑瞇瞇把臉湊過去:「你——猜——啊——」
傅廷川蹙眉,揉揉她一邊臉頰:「這姑娘,怎麼變得這麼賤賤的,以後不能讓你和徐徹多待。」
姜窕握住他手腕,把他指尖從自己面皮上扯開:「聽不懂,怎麼辦,誰讓你要娶個蘇州女孩呢。」
傅廷川:「行,我明天就去學蘇州話。」
姜窕:「那你倒是學呀——」
傅廷川瞪她一眼,趁著女人還未起警惕,兩手一撐,就把她按在床頭,手腕貼著牆。
「喂——」姜窕掙扎,無果:「放手啊——你這是不公平。」
「哪裡不公平?」
「女人本來就沒男人力氣大,你這是仗勢欺人。」
傅廷川勾起一邊唇角,挑眉:「那你用蘇州話,對我表個白,我就放開。」
「不行。」姜窕偏開頭去。
「那不放了。」
「哎呀,你最好了,你放開我嘛……」姜窕換撒嬌攻勢。
「說一句,就放。」
姜窕木住,不跟他糾纏:「那你要聽什麼。」
傅廷川果斷提要求:「我喜歡你。」
「喔,」姜窕抿抿唇:「內扎宗桑。」
傅廷川瞇起眼:「是我喜歡你的意思?」
「對啊,不是四個字嗎?我騙你幹嘛。」姜窕一臉坦誠。
「真的?」
「真的。」
傅廷川低笑一聲,靠過去吻她,親得姜窕上氣不接下氣,滿面潮紅、渾身發軟才鬆手。
「你做什麼呀。」好不容易呼吸到空氣,姜窕狠捶了他一下。
傅廷川揉揉肩,好整以暇:「把你對我的表白付諸實踐。」
「你……」姜窕吱不出半個字。
「我怎麼了,你說我畜生,我當然也要把這個愛稱貫徹到底。」
「你就是宗桑。」姜窕急得半普通話半方言都冒出來了。
傅廷川忍俊不禁,摸摸她氣急敗壞地小臉,半晌,輕輕來了句:「吾呼細乃……」
姜窕臉蛋秒紅,耳根發燙。
傅廷川說的……其實才是真正的蘇州話版本的,「我喜歡你」……
他嗓音本身就磁性低啞,再混著只有她能聽懂的語調,那種若有似無的溫情眼神,
真是,少女心要復甦了……>///<
**
元旦法定假日過後,姜窕填好入職表,正式成為傅廷川工作室的一員。
而網絡上有關於他倆的消息,也慢慢消停了下去。
雖然立志一視同仁,平等共處,努力工作,成就人生。
但陪傅廷川跑通告的第一天——
就紛紛有和傅廷川相識的工作人員尊稱她「嫂砸」、「傅嫂」、「哎呦,傅老闆娘」……
姜窕都面上笑心裡苦:「你們叫我小姜就好……」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接下來到年前的一個多月,傅廷川的行程都非常忙碌,要去全國各地參加各種活動。
作為私人捆綁掛件的姜窕,自然也是跟在後面跑來跑去。
那種有事幹的忙碌感終於回來了,甚至比當初跟劇組的節奏還要「北上廣」,造型方面,對腦力,審美的要求也變高了,運用方式也需要比先前更加靈活多變。
而且,其間姜窕曾在後台化妝間碰到過三次師父,真是驚喜不斷。
不過,只是白天跑就算了,晚上回酒店後還要……
這麼些天,她算是見識到,網絡上為什麼普遍把摩羯座男人稱為「床上公務員」的說法了。
而且,傅廷川不是已經快四十了嗎?為什麼跟女人一樣,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總之,姜窕現在,整天整晚地,都非常充實……疲憊。
**
臘月二十五前夕,忙得歇不了腳的傅姜徐三人,終於回到北京工作室。
一到家,姜窕才回房去洗了個手,就見傅廷川已經仰躺在沙發上,倒頭就熟睡了。
她躡手躡腳跑過去,凝視了他一會,心裡暗歎這人五官怎麼這麼英俊呢,百看不厭。
繼而又反應過來,睡什麼呢,底妝都沒卸。
看他呼吸均勻,一枕黑甜的樣子,姜窕也不忍心吵醒他。
她側身去妝箱裡取出一包卸妝紙,小心翼翼抽出一張,覆到男人臉上,極輕地擦拭著。
還沒抹幾下,愣是被他抓住了手腕。
不費力一扯,姜窕上身不由前傾,下一刻,就直接鼻尖貼鼻尖了……
極近的間距,姜窕慌神,瞪大眼連續眨了好幾下,男人也沒睜眼,只是指節、胳膊上還還用著力,不讓她縮回去。
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傅廷川薄唇微挑,笑得很迷人。
這女人,怎麼總喜歡在他閉目養神地時候,出現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呢。
他想起唐城那個夜晚,恍如一夢。
「你到底睡著沒有嘛?」姜窕細微地說話,嘴唇一動,幾乎就能擦到他皮膚。
眼簾微掀,傅廷川看向她,手就那麼扣著她的:「沒,累,瞇一下。」
兩個人說著話,氣息交纏,溫熱。
他指腹小幅度地在她腕上輕擦:「姜窕,和你在一起之後,我很少再對手有奇怪的念頭了,我也不能理解。」
姜窕起身,離遠了一些,認真問:「問過你的主治醫生嗎?」
傅廷川頷首:「問過。」
「怎麼說?」
「她說,不奇怪。」
還是異地戀的一個晚上,他又打電話給陸水仙,明說了這一狀況。
陸水仙回道:「很奇怪嗎?心病還需心藥醫,你的這個取向並不知道起源於何處,也許就是個年少時已經忘卻的小事,某雙手,曾帶給你精神慰藉,所以你對此部位或器官感到依戀,反應強烈。但現在,你最愛的人就在你身邊了,愛情這東西,一旦愛上,就是全部,哪是一雙手就能概括的。哪怕天底下還有比這雙手更好看的,你也半眼都不想看,就算想看那麼一眼,也就看看,不會輕易心動。就跟我一樣,我也喜歡看吳彥祖,但我全心全意愛得還是我老公撒。」
回憶至此,傅廷川手動了動,與姜窕的手交錯,像所有愛侶都會自然而然做出來的那般,執子之手,相纏在一起。
他說:「她還說,我已經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藥了,別的都不行。」
其實,陸教授並未說這句話,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心裡話。
——我的姑娘,謝謝你,來到我身邊。你身上的那些令人難以抗拒的治愈力量,讓我知道了生命的,另一種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