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男人就要爺們點(9)

「條件?」談蘇沉默片刻後問。在這一層,她只見到了娜塔媽媽這一個活人,就目前來說,似乎也只能從她身上獲取碎片信息了。

「我想再見娜塔一面。」娜塔媽媽沒有考慮就開了口,就好像這話已經在她腦中、口中盤桓了千百年。

談蘇眼中有著淡淡的疑惑。

娜塔媽媽垂下頭,悲傷地解釋道:「我在這裡,娜塔就沒有來看過我。」

談蘇沉默了一瞬,片刻後說:「她不來看您,一定是因為愧疚。」

從1樓娜塔的童年來看,他們一家三口的關系都很好,娜塔沒道理不愛她的母親。可最終她卻選擇了以自殺終結她的一生,讓娜塔媽媽白髮人送黑髮人,娜塔的心裡不可能不存有愧疚。所以,2樓存放著的,或許是娜塔從娜塔媽媽那兒得到的母愛,以及她自己的逃避和愧疚。

談蘇一直覺得,自殺的人是極端懦弱,又極端自私的。自己輕輕鬆鬆地離開這個世界,卻把一堆爛攤子丟給別人,讓親人承受自己離去的痛苦。如果有自殺的勇氣,為什麼就沒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氣呢?於她來說,只要有一絲機會,她都會活下去。死了,一切都是空的,唯有活下去,才能繼續感知這個奇妙的世界。

娜塔媽媽微楞,隨即苦笑了一聲,澀然道:「就算是愧疚,那又怎樣呢?我還是見不到她。」

對此,談蘇不得不贊同。不管是因為愧疚,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結果都是娜塔媽媽見不到娜塔。

「好,我幫您。」談蘇道,「我會在這裡等到8分鐘到,等會兒娜塔來了,您至少有8分鐘的時間。」

這對談蘇來說不是什麼難事。計算著時間,等娜塔到了,她再離開,那樣娜塔在她跨越樓層能力的冷卻時間內就會被迫留在這一樓層,如此一來,娜塔媽媽就有足夠的時間跟娜塔見面,說上話了。

「謝謝你。」娜塔媽媽感激一笑,對談蘇道,「把你的右手給我。」

紀錄了談蘇目前獲得的積分等信息的手表是在左手腕上,而紀錄她在逃脫模式中獲得的碎片信息的,正是她的右手手背。

談蘇伸出了手。

娜塔媽媽雙手將她的右手握住,緊接著,有微弱的光從她的手心亮起。

談蘇眼前閃過了無數的幻象。

那些一家人幸福生活的畫面,那些娜塔媽媽為娜塔擔憂的畫面,那些娜塔媽媽為娜塔準備好一切,掃清一切的畫面……

一切都結束後,談蘇只覺得自己的心中也跟右手背一樣是溫暖的。

媽媽,這個全世界都通用的詞,這個最溫柔也最溫暖的詞。

看了眼右手背上出現的第三個灰色碎片印記,談蘇微微舒了口氣。

她瞥了計時器一眼,上面顯示的時間是6分41秒,還有一分多鐘,娜塔就要來了。她站起身,向娜塔媽媽道謝:「謝謝您。希望您能跟您的女兒有一場愉快的談話。」

說完,她便走到了空間轉換按鈕旁,將手搭在了通往4樓的按鈕上。

娜塔媽媽也站起身,她就像是知道娜塔會從哪兒出現一樣,走到客廳中央站定,隨後轉頭朝談蘇溫柔地笑了笑。

沒過多久,娜塔媽媽跟前的位置出現了一團黑霧,漸漸凝聚成實體。

談蘇依然在娜塔凝聚了實體,但還沒來得及瞬移過來之前按下了按鈕。因此,在離開之前,她看到娜塔在看到自己媽媽之後,略顯猙獰的面孔僵住了。

娜塔媽媽和娜塔的對話結果如何,談蘇管不著。一到4樓後,她無視周圍鋪天蓋地的花瓣雨,飛快地走到了掛著計時器的那棵櫻花樹下。

之前那叢她看到的野草還在。而原本在山坡那邊卿卿我我的那對情侶,卻已經不見了。

談蘇在野草叢前蹲下,仔細地觀察著這叢野草。這是什麼種類的草,她自然不認識,不過那應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含義。

想到那張照片中前後兩種不同景象,談蘇忽然一把抓住了草莖,用力向外拔。意外的是,這叢草竟沒談蘇想象得那麼難拔,一下子就被拔了出來,而因為過於用力,她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草下面似乎埋了什麼東西,談蘇忙徒手挖起來。泥土很鬆軟,而且那東西埋得也不深,沒一會兒談蘇就把整個東西都挖了出來。

是一個盒子。

她把盒子上的泥土都抹掉,仔細地打量起來。

這是一個紙巾盒大小的古樸木盒子,用一把精致的小鎖鎖著。談蘇試著想直接把鎖拽掉,但鎖看上去小小的,卻十分結實,至少在目前這種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她沒法開鎖。

談蘇站了起來,在認為裡面的東西不是易碎品的想法驅使下,她用力將這小木盒砸向了櫻花樹幹。誰知木盒卻頑強地承受住了談蘇的粗暴對待,依然堅挺地存活著,甚至連一點裂痕都沒有。

談蘇只好撿起木盒,低頭望著它皺起了眉頭。

一般來說,鑰匙應該在這個木盒擁有者身上。她覺得這盒子的擁有者應該是娜塔,把值得紀念的東西裝進盒子裡好好保管一般都是女性的行為。她向四周看了看,希望娜塔就在邊上,但此刻娜塔和東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這裡根本沒有那兩人的蹤跡。

難道說……第一次來這兒沒能從娜塔那兒拿到鑰匙,就再也沒辦法拿到鑰匙了?

這種猜測的可能性非常高,但此刻談蘇很不願意那麼相信。因為這就意味著,她永遠也不可能完成這個逃脫模式。

談蘇希望還有其他辦法能打開這盒子,或者說,她希望她的猜測是錯的,她希望這盒子的鑰匙就在附近。

她滿懷希望地看向四周。

這裡就是一片林子,並沒有什麼顯眼醒目的東西。

要說最醒目的,就是木盒旁邊的這棵櫻花樹了。在談蘇眼中,因為計時器和空間轉換按鈕的存在,這棵櫻花樹鶴立雞群,完全超脫於其他景物。

她嘗試著繞著這棵樹走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樹幹,要不是她不會爬樹,她絕對會爬上去參觀參觀。這一番尋找,還真的被她找到一個小小的洞眼。就在計時器的背面,樹幹上在跟談蘇的膝蓋齊平的位置,有一個深褐色的小洞,一般來說,在這麼矮的位置,不特意去看根本就看不到。

談蘇在小洞前跪下,向裡看去。洞太黑,什麼都看不到。她試著用手指去摳,卻悲傷地發現這洞眼有些深,她的尾指能伸進去,但太短了,什麼都碰不到。

當然,也有可能是裡面真的什麼都沒有。

談蘇現在沒有別的線索,只好跟這小洞死磕到底。她本想找根細一點的樹枝伸進去,但這些樹枝要麼太粗,要麼就是太曲折,剛伸進個頭就再也進不去了。她只得再想其他辦法。

繞著櫻花樹打轉想辦法的時候,談蘇突然注意到了剛才被她拔起丟到一邊的野草。她忙蹲下,發現這野草莖韌性挺強,還稍微有點硬,頓時大喜,立刻折了好幾條下來合成一條,跑去樹洞前嘗試。

這一回的嘗試終於有了結果,在談蘇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終於從這小洞裡摳出了一把小小的鑰匙,看樣子跟木盒上的鎖剛好匹配。

她忙拿著鑰匙去嘗試,還真的輕輕鬆鬆就把鎖打開了。

木盒裡藏著的是一些書信。

這些書信看上去有些舊的,顯然信的主人拿著它們看了不止一遍。

談蘇隨意瀏覽了一番信的前幾張,發現這些信字跡都相同,應該是同一個人寫的,對比她之前從東那裡得到娜塔家地址時看到的東的字跡,她認為這麼多信都應該是出自東之手。

談蘇快速翻看了一番,這些信都是一些日常通信,記錄了兩人從完全陌生到相識相愛的經過。這些信中的東,對娜塔關懷備至,細心呵護著她,注意著與她有關的種種小細節,溫柔而紳士,足以令任何一個孤獨的人怦然心動。這裡沒有娜塔的回信,但談蘇也能結合之前得到的信息猜測出來,那時候除了書就只剩孤獨的娜塔,在遇到那樣的東之後,是怎樣迅速地淪陷下去,把他當成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光明,唯一的救贖。

然而,東到底讓她失望了。她滿心依戀的男人,竟然眼看著她被他的朋友們輪奸,甚至幫忙拍照留下脅迫她不要說出去的把柄。原來的愛有多深,之後的恨便有多濃。所以說,談蘇是能理解娜塔關於自殺的選擇的,只是她不贊同而已。娜塔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還有深愛著她的媽媽,本不該那麼做的。

這些信,談蘇很快就大致瀏覽完了。

盒子的最底下,是一張被剪成愛心狀的照片,那上面,娜塔和東頭對頭幸福地偎依著,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甜蜜的笑容。

當談蘇碰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它散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連帶著盒子和這盒子中的信件,一起化為了如同小星星般的光點,散落在櫻花樹四周。

而談蘇的右手背上,也多了片碎片,金色的、擁有救命效果的第四片「娜塔的諒解」碎片。

此刻,計時器上顯示的時間是7分22秒,也就是說,娜塔將會在38秒後出現。

談蘇起身,將手貼在5樓按鈕上,盯著四周。這時候她發現原本綠色的按鈕,其中一個變灰了,正是通往2樓的那個按鈕。看來,這些時空轉換按鈕也不是可以無限制使用的,用過後變灰了就代表不能用了,就跟她手背上的碎片一樣。

當計時器到8分鐘時,談蘇身體驀地緊繃,雙眼緊盯周圍。

但娜塔並沒有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當計時器顯示時間到9分時,談蘇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娜塔這是……被她媽媽纏住了嗎?乍一想,這似乎是有利於她的好事,可事實上,這對她來說卻是個大麻煩。如果娜塔媽媽能一直將娜塔留在2樓也就罷了,可要是娜塔中途突然出現了呢?雖說她現在多了個保命符,可在5樓情況未明前,她還想留著它以防不測。

眼看著計時器一點點往上走,談蘇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怕的可能,不禁凝眉瞇起雙眼。

如果說,娜塔沒有來4樓,是因為她正在5樓等著自己呢?

那就意味著,她一出現在5樓就會被娜塔觸碰,從而浪費她剩下的唯一可用保命碎片,並且之後娜塔只要固守在5樓,她最後總歸會因為要得到最後一塊碎片而回到5樓,被她觸碰殺死。

談蘇記得,系統中關於每個樓層停留的時間為3到10分鐘,超時會被強行送出的限制,只適用於玩家。所以,娜塔是可以一直長時間地待在5樓的。

如果娜塔從現在起固守5樓,她自己將會在用光了其他所有樓層的空間轉換按鈕之後,因無法使用按鈕而超時被系統隨機送出,總有隨機到5樓的那一刻。一旦到5樓,她就死定了。

所以只要娜塔固守5樓,對談蘇來說,這就是一局死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