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人的圍追堵截之下,談蘇沒有時間再思考神廟被破壞的事。好在村子邊上都是山地,她和嚴淼二人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往山中跑。最初躲過了村人的圍捕之後,二人進入山中躲了起來,成功甩開了村人。
然而,這還只是個開始,之後的事情才麻煩。除了甩開村人,他們還要坐上回港口的巴士,但他們知道巴士在哪兒,那些村人一定也知道,或許現在就在那兒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這下事情難辦了。
談蘇和嚴淼躲在一片林子之後,等村人都走得看不到了,談蘇才道:「他們現在可能正在巴士站等我們,我們得把他們引開。」
嚴淼點頭:「嗯……你會開車嗎?」
「會。」談蘇有些疑惑嚴淼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嚴淼接著便道:「我去把他們引開,你把車開到村口,我們在那裡會合。」
「不,我覺得這樣危險性比較高。」談蘇卻搖頭道,「既然他們說我們破壞神廟,我們就破壞給他們看。」
嚴淼望著談蘇的笑,挑起了眉。
談蘇的計劃很簡單。
從這些村人興師動眾的態度可以看出來,他們對供奉役小角神像的神廟相當看重,那麼只要她真的「破壞」了神廟,他們一定會被吸引而來。
在談蘇將自己的計劃跟嚴淼說明後,嚴淼沉吟片刻,點頭道:「這樣確實穩妥。」他頓了頓,露出了一絲笑,「難怪劉副總特意跟我提起你。」
「嗯?」談蘇有些驚訝。劉副總?她平日裡只跟她的頂頭上司交流比較多,跟劉副總倒是很少有說話的機會。
「他說,你心思細膩,思維敏捷,能力相當出眾。」嚴淼道。正因為劉副總的褒獎,他才會對談蘇印象深刻,輕易認出了她。
談蘇被誇得有些羞窘,尷尬地轉移了話題:「劉副總謬贊了……我們先去借點火吧。」
「好。」嚴淼點點頭。
兩人先悄悄潛入村子,進入一戶沒人的屋子,偷偷地拿了個打火機。村裡的人大多數都在四處找他們,他們基本都沒鎖門,這大大方便了談蘇和嚴淼的偷竊行為。
拿到可用打火機之後,兩人又沿著之前走過的路來到了神廟附近。
或許是沒人想過他們還會回來,神廟這邊沒有人看守,談蘇和嚴淼兩人就算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也沒事。不過謹慎起見,兩人一人望風,另一人開始行動。
望風的事交給了談蘇,她緊張地觀察著四周,偶爾也會看看嚴淼的舉動。他正撿拾著枯枝,將它們堆到一起,除了枯枝,還有些新鮮的樹枝,這是為了一會兒燃燒的時候,有足夠多的煙。
沒錯,談蘇是想在神廟這兒放一把火,好將村民們都引來。當然,燒毀神廟這種真正吸引仇恨的事,她也不想干,他們只是在神廟前弄一個火堆,再弄出足夠多的濃煙,讓村人誤以為神廟燒起來了,全部趕來救火。
很快,嚴淼就做好了全部的准備,利落地點上火。
離開前,談蘇看了神廟裡一眼,裡面已經經過簡單的收拾,但足以看出曾經的破壞,好像有誰在裡面進行了一番徹頭徹尾的翻查。而原本放在正中的神像,也沒了蹤影。
談蘇若有所思,但她並沒有久留,目前最重要的還是盡快坐上巴士離開。
談蘇和嚴淼在返回村中之時,看到村人緊張又激動地呼喊著趕來。越來越多的人提著水桶急匆匆地跑來,沒有人注意到旁邊悄悄往相反方向行走的談蘇和嚴淼。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巴士站。說是巴士站,其實不過是一小塊停車的空地,周圍種植著參天的大樹,車子就停在樹蔭下。那是一輛十幾人坐的小巴士,還停在原先的地方,車門開著,但車上沒有人,車鑰匙也不在車上。巴士旁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小巴士的司機,談蘇來的時候見過他,另一人談蘇沒見過,應該是當地村人。兩人交談得很愉快,或許經年累月中熟悉了,或許兩人都是這個村子的人。
談蘇側頭看看嚴淼:「那兩個人……你能對付得了嗎?」
「沒問題。」嚴淼淡然點頭,眼前的陣仗對他來說,完全不是什麼困難,「你在這裡等著。」
「好的,小心。」談蘇點頭應道。果然,嚴淼真的是可靠多了,如果是跟蕭睿一起的話,或許還得她和蕭睿一起上。
嚴淼並沒有直接出現在兩人面前,他繞了個大圈,從二人身後靠近,趁著他們不備,幾下就將他們打翻在此。談蘇見狀,立刻跑了過去,當她到的時候,嚴淼已經從那小巴士司機的手上,拿到了車鑰匙。
怕村人馬上就會回來,談蘇並未多話,她立刻上了小巴士,將車門關上,嚴淼直接從駕駛室上車,啟動了車子。
【即時任務二完成,獎勵積分100點。】
當小巴搖搖晃晃地開出村子的時候,村人已經意識到中了調虎離山之地,紛紛趕了回來,邊跑邊沖著小巴離開的方向大罵,不過人的兩條腿畢竟跑不過車子的輪子,不一會兒,他們就被甩在了車後。
談蘇徹底放松下來,她找了個前排的位置坐下,側頭盯著窗外急退的景色,腦中卻飛快地思考起來。
神廟被破壞的事,太蹊蹺了。她和嚴淼查看神廟的時候,神廟還是完好無損的,後來不知被誰給弄成了那副台風過境後的樣子。但為什麼村人就認定了是她和嚴淼做的呢?她記得他們第一個遇到來抓他們的村人說,村子裡就他們兩個外鄉人,不是他們做的,就沒別人了,但她自然知道不是他們做的,而是別人做的,栽贓到了他們頭上。那麼,這「栽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村人認定了是他們,或許也跟他們問過由裡子去神廟的事有關……難道是由裡子在搗亂?不,應該不是的,由裡子顯然被嚴淼迷住了,不可能連他一起陷害。如果不是由裡子的話,又會是誰呢?他們兩個才剛來那麼會兒,接觸過的人極其有限,除了由裡子,剩下的就是鈴木婆婆了,但鈴木婆婆腿腳都不便,而且也沒動機跑到山上弄壞神廟陷害他們,如果鈴木婆婆對他們有敵意,就不會跟他們說那麼多內.幕消息了。難不成他們只是運氣不夠好,恰好走入了村裡某個人的陷阱?或許某個人對毀壞神廟早有預謀,就差一個「破壞者」來頂缸而已,他們兩人就倒霉地成為了背黑鍋者。
談蘇想半天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好暫且作罷。就算不是現在,她相信最終她能弄清楚這到底是意外事件,還是有誰故意給他們下絆子。如果弄不清楚,不能對那個村子的人解釋清楚的話,他們後續的任務就麻煩了。他們現在只是暫時離開尋找線索,她有預感他們還得再回來,所以目前的情況對他們的任務極為不利,下回再來,恐怕就不會像這回剛開始那樣順利了。
談蘇默默地思考著下回再來該用怎樣的偽裝,突然聽到車子後方傳來一陣輕微的移動聲響。
對於車子開動的吵鬧來說,那聲響算得上是微不可聞,然而談蘇恰好思考告一段落,剛剛好聽到了那個奇怪的聲音。
她驀地站了起來,轉身向後看去。
駕駛座上的嚴淼從後視鏡中看到談蘇的動作,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開口問道:「怎麼了?」
談蘇退到嚴淼身邊,低聲道:「車廂後面可能有人。」
車廂很小,談蘇一眼望過去看不到什麼可疑的身影,不知道是她想多了,還是那人躲得太好。
嚴淼突然踩下剎車,將車停了下來。此刻已經離村子有些距離了,停車也不怕村人追上來。他從駕駛座上走入車廂,示意談蘇退後,自己慢慢走了過去。
嚴淼走到車廂的一半就不再前進了,停下腳步皺眉道:「出來。」
一開始,後排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在談蘇以為真的是她聽錯了的時候,一個人影慢慢站了起來。
「好吧,我出來了……」那個人雙手舉著,顯出無害的模樣。
那是一個大概二十五六歲的俊俏男生,臉上帶著笑容,舉著雙手連聲道:「我在你們之前就躲在這裡了,怕你們以為我對你們有敵意,一直沒敢出來。」
談蘇的目光瞬間落到了對方的左手腕上,那裡有一只眼熟的手表——他是玩家。
電光石火之間,談蘇明白了神廟是怎麼回事。
這個玩家的任務應該也是要找神像,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了他們,在他們之後進入神廟,將裡面翻找了一番,最終將那根本沒用的神像帶走了。之後,因為村人的搜查,他只能躲在小巴士裡面,直到談蘇和嚴淼搶了巴士逃出來。
「神廟的事,是你做的吧?」談蘇走到嚴淼身邊,對著最後面的玩家問道。
那玩家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他的右下方。
談蘇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而看了過去,雖被座椅擋住,她卻了然了:「你把那神像也帶著了?」
對方臉上一變,有些戒備地看著談蘇:「這是我拿到的,我不會把神像給你們的!」
「放心,我們不會跟你搶的。」談蘇笑了笑。其實也不能怪他,根據之前的經驗,在拿到主線任務要求的物品之時,系統並不會特意提示,所以拿到神像之後,除了自己判斷是否為系統要求的那個,別無他法。
「真的?」對方玩家一臉狐疑,隨即恍然道,「你們的任務,不是拿神像?怪不得你們都比我早進去神廟了,居然都沒拿神像!」
談蘇看他腦補得開心,都有些不忍心拆穿那神像根本不可能是系統任務要求的那個神像了。可他陷害他們的帳,必須要算一算。
談蘇扯了扯嘴角道:「你看看神像底部。」
對方玩家一邊警惕地看著談蘇,一邊抓起了神像,看清楚了底部的文字:「平成5年?」
談蘇道:「日本還在使用年號,平成5年就是1993年,而現在是1998年,五年前制造的神像,不可能是主線任務中要求的那尊神像。」
對方玩家臉上閃過不敢置信的神色:「什麼?這竟然不是?我竟然拿錯了?這怎麼……」
他一氣之下,將神像往地上一丟,然而不過三秒,他又敏捷地撲過去撿起了它,抬頭瞪著談蘇,喊道:「不對!你在騙我!你想讓我以為這神像沒用,好毫不費力地把它拿走對不對?」
談蘇:「……」謹慎是沒錯,但如果不動腦瞎謹慎,就有點被害妄想了。
談蘇扯了扯嘴角:「行,你就好好抱著它吧。」
對方玩家覺得談蘇的態度有些怪,但又怕這是她故意做出的姿態,便更緊地抱住了神像,堅定地說道:「我當然會好好保管它!」
談蘇輕輕吸了口氣,神色微斂,肅然道:「你是什麼時候跟上我們的?跟著我們有什麼目的?」
對方玩家緊抱著神像,視線在談蘇和嚴淼身上一一掃過,特別是在嚴淼身上多停留了會兒,嚴淼讓他有一種壓迫感。遲疑片刻後,他開了口:「你們在港口的時候,我發現了你們手腕上的手表,就跟著你們上了船,一直跟到了這裡。」
「神廟的事,也是你故意陷害我們?」談蘇道。
對方玩家忙搖頭:「當然不是!我哪裡想到那些人那麼快就發現了,還大張旗鼓地抓人,快被他們嚇死了!」
談蘇仔細地打量著他的表情,考慮著他扮豬吃老虎的可能性,想想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暫且信了他的話。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要怎麼處置他?如果是馬志澤,大概就是直接殺了對方了事,但她不可能那麼做。雖說她的積分排名到前三,也就意味著有人會被她擠掉回到現實世界的名額,但那跟主動害別人的感覺畢竟是不一樣的。或許,在某個次世界的對抗任務中,因為她的成功,就會有人失敗,而那人恰巧積分不夠,那麼她的成功實際上就造成了那個人的死亡。這種事,她想過,卻從沒有深想。心中就算有諸多不忍,她也必須為了回到現實世界而努力賺取積分。如果是有些她已經熟悉的人,或許她會在衡量自身積分和排名的情況下做出一定犧牲,保證對方的存活,然而若對方只是個陌生人,她不可能就那麼犧牲自己的主線任務——她覺得她做不到段曉霞那樣,當時跟胡詩嵐碰到的那個次世界,她們應當也是初相識,但段曉霞就能為胡詩嵐而放棄自己的主線任務。
或許,蕭睿當初欺騙她,根本就沒有做錯。如果蕭睿真的將真相告知,那時候,她真的願意犧牲自己的主線任務嗎?不說那時候,就說現在,如果她和蕭睿依然是當初第二個次世界的處境,她會願意犧牲自己的主線任務麼?
談蘇忽然覺得有些不確定了。人總是會美化自己而不自知,說著「如果怎樣,我一定會怎樣」,但事實上,事情沒到那份上,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是什麼。談蘇不知道對她自己,她美化了多少,如果那時蕭睿告訴了她真相,或許她會跟他走上互坑的道路呢?
「我叫唐傑,進來這個游戲之前是做銷售的。」唐傑看看兩人,先自我介紹了一番,「你們呢?」
唐傑的話打斷了談蘇的思緒,她回過神,不再多想那些事,側頭看向嚴淼。
嚴淼同樣看了看她,兩人對視一眼,嚴淼道:「嚴淼,我在投資公司工作。」
「談蘇,理財顧問。」談蘇便也回道。
唐傑看看兩人:「你們原先也是不認識的吧?」他可以明顯感覺到談蘇和嚴淼之間的疏離氣氛。
談蘇挑挑眉,沒說話。
嚴淼沉默。
唐傑卻不在意,露出了燦爛的職業笑容:「不然我們三人一起合作吧!我相信只要我們互相幫忙,一定能順利完成主線任務的!」
談蘇沒有立刻應聲,她看了看嚴淼,嚴淼對她點點頭,讓她來決定這事。
談蘇一笑,轉頭看向唐傑道:「你就這麼確定,我們的主線任務沒有沖突?」
唐傑被說得一愣,但臉上很快又綻開笑容:「有也沒關系的吧?這並不妨礙我們在完成主線任務前互相幫助的嘛。最後能不能完成自己的任務,就是各憑本事了。」
談蘇望著唐傑,半晌笑了起來:「你說得對,那麼,祝我們合作愉快。」
談蘇並沒有詢問唐傑他的主線任務是什麼,那根本不重要,她認為真正靠得住的合作對象是嚴淼。至於唐傑……為了防止再出神廟那樣被坑的事,她寧願將他放在身邊看著。如果能把他殺掉自然一勞永逸,但她做不出那種事。
「太好了!」唐傑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更為燦爛,「我就知道,你們兩人都是能溝通的,比別人好太多了。」
他手裡依然緊抱著雕像,自來熟地吐起了苦水:「之前的次世界,我碰到的一些玩家,簡直無法溝通,我都快懷疑他們聽不懂人話了。對了,之前的次世界裡,你們有遇到過一個叫金漪漪的玩家嗎?她是短發,眼睛很大很漂亮,是我的女朋友,我們一起看電影時被帶了進來,那之後我就沒見過她了。」
談蘇忽然記了起來,電影放映之前,她第一個觀察到的就是一對情侶,那對情侶還是胡詩嵐嫉妒的對象……這麼說來,眼前的男人似乎就是那對情侶中的一員。
「沒有。」嚴淼道。
談蘇也搖了搖頭。
唐傑失望地垂下了視線:「也不知道漪漪怎麼樣了……」
現在的總人數只剩下26人了,將近三十人雖然還算多,但除去第一個單獨闖關的世界,在經歷了三個次世界後,這兩人還沒有遇上……或許,唐傑的女朋友早就被淘汰出局了。
談蘇並沒有點破這一點,在沒有完全確認之前,就讓他懷抱希望好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
在談蘇解釋下一步行動的時候,嚴淼繼續開著車往港口而去。
半個多小時後,三人到了港口,將小巴士找了個地方停好後,將車鑰匙交給了港口的管理人員,之後坐上了回去的輪船。
三人下船後先解決了午飯問題,問清楚t大學就在這個城市後,三人坐上出租車過去。
t大學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好在一般大學對外校人員的進出管理並不嚴格,談蘇三人得以順利進入,並很快從路人口中問出了精神科的位置。不過,三人詢問伊熊平八郎的消息時卻並不順利,伊熊平八郎差不多是三十年前死去的,現在的這些教職員絕大多數都沒聽說過伊熊平八郎的名字。
這時候,唐傑倒是發揮了他作為銷售人員的好口才,問出了還在工作的最老教職工是誰,又通過那位老教工問出了關於伊熊平八郎的一些事。
「伊熊平八郎是二十八年前肺癌去世的。」唐傑道,「聽說在他去世前,他的父母就先病死了,而他原本還有個哥哥,在他去世前,他哥哥一家也接連死了,只留下一個兒子。那孩子叫伊熊健太,繼承了伊熊平八郎的所有遺物。現在,伊熊健太已經有四十歲了吧。」
唐傑的手上還拿著一張紙,他將紙條遞給談蘇:「這是伊熊平八郎當初的住處,就是不知道現在那個伊熊健太是不是還住在那裡。」
談蘇接過紙,腦中想的卻是關於伊熊平八郎的事。
伊熊平八郎家的情況,說不是詛咒,也沒人相信吧?就在貞子死後沒多久,伊熊家好端端的就接連死人,最後只剩下了唯一的幸存者。或許,當初伊熊平八郎也料到了這種情況,這才離開了伊豆大島,然而,詛咒不會因為他的遠離而消散,貞子的怨恨,最終還是落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