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兩小無猜

千喜看著眼前的小河溝,揉著已經走得酸痛的膝蓋,秀眉擰在了一塊,「這一會兒功夫怎麼就漲水了,剛才還能看到墊腳石。」

赫子佩左右看了看,也沒有地方可以墊腳,要過小河,只能趟著水過了。放下手裡的染料袋子,脫掉鞋子,挽高褲腳,微蹲下身,對身邊的千喜道:「上來,我背你過去。」

「我自己能趟過去。」千喜彎下身,脫了鞋子,脫下襪子,纖細白嫩的小腳上起了好幾處水泡,泡得老高。踩在鵝卵石上,水泡頓時崩破了一個,疼得她吸了口冷氣。

赫子佩看著她腳上的水泡,心痛了,一個姑娘家走了這許久的路,真難為了她,攔住正要下水的她,「雪水化了不久,這水涼,你踩這冷水,別落下什麼病根來,快上來。」

「你趟不是也涼嗎?」

「我一個男人,怕什麼,哪來這麼多磨蹭,叫你上來就上來。」

千喜腳上也實在痛,又經不住他催促,伏上了他還略顯單薄的後背。

赫子佩將自己的鞋子遞給她拿著,站直了身,將她往上聳了聳,找到最佳的位置,擰起地上的染料袋子,小心的摸下了小河溝。

小河溝的水雖然不太深,但也沒過了膝蓋,有點刺骨的寒冷。

過了河他也不把她放下來。

「子佩哥,你放我下來,抹乾了腳,把鞋穿上,別受了涼。」

「這點涼,哪能就涼了我了,爹娘沒收下我之前,下大雪,也只有那麼一條破單褲,那才叫冷呢。」子佩又將千喜往上聳了聳,「礙,話說回來,如果那晚沒你給我的那個紅薯,我可能還挨不到你下門板。」

「你還記著呢?」

「怎麼能不記著?我得記一輩子呢。俗語有說,受人點滴之恩,必定湧泉相報,何況這還是救命之恩。」

千喜咬著唇瓣,抿嘴笑了,「那你也放我下來,你也走了這許久的路了,也累了。」

「不累,你腳上全是泡,也走不快,回去晚了,娘又該擔心了。」赫子佩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快沒入西山,更加緊了步子,免得等天黑透了,在前面林子裡遇上狼。

「子佩哥,你說咱爹的腿真能好嗎?」在醫學並不很發達的古代,再加上又是偏遠的小鎮,也沒什麼好大夫,這傷筋動骨,也實在不是小病。

「準能好。」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爹是好人,還得等著趕明享我的福呢,這腿怎麼能不好。」

「你這是什麼歪道理,再說了,爹以後也是跟著我的,怎麼能享你的福。」

「嘿嘿……我說享我的福就會享我的福。」赫子佩傻傻的笑著。

千喜雖然覺得他的話純粹沒有依據,但心裡卻是甜蜜蜜的,「明兒,我也幫你一起染布吧。」

「你又不會,染啥布。」

「不會可以學啊,我學會了,多個人手,你和根兒也能輕鬆些。」自從有了赫子佩和程根,張師傅月錢雖然漲了,但卻做起了甩手師傅,每天關了門調好了色,餘下的重活全丟給赫子佩和程根。

陸掌櫃傷了腿,他又要去攤鋪上接生意,回了家又要染布,裡裡外外的忙,沒有片刻的空閒。雖然程根幫著跑腿送料子,但大大小小的事,始終是離不得他。

別看他隨時樂呵呵的,千喜暗暗看在眼裡,哪裡不知道他是咬緊牙關硬撐著呢。

「那些全是粗重活,一個女孩家,學那些做什麼,有我和根兒足夠了。」

大男人主義,千喜撅著小嘴,小聲嘀咕。

「你說啥?」他沒能聽清楚,側過臉來問,殘餘的夕陽給他的側影鍍上一層金光,越發顯得俊郎。

「沒啥。」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千喜知道他雖然好脾性,但認定的事卻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說不讓她學,就不會讓她動手。

春去秋來,轉眼一年過去了。

大和染坊的生意在赫子佩和千喜的張羅下紅火起來了,湊了錢盤下了隔壁家快要倒閉的染坊商舖,自己搗鼓著粉了牆,又將原來的舊家俱重新漆了遍。那破舊的小鋪居然被他們煥然一新了。

這一有了門面,來往的客人也就更多了,雖然對對面『福通染坊』的生意影響並不太大,但王掌櫃心裡已經不大痛快了,對著『大和染坊』的方向呸了一口,「這鹹魚還會翻身了,我到要看看這上了岸的魚還能蹦多高。」

雖然赫子佩早就打好了主意,和賣染料的馬掌櫃熟絡了,就不讓千喜跑步遭罪了,但不讓她再跑的話,卻一直沒肯說出口。不知咋的,就是喜歡陪著她走這段路,聽她在路上嘰嘰喳喳的說東道西。

仍然每次都是自過那條小河溝開始,就背著她回家。

有一次千喜問他,「子佩哥,你背著我不重嗎?」

「重。」

「重,你還背?」

「習慣了。」

千喜伏在他肩膀上,低聲的問,「那以後,我老了,你還背我嗎?」

「背,背到我背不動為止。」赫子佩心裡趟過一條溫泉。

千喜笑著閉上了眼,聽著樹上的蟬叫。

「千喜……」

「嗯?」

「我有點兒事,想跟爹商量,就是不知成不成。」

「什麼事?」千喜見他說的慎重,睜開眼,緊盯著他的側面。

「我想讓爹把張師傅辭了。」

「把他辭了?」千喜驚叫了一聲。

「這個人心術不正,又太貪了。我打聽過了,『福通』是好的師傅也就三兩銀子。他這後來又找爹漲了兩回月錢,都漲到五兩銀子了,還不滿足,這個人根本餵不飽。」

「可是把他辭了,這染布的事……」

「他那點本事,我早學會了,我染出來的布比他染的還光鮮。再說爹的腿也好了,雖不能用力,但每天都讓根扶著去鋪子裡坐著,根本不用擔心這人手的事。」

「我看成,就不知咋爹那個菩薩心腸,狠不狠得下這心。

「你覺得成,我就去跟爹說去。」

「成,你說去。」千喜也極不喜歡那個一天到晚色瞇瞇往她身上亂看的張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