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站在門口,望著路口一輛輛馬車拖著高高的貨物,往這邊來了。雖然蓋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到裡面裝了些什麼,但這時辰詁摩著也就是布到了,衝著裡面喊,「掌櫃的,布來了。」
赫子佩聽了起身就往門外跑,那些掌櫃也忙捏緊了牌子,跟在他後面跑。
到門口正好遇見千喜邁了進來,她手上還提了幾盒剛在桂香園買的桂花糕。
千喜看了看追在赫子佩身後面色緊張的眾掌櫃,笑著道:「喲,都在呢?」
赫子佩和千喜雖然還沒完婚,但懼內已經是出了名的,眾人當然知道這老闆娘跺跺腳,『大和』的地就得震一震,見問,忙笑著應了。
千喜攔下他們,「你們都別急,我剛才問了壓布來的差爺,說到這門口還得有些手續,清點驗收,還有得耽擱的,你們先坐著,喝茶吃點心,這門口的事讓他帶著夥計去接著就行了。」千喜指了指赫子佩,接著又推了推他,「你快出去吧,馬上到門口了,別忘了招呼人家也吃杯茶,吃口點心。」
「還是你想得周到,娘呢?」今天千喜沒來鋪子就是為了陪陸氏逛街買東西,赫子佩從她手裡接過點心,遞給夥計。
「我們在街口遇上送點心回家的夥計,娘就先拿了點心回家了,我順道過來看看。」千喜邁進了門檻。
夥計忙扶了點心去門口候著,一邊吩咐小廝多備茶水。
赫子佩出門接布,陸掌櫃招呼著眾掌櫃又坐了回去。
眾掌櫃的看赫子佩在門口太陽下站著,他們在裡面涼快著,有點過意不去,但遇上這樣事事為別人著想的東家,這心裡卻是舒坦。
千喜過隔壁看了還在裝修的鋪子,把裁布的案台試了試高度,倒是滿意,只是這面子不夠光滑,怕勾了布,要他們細細的再磨上兩遍。
又在訂做的用來配合那案台用來畫樣的高凳,一坐下去就矮了一截,胳臂和案台都平了,「喲」了一聲,「師傅,這不合坐啊。」
木匠看著也覺得難受,「您那天只給了這案台的尺寸,說做兩張與這桌案相配事凳子,我們平時也沒做過這麼高的案台,也沒想到這麼大的如子,您是用來畫畫的,所以就只顧著款式去,沒留意這高度,我這就把這凳腳全換了。」
「也怪我沒跟你說清楚,這事不怪你。」千喜彎了身那凳子,都是上好的木料,又是雕花,又是摳圖的,可見是很花了些心思的,這麼不要了可惜不說,也白費了人家的一番心思,「這凳子做成這樣了,重新截了怪可惜的,留著吧,反正這兒多幾張凳子也沒壞事,你就重新照著高度做兩張,我再給你加上兩張凳子的錢就是了。」
她也不是不考慮成本,只是這裡本來就要加幾張凳子的,只不過那時想著按現代沙發的做法,請人做三兩張的,不過那東西麻煩,怕一時半會兒做不出來,誤了開業的時間,所以就暫時擱著,等以後空閒了慢慢再做,不過既然這多了兩張凳子出來,也就先湊合著用,至於沙發就又可以壓後些再做。
木匠剛才見這凳子不合適,便有些難過,千喜他們訂的木料全是上好的,平常人家並不多用,那幾條腿弄下來,也只能放著,也不知何年馬月才能有個用處,這兩張總凳子算是沒錢掙了,聽她這麼一說,不但這凳子人家要下了,還加多了兩張,歡歡喜喜的應了,幹活也就更來勁了,本來打磨一遍的,又都加了一遍,盡心做到好為止。
千喜逛了一圈,見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了,出門見那些裝布的馬車都已經停在了門口,長長一條車龍,衙差已經請到裡面喝茶去了,夥計們正招呼著車伕們喝茶吃點心。
赫子佩更是每個車伕封了些辛苦錢,那些車伕遠道而來,自是又熱又累,到了衙門外等了半天,又餓又渴,水沒喝上一口,更別說填肚子了,正滿肚子報怨,又不敢發作,到了這兒,有吃有喝,還有錢拿,頓時覺得這天氣也沒這麼熱了,不用等赫子佩點數,便如數的把自己負責的這車布有多少數量,哪兒有什麼毛病,都仔仔細細的說給赫子赫聽了。
比他們自己點布更來是清楚明瞭。
赫子佩要夥計細細的記下了,望了眼,依在門口看著他笑的千喜,心想,這女人就是心思,他想著給車伕們打賞,卻沒想到給他們備點心,不是她想得周全,討得這些車伕高興,今天光驗這些布還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等車伕吃飽喝足了,也不用另外請車拉布,直接按著赫子佩的吩咐,把完全沒有問題的布,五百一堆,五百一堆的給各掌櫃送回了染坊。
雖然多了點心錢,卻沒了這請車拉布的錢,算下來,倒還節約了筆錢下來,赫子佩將這些多出來的請車錢再湊上了些,讓管事的去附近的酒樓訂了幾桌席,晚上再請這些人吃上一餐。
這些車伕更是高興的直給追著赫子佩,「掌櫃的,你可真是大善人,如果下次您再征布,是我們拉布,這就不用說了。就算不是我們拉布,我們都會要兄弟們把布給您照看得好好的,不給您出一點差子。」
赫子佩笑著回了禮,「有你們這心,我赫子佩在這兒先謝謝了,以後指著大伙幫一把的時候只怕少不得的了。」
送走了衙差和眾掌櫃,喚著沈洪,把記著那些有問題的布的單子交給他,「你帶人把布拉回去,把這給根,你們合著把這些有問題的分出來先堆在一邊,等晚上我回去看了再說,別的,你們可以按著計劃開工了。」
沈洪應著去了。
陸掌櫃這時才上來問赫子佩,「都安排好了?」
赫子佩在陸掌櫃面前,頓時恭恭敬敬的,「爹,都安排好了。衙門也放了話了,這官銀過兩天就到,只要我們交上一半的布,就開始發銀子。」
千喜也上來問陸掌櫃,「爹,你看我的鋪子裝得怎麼樣?還有哪兒不合適的,您也去幫著指點指點。」
陸掌回頭望了望正在裝的茶水鋪,這門面已經煥然一新了,「你沒來,我就看過了,都蠻好的,你可要用心點做,這可是我跟子佩給你做的保,你做砸了,你娘可放不過我們。」
千喜抿著嘴笑了,這個爹沒有一點古代大男人的大男人主義,怕老婆可是出了名的,可能也是受他的影響,赫子佩在自己面前也是順得跟只小貓一樣,當然前提是她沒超了他的底線,如果她做了什麼他不認可的事,那可是千均鼎也按不下他的頭。
陸掌櫃望了望對面,王夫人正匆匆從外面回來,到了門前沒馬上進去,回頭向這邊呸了口口水,才進了門。
門裡晃過王掌櫃的一角衣衫,想來也是縮在窗戶後面看著這邊的。
回過頭問赫子佩,「當真就不給他們一家?這不太好吧?」
赫子佩笑了笑,拉著陸掌櫃進裡面坐,「沒啥不好的。」
千喜知道父親這又是那所謂的菩薩心腸犯了,「他們擠兌我們的時候,爹是忘了。」
陸掌櫃自然也知道對面生意現在是什麼狀況,淡得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這誰家都不幫,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家家都幫了,就留對面一家,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不是忘了,都是過了的事,也不用老放心上,再說這街臨街坊的……」
千喜聽了這話,秀眉就豎了起來了,「他們的良心早被狗吃了,還知道什麼街臨街坊的,我和子佩哥差點……」
話剛出口,赫子佩在桌下輕輕踢了她一下,端了才斟上的茶杯,雙手遞給陸掌櫃,「爹,喝茶。」
千喜這才想起,對面的請土匪害他們的事,沒跟爹娘說過,剛才一時上了火,差點漏了出來,忙住了嘴。
陸掌櫃卻聽出了問題,接過了赫子佩手上的茶不喝,放下了,「出了啥事?」
「沒啥事,千喜不就一直看不得他們家嗎?」赫子佩打著圓場,想把這事均過去,這事萬一被娘知道了,以娘的脾氣,還能不踢上他們門去,那樣反倒讓對方警覺了,提前跑了,他定下的計劃可就泡了湯了。
千喜輕咳了一聲,站起來,「我去隔壁看他們做凳子去,別又不合尺寸。」
陸掌櫃起了疑心哪能放了她走,拉下臉,「千喜,給我坐下,老老實實,說這到底怎麼回事?」他見赫子佩獨不給對方布,就已經覺得這事不對,再聽千喜這一漏嘴,就尋思出問題了,這裡面有大問題。
生意上的事,自從他摔了腿後,就丟給了千喜和赫子佩,腿好了,見他們做的好好的,自己反而不好插手,自己插進去,只怕反而亂了,乾脆真的做著甩手掌櫃。雖然怎麼打理生意不管,但真有什麼事卻不是不理不問,何況直覺這事要鬧大。
他不擔心別的,就怕這二人年輕氣盛,萬一沒沉得住,犯上點犯了法的事,把他們自己給繞進去了,那就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