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氣很是晴朗,但有風,倒不是很熱。
千喜捲起簾子,讓風透進來。一邊捲著簾子,一邊看著正在織布的婉娘。
她與沈洪成親已經有幾年了,卻不見有孩子,也不知是不能生,還是不想要孩子,如果是後者,那可就太好了,可以取取經。
但如果是前者,這麼懵懵的去問她,不是正好戳了人家的痛處。
千喜到嘴邊的話,轉了幾轉,也沒好問出口。
雖然赫子佩說去問小李,但是花樓裡的事,能有多少好的?那些婆子還能拿姑娘們的身子當回事?別問回來的都是些只圖掙錢,不管身子的損招。
到是婉娘心細,停下梭子,「你今天有心事?」
千喜『嗯』了一聲,走到她身邊坐下,「昨晚回去,洪子跟你說了什麼嗎?」
婉娘笑著點了點頭,「虧得我誤會了他,害我白白哭了那麼幾場。赫掌櫃也跟你招了?」
「嗯,招了。」千喜隨口應了,看著兩隻蝴蝶飛了進來,一前一後的停在織布機架子上,顫抖的翅膀異常的艷麗,過了一會兒,又雙雙飛起,在織布機上戲舞。
「既然招了,你還能有什麼不痛快的?」今天千喜自打進了鋪子,就不時的在歎氣,聽得她早就想問了。
千喜將手肘擱著織布機邊緣上,撐著下巴,愣愣的看著那兩隻蝴蝶,「你說成親好嗎?」
「只要是嫁得人好,當然好了。」婉娘忽然明白了什麼,推了推她,笑道:「是赫掌櫃催你成親了?」
千喜又心不在嫣的「嗯。」了一聲,也不知道他開口要人去問沒有。
「那是好事啊,你怎麼就不開心呢?再說你們都訂親多久了?人家眼巴巴的等著呢,你也該給人家一個日子了。」婉娘就是想不明白,赫子佩不論品貌,本事,都是難得的好,不知多少姑娘偷偷的想著,如果不是早些年,就跟千喜訂下了親,只怕門檻早被說媒的踢破了多少根了,她怎麼就硬拖著不肯嫁。
千喜沒精打采,只盼著這一天快過去,好尋個時間問問子佩有沒有問到法子,以前說不嫁還沒多去想,昨天他把話挑得明瞭,她才知道了他的心思,這一日不成親,他心裡一日不踏實。
這些年來,他累死累活的,不報怨一句,可心裡過得並不開心,她想著也覺得心酸,又隨口『嗯』了一聲。
婉娘越看越覺得千喜有些不對勁,轉過臉看著她,「他哪兒不好?你為什麼不肯嫁?」
「他哪兒都好,就是太好了,我才為難。」如果他不好,千喜說不嫁就不嫁,心裡也沒這麼多想法了。
「既然好,那你還想啥?」婉娘更是想不透她的心思。
「我們的『秀色坊』這才弄起來,都還開門做生意,什麼事都是開頭難,要花大量的心思。這時候成了親,萬一有了孩子,我能有這麼多精力嗎?」想著有些孕婦反應大的,再折騰上幾個月,這時間可就耽擱的多去了。
婉娘『哧』的一聲笑了,「我當啥事,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
千喜白了她一眼,很想說,你不是也沒有孩子嗎?但怕萬一真是她們兩人中誰有問題,不能生,這話就傷了人了,所以到了嘴邊也不會往外吐,「怎麼你說話的口氣都跟他一模一樣,不是不生,是想過兩年,等『秀色坊』起來了再生。」
其實千喜是沒過門的姑娘,不該說這些話,但是一來她本來就生長在二十一世紀,沒有那麼保守的思想,二來和婉娘又很是投緣,親如閨中姐妹,有些話也就無所不談了。
婉娘想了想,其實也不是不能防,但那法子,實在是有些風險,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說出來。
千喜見她欲言又止,「你知道有法子,對嗎?」
婉娘歎了口氣,「我是想生,沒得生,你卻是能生,卻不肯生,這不是天捉弄人嗎?」
千喜心裡『咯登』一下,果然……好在那些話沒問,否則真讓人家難過了,「怎麼不能生?」
婉娘眼睛有些泛紅,「那時到是懷上一個,後來鬧饑荒,三天兩日的才有點東西吃,洪子把褲腰勒了又勒,把吃的都省給了我,可是孩子還是沒足月就下來了,生下來就弱,我又沒奶,又找不到吃的,沒幾天就餓死了,這以後就不怎麼就一直沒懷上了。洪子怕我撐不過去,也就是這樣沒了辦法,才來投靠的你們。」
當時洪子和她來時,婉娘身體極差。沈洪和婉娘喪子之痛,不願提起,所以他們竟不知道這件事。
千喜為她難過,歎了口氣,「還是身體虛弱引起的,把身子補起來,也就能生了,明兒我陪你去看大夫,我娘識得一個大夫,看女人病可靈了,讓他給你開些藥,吃了一陣,把元氣補起來,沒準就能生了。」
婉娘雙眸一亮,閃過一絲希望,「真的靈嗎?」
「嗯,真的,不信我們這就去看,不用等明兒了。」千喜說著就要起身。
婉娘笑拉住她,「哪有這麼急的性子,這麼久都過了,也不在於這一天兩天的。」
千喜想想也是,又坐了下來,又撐了頭,「可是我可該怎麼辦呢。」
「你想嫁嗎?」
「想,他挺好的。」千喜老實的說了。
「暫時真不想要孩子?」婉娘咬了咬唇,不知該不該告訴她。
千喜聽她話中有話,頓時來了精神,轉過身,拉住她的手,「你有辦法,是嗎?」
婉娘仍是猶豫不決,「辦法是有一個,但……算了,還是不要的好。」
千喜也聽出味了,那方法肯定有什麼負面作用,也沒那麼大的熱情了,但知道總好過不知道,「你說說看,如果真的不好,不用就是了。」
婉娘也覺得說來斟酌一下也不防事,「我們那兒一直比較窮,孩子生多了養不活,所以我們的女人們私下裡偷偷的會上山撥些草藥,幾種草藥和在一起熬煮了每次在事後,喝上一碗,一般就不會懷上。」
千喜突然像撥開烏雲見艷陽的感覺,這不就是現在的事後避孕藥嗎,「真的?什麼草藥這麼靈?」
「靈是靈,但那藥陰冷,卻是不能長服的,如果服的多了,就真的生不出來了,而且過幾年,就會落下這痛那痛的病根,所以還是不好的。」婉娘看了看千喜,搖了搖頭,「還是不要的好。」
千喜以前看電視,也見過有喝湯藥的,想必也就是這種,「你說的長服大約多長時間?」
「每個人都不同了,有的人喝了三五年,也沒事,有的喝了三幾個月的,停了也不見生了,還有沒有更早的,這就不知道了。」婉娘看著千喜躍躍欲試的樣子,有些後悔告訴她了,萬一真落下什麼,自己做的這孽可就大了,「唉,算了,這法子用不得。」
千喜也覺得這風險未免大了些,子佩孤身一人,肯定想有孩子的,如果當真弄沒得生,他不難過死才怪,這法子也只能做個後備考慮,「要不你把方子告訴我,我備著不用就是了。」
婉娘搖頭不肯,「當我沒說過,這方子用不得,萬一真喝出什麼事來,我這一輩子都愧對你和赫掌櫃了。」
千喜纏了半天,她硬是不肯,千喜沒了辦法,只得賭了氣坐過一邊,還是等著赫子佩的消息算了。
等得不耐煩了,就溜過『大和』,可是每次過去,都見赫子佩忙得腳不粘地,見了她也只是笑笑,卻沒多少功夫跟她說話。
千喜也不便去打擾他,偷偷的看小李,也是埋頭幹活,看了她也沒什麼不同的表情,弄不明白子佩有沒有跟他說過,不過一想到如果子佩跟他說過,這以後常見到的,就難免尷尬,臉就開始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