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子佩仔細看著喜服圖稿,男裝是大紅寬領斜襟闊袖長袍,領口和袖子上繡著紅梅,花嬌枝傲,用金絲線勾邊,典雅又喜慶。腰間是同料的三指寬腰帶,用金絲絞了邊,中間同樣繡著紅梅,與領口相呼應,腰側墜著如意節,如意節下是她為他備下的玉珮。外面罩了件半透明的外衫,簡單的線條,沒有更多的裝飾,只是在胸下前襟處用條大紅絲帶紮著,又添了幾分飄逸。
也沒做帽子,只是配了條二指來寬的大紅綢帶,上面也繡上梅花,同樣的金絲絞邊。
赫子佩慣來不喜歡太過花裡胡哨的東西,雖然多處用梅花點綴,卻並不會顯得複雜花俏,再加上他素喜梅花的傲骨,這套喜服立馬便合了他的意,眼露喜色,「千喜,你真是太棒了。」
在他看圖紙的時候,千喜的視線就沒離過他的臉,就怕他不滿意,又不忍心拂她的意,忍著不肯說出來。
從頭到尾沒看到他有一絲猶豫之色,這個結果算是圓滿了,「喜歡嗎?」
赫子佩喜滋滋的點了點頭,「很好。」又看了看,才放下手中圖稿,拿起千喜那套女裝的圖稿。
大紅的高束腰抹胸,最上的邊有二指來寬的大紅緞帶,緞帶兩邊鑲著金邊滾條,中間同樣繡著勾了金邊的梅花,整個抹胸就是一枝迎風而立的紅梅,金色的花蕊,花蕊上點著細小金珠,寬大的拖地長裙,從下往上由密到疏的散著花瓣,一片片像是要乘風而去一般,外面同樣罩著半透明的帛錦,最外面是一條薄如輕煙的寬披帶,整件衣衫看上去就像是籠罩在大紅的輕煙薄霧中。
雖然這套喜服比起一般人家穿的喜服簡單了許多,但卻另有一番韻味。
赫子佩看了又看,幻想著千喜穿上這身衣會是什麼模樣,越想越覺得美若天仙,巴不得今晚就成親。
過了許久,才心滿意足的將手中圖稿放下,輕歎了聲,「以前一直知道你喜歡搗鼓,卻沒料到你竟有這能耐,這作坊果真是開對了。」
千喜聽他贊自已,笑得就合不攏嘴,「你看還有什麼要改的嗎?」
赫子佩搖了搖頭,「沒啥可改的了,再改,只怕反而不完美了。」
「那我可就這麼起樣了,樣起出來,就等著婉娘回來織布做成品。」
「成啊,不過做出來,你得先穿給我看看。」赫子佩現在已經滿腦子她穿上喜服的模樣了。
「美得你。」千喜又開始起草著爹娘的衣裳圖稿。
「只是這時間來得急嗎?」赫子佩算著離好日子也就一個月多點的時間,連布都還沒著落,光兩張圖稿,似乎有點懸。
「婉娘和沈洪啥裡回來?」千喜也算著時間,婉娘回來得早到沒什麼問題,如果回來晚了,就的確有些緊巴巴的,畢竟這年代繡花全是手工,不比得二十一世紀有機繡那回事,三下五除二的便能搞定。
「最多還有三五天便能回來了,不過她回來了,暫時不方便到這兒做事。」赫子佩指了指導對面。
千喜明白他是擔心姓王的使壞,害了人家,「我們不是在新院子裡給他們備下了房間嗎?她以前在家裡使的那台織布機,也差人抬過去了,她回來收拾出來便能在家裡織,不必到這兒來。我明兒就把要用的線清出來,你早早的染了晾著,等她回來就開工。」
「染啥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要啥樣的,我都給你染出來,絕對不讓你有一絲不滿意。」赫子佩這點自信肯定有的,染了這麼多布,就沒出過什麼岔子,還能染不好自己的喜服?
千喜抿著嘴笑了,「你先別吹,染出來再說。」
赫子佩也笑了,「別的你可以不信你相公,染布你還能信不過?」
千喜橫了他一眼,「我要的是你樣樣得讓我信得過。」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赫子佩才又過隔壁忙去了,千喜也靜下心繼續畫她的圖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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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通染坊』……
王掌櫃又開始轉圈,這次比上次轉得更快,歎氣也歎得更重。
王夫人也沒了精神,「這該如何是好?姓赫的小子,根本不接那些布,他不接,就沒一家染坊接。我們這布壓著想找替死鬼都沒地方可找。要不我們去找衙差,把這全退了,讓他去央著赫子佩染?」她現在沒什麼想頭,能自保就不錯了,別說掙錢,害人了。
王掌櫃也是一愁未展,重重的歎了口氣,「從今天的情形看來,姓赫了設了這個圈套,根本不是想搶布,而是想我們死在這兒。就算去央著他收布,他也不會接。我以前還沒回過神來,現在才算想明白了,他弄那個狗屁加盟,就是為了套住別家染坊,那些染坊嘗到了他的甜頭,死心踏地的跟著他,他這麼做,圖的就是不讓我們找人墊被。」
「你的意思是說這布就甩不出去了?」王夫人更是心灰意冷,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只怕是甩不出去了。」王掌櫃又重重歎了口氣。
「我們找我兄弟逼他接?」王夫人咬緊牙關,難道就拿他沒折了?
「能逼我還站在這兒?早去求你兄弟了,你也看見你兄弟的態度了,只巴不得卸膀子,說白了我們就是他的替死鬼,墊腳石。他現在是已經濕了鞋了,如何還會肯再去逼迫赫子佩,再濕了褲管?」
王夫人一握拳,聲音都有些打顫,「那我們現在且不是只有一條路可走?」
王掌櫃又眸一亮,「什麼路?」
「走……離開太和鎮……」王夫人小心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那批軍布交不上,只有死路一條,如果不想死,那就只有一條路,私逃,換個地方,隱姓埋名,等風聲過了再做打算。
王掌櫃沉默了,走到桌邊坐下,半晌沒出聲,走不是上策,卻是目前唯一的一條路。
王夫人見他半天不說話,心裡沒了底,試著問,「你看呢?」
王掌櫃一臉的悲壯,長歎了口氣,「只怕是當真只有這條路了。這走還不能走得張揚,要走得人不知鬼不覺,只能將能帶的細軟帶上,至於這些鋪子,房屋,和屋裡的東西卻是不能帶的。」
他光是這麼想想也像是在他身上割肉一樣痛。
「這……這……鋪子和房屋先叫人看著,以後慢慢來搬,不行嗎?」王夫人望了望四周,樣樣都是真金白銀置辦的,哪裡捨得就這麼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