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千喜照舊去了鋪子,剛轉過小麵攤,便看見馮氏染坊的夥計三子包著個包裹,立在門口,正巴巴的望巷子外張望。
看到他過來,送了口氣,「掌櫃的,您可總算來了。」
千喜忙快了兩步,小跑到門前,「三子,咋怎麼早?」
三子將抱在懷裡的包裹晾了晾,「還不是為了這布,我們掌櫃的怕誤了您的時間,這布一乾巴巴的趕著我送來。」
千喜開了門,將三子讓進屋,「哎喲,那你不是在這兒站了好一會兒了。」
「可不是嗎,都有大半個時辰了。」三子跟在她後面進了鋪子,將包裹放在桌案上,「我們掌櫃的讓您看看,這效果成不成,不成的話,我立馬拿回去重染。」
「先不急,你早飯還沒吃吧?」千喜喚著素心燒水。
三子抓了抓頭皮,笑道:「這窮人家,還吃什麼早飯,能省就省點,存點錢,以後討房媳婦。」
「這可不行,你才多大年紀,弄壞了身體,以後找了錢都沒福享。」千喜邁出門,手扶著門框,喚著前面的小麵攤老闆,煮一大碗小混沌。
三子搓著手,笑爛了臉,「這怎麼好意思。」
「一碗小混沌你就把你樂成這樣。」千喜笑著解了包裹,去看那些染好的線。
那些線果然已經漂白,而且手感並不像普通漂白的面料那樣硬,摸上去倒比過去更柔了一些。
三子見她捲了線,捏在手裡試手感,忙道:「這線漂出來後,發硬,而且有點黃,所以我們的師傅,有重新用白色翻染了一遍,這手感就有些柔了,師傅說這手感織出來的布應該比原先還好,但我們掌櫃的怕不合您的意,要我問問您,這樣有問題嗎?如果覺得不好,那我再拿回去,掛一層漿,就硬了。」
「我覺得這樣挺好。」千喜擰了幾股線,在手上搓了搓,這工序全是他以前幫她染線慣用的。
「掌櫃的,您的混沌。」小麵攤老闆娘端著一大碗混沌站在門口。
千喜忙放下線,回來身,付了錢,接了餛飩,送到三子面前,「快趁熱吃。」
三子歡歡喜喜的接了,坐到桌邊,唏裡呼嚕的吃得很歡快。吃得急了些,一個餛飩從嘴裡一直燙到肚子裡。
千喜拉張板凳坐到他旁邊,「別急,別燙著。」
三子又嚥下嘴裡的一個餛飩,「我得趕緊回去,師傅還在染坊等著我回去回話呢。」
「你們師傅手藝可真好,在你們掌櫃那兒很久了吧?」
「不久,他也不算我們染坊的師傅,是我們掌櫃的貴客,平時也不在染坊裡,只是有事時才請他來看看。」三子心裡高興,話也就多。
「呃,這樣啊,你們師傅貴姓?」
「姓赫。」三子話出了口,才想起掌櫃的交待,忙住了嘴,埋頭吃餛飩。
千喜雖然早料到是他,但聽到這個姓,心臟仍然猛的一跳,心裡亂成了麻,「那他平時在哪兒高就?」
「他……這我不知道……」三子抬頭看了眼千喜,「您問他做啥?也想開染坊?」
千喜笑了笑,「不瞞你說,我老家的確開了家染坊,不過你別擔心,我沒撬你們掌櫃的人的意思。我家相公也是相喜歡染布的人,如果他們有緣見見,交流交流,肯定十分高興。」
三子有些意外,「原來掌櫃的家裡也有染坊,怪不得對染布工序這麼熟習。」仰著脖子,把餛飩湯也喝了個乾淨,放下碗,扯著袖子抹了嘴,「謝謝掌櫃的,這線沒問題了麼?如果沒問題,我就回去回話了。」
「沒問題,代我謝謝你們掌櫃的和那師傅。」千喜起身送他,順便拿了碗送還給隔壁小麵攤。
回到鋪子裡,婉娘已經拿了桌案上的線,上了織布機,見千喜進來,拍了拍身邊空凳子,示意她坐下。
千喜在她身邊坐了,「你也聽出來了?」
婉娘皺了皺眉,「這赫掌櫃到底打什麼主意,面不見一個,盡在背後使著力的幫你。」
千喜苦笑了笑,幫她繞著線,「這布能趕在明天前指出來嗎?」
婉娘見她繞開了話題,擰了擰眉,「既然你放不開,咱不如尋個時間去截他一截,見一面,把話攤開來,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就怎麼走,也不用這麼不明不白的拖著。」
千喜繞線的手稍停了停,「明天一早人家要來看料子。」
「哎,你這人……」婉娘有擰了擰眉,「該怎麼著,你到是說句話。」
千喜側臉看著她『哧』的笑了一聲,「你這眉頭再擰,就要出皺紋了,到時洪子還以為我拿你當牛使呢,快別擰了。」
婉娘白了她一眼,「越來越不懂你。」千喜這肚子一天天變大,再過些日子就遮不住了,孩子出生就沒爹,叫人家怎麼看。
再說陸家也不可能總這麼瞞著。
千喜將團好的線穿上織布機,「前些日子我惱他,哪兒不好,就往哪兒想。總想著找他當面問下清楚。
這幾天靜下來,反而想通了,子佩肯定是遇上難處了,才不肯見我,要不然的話,怎麼能這麼沒黑沒夜的幫著。」
婉娘歎了口氣,「說來說去,你就是放不下他,才盡幫他找借口,難道你還真指望著與他破鏡重圓?他這麼幫著你,多半是對你有愧,所以才用這法子來求自己安心。」
千喜笑了笑,「他可沒你想的這麼心軟,他要做啥事,眼都不會眨一下,更不會事後求心安。」
當初他辦王家,不也說辦就辦了,事後絕不會去同情人家。
「那你說啥,他都要成親了。」婉娘對著千喜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千喜冷笑了笑,「我看他們是成不了親。」
「啥?」婉娘吃了一驚,「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沒有人說起這事,不過以他性子,要娶也就不會拖到這時候,早該娶了。既然拖了,這以後,也就別指望他會娶她。」千喜重新拿了圈線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