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舞服眼見是要完工了,左釘幾粒珠子,右挑兩朵花,不久過了三日。
千喜一早起來,見窗紙上已透了橙光,心裡突的一跳,別睡過了頭,誤了送衫的時辰。
看向屋角六角凳上的沙漏,還不到時辰。
推開窗卻見窗外亮堂堂的一片,心想著別是沙漏出了問題,朝著隔壁屋喚婉娘。
婉娘一邊攏著頭髮,一邊從屋裡出來,探了頭問,「千喜,啥事?」
「現在什麼時辰了?」千喜快手快腳的整著身上衣裳。
婉娘望了望正在起門柵的孟氏,「也差不多該時辰了。」
千喜長吁了口氣,拍拍胸脯,「嚇死我了,今天大清早的,太陽就晃成這樣,害我還以為誤了時辰。」
「這入了秋的季節,難得有著好的天氣,說明今天是好日子。」婉娘順手將手中髮梳放到身邊窗沿上。
千喜拿了自己的髮梳,望了望天邊太陽,「難道是老天爺給我們。」
婉娘見她眼圈有些泛黑,「昨夜又熬夜了?」
千喜就著窗邊梳理一頭如絲長髮,「有個地方,一直覺得不完美,但又一直沒想出到底哪兒不對勁,昨天本來已經睡下了,突然起了個念頭。
覺得下擺單薄了些,不動的時候和轉起來的時候倒沒什麼問題,可是只是扭動,那裙擺就有些貼腿。
不像孔雀,像水蛇了。
婉娘『噗』的一聲笑,」你又沒穿來跳過,怎麼就知道扭起來會像水蛇。」
千喜正了正臉色,「哎,你別笑,我昨夜想到這兒,特意穿上試過。」
「你做事就是太過認真,容不得一點瑕疵,你別把那小腰撐破了。」婉娘想著她自己大著肚子十舞服的樣子,捂著嘴笑了。
「沒,我沒敢往拉,就這麼套在身上試了試。」千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然後呢。」婉娘繞到她屋門前。
千喜忙放了髮梳去開門,「我在裡面又加了一層百折裙,把下擺膨了些起來,結果就完美,說明這問題就出在這下擺上。」
婉娘圍著穿著那套舞服的人模轉了一圈,這人模還是千喜找人訂做的,只有半個身子,沒頭,沒腿,但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衣裳套在上面就跟穿在人身上效果一樣。
舞服下擺,看上去果然比以前飽滿了許多,「這一改,還真比以前漂亮了許多,千喜,你真是行啊。」
千喜不喜歡唐朝的複雜髮型,將頭髮簡單的挽了個簪,單單插樂只珠釵,釵頭墜著寸餘的的絞金絲,金絲末端懸著粒瑪瑙珠。
「婉娘,你說我這舞服送上去,能中嗎?」
「我看能,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衣裳,這都不中,沒天理了。」婉娘將與這舞服配套的白色挽紗往人模上比了比,整套衣衫更顯得飄渺。
千喜聽著,心裡蠻開心,嘴裡卻道:「你有沒見過宮裡的衣裳,怎麼就能說沒比這更好看的?」
「我雖然沒進過宮,但這年年的唱大戲,我可是一出不漏的看了,那檯子上,還少了戲服不成?」
千喜這才笑了笑,沒駁她。
二人匆匆吃了早飯,將縫在舞服裙角上寫著名字,地址的小布片,再檢查了一遍,覺得沒什麼漏下的了,才能錦稠細細的包了。
照著早幾日便打聽好的送交舞服的差館去了。
差人見千喜眼生,將征貼仔細審查,千喜捏著把汗,那征貼雖然猜想是子佩送來的,但畢竟沒有證據,再說就算是他送來的,也不知他從何出得來的,唯一這中間環節錯上一點,就些日子就白費工夫了。
直到差人抬了臉問道:「姓名,地址縫了上嗎?」才長鬆了口氣,「縫上了。」
差人也不拆包裹,逕直往身後,已放了不少錦布包裹的貨架上一堆,「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將千喜的征貼往桌邊那一疊征貼裡一放,抬頭見千喜還沒走,「還有事?」
千喜陪著笑著,「我這是第一次做宮裡的東西,想請問下官爺,大約啥時能有消息?」
差人今天心情挺好,見千喜長得又漂亮,也不刁難她,「這舞服這是第三次上交了,時間趕得緊,最多也就十天半個月的就要放消息,如果你沒接到通知,也就是黃了。」
「謝謝官爺。」千喜這才和婉娘出了差館。
剛出門,見吳采蘭領著小丫頭往裡走,小丫頭手裡也捧了個錦布包裹,看樣子也是來送舞服的。
吳采蘭與千喜擦肩而過,轉頭看了看她,眼裡露出差異。
千喜下了台階,心裡有一股不好的感覺,驀然停了腳,轉身往門裡走。
婉娘扯了扯她的袖子,「怎麼了?」
千喜不回頭,道:「你等我一會兒,我進去看看。」
「你去看她,不是找不痛快嗎?」婉娘朝著吳采蘭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千喜不答,返回差館,見吳采蘭正和那差人說了句什麼。
差人點了點頭,回身將千喜的舞服包裹從貨架上拿了下來,丟到灰撲撲的櫃子一腳。
千喜『嗖』的一下,火從胸腔竄上頭頂,三步並兩步的奔到桌案前,擠了一臉的笑,問道:「差爺,為啥把我的舞服撤出來?」
差人沒想到她去而復返,有些尷尬,隨即道:「你交晚了,收衣裳的時辰已經過了。」
千喜壓下滿腔的怒火,「裡截至還有三天時間呢。」
差人臉上僵了僵,「我說到了,就到了。」
「那您剛才怎麼不說?」
差人臉上有些掛不住,不耐煩的道:「我忘了。」
千喜氣得,滿腔的血直往上湧,忍了又忍,睨了眼一邊冷眼看著的吳采蘭,「那她的怎麼還收?」
差人臉上露出一抹不屑,「你能跟吳小姐比嗎?人家是誰?鼎鼎大名的吳家大小姐。」
千喜耐著性子,「這是宮裡對全民招征,那就是不看身份,看的是衣裳,您這衣裳都沒看過一眼,就把撇開了,再說我也是拿著帖子來的,您這麼做,不在理。」
這些差人平時橫行慣了的,幾時被一個百姓,這麼指著說過,惱羞成怒,一拍桌案,喝道:「你是有意來搗亂的?再不走,我叫衙門來抓了你去打上二十板子。」
千喜又急又氣,「差爺,您難能這麼不講道理。」
差人火氣更大,「敢說老子不講道理,我還真讓你見見什麼道理。」轉頭喚跑腿的小兵,「去,去衙門說我們這有人鬧事,叫他們來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