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上交舞服的時間快到了,秀色坊裡一派忙碌氣氛。
不過這些日子反而是千喜過得最舒坦的日子。
舞服之事,她要親手做的大頭,已做在了前面,餘下織織補補的事,都有婉娘和素心她們擔著。
赫子佩害怕她累著,將外面生意除了要緊的自己跑跑,別的也暫時擱下,盡可能的留在千喜身邊,幫她跑跑腿,應付應付外面的事。
這樣一來,千喜平日能做的,不過是些精巧的手工活,費不了太多的神。
吳采蘭總算得了雪紗綢,雖然將千喜恨入了骨,但時間緊迫,為了直趕製舞服,無暇分太多心思千喜的麻煩。
每每聽到探子回報千喜的赫子佩的事,都恨不得叫人去掀了千喜的『秀色坊』。不過對方現在手上宮裡的舞服的名額,她又哪裡敢動她。
只是在去給太平公主府送銀子時,以向太平公主請安為名,前去將千喜與赫子佩的事提了提。暗示著赫子佩不守約定,掃了太平公主的臉面。
太平公主聽了臉色一沉,「他又毀了和你的婚約,怎麼就不守約定了?」如今得著赫子佩的好處,加上事先收到風,說千喜懷了赫子佩的孩子的事。
赫子佩性子再不好,再難使喚,終是她的孫子,如今又給她做了幾個大單生意,他的能力,她是看在眼裡的,比這吳采蘭手段不知高了多少倍。
再說千喜懷著的是她的曾孫,母以子為貴,對千喜自然多了些好感。
而吳采蘭不過是給她掙錢的一個工具,就算嫁了赫子佩,也不過是她的孫媳婦。
雖然她也沒打算給千喜什麼正妻的名分,但孫媳婦哪能有孫子親。
聽了吳采蘭的話,也不一口回拒她,只是道:「哪個男人不寵上幾個女人,那個千喜現在正懷著他的孩子,他對她自在興頭上,越打,他反而越心痛那女人。反正子佩近期也成不了親,你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還顯得你大度。等他這新鮮勁過來,你們以後成了親,你再慢慢管教,收拾不就成了。」
吳采蘭哪聽不出太平公主的敷衍之辭,又沒得駁,坐了會兒,見太平公主打了個哈欠,只得辭了太平公主,離了公主府。
坐在轎子裡遠遠見婉娘扶著千喜從一頂小轎子上下來,身後跟著個拉著車的人,車上堆著用錦布覆著的一堆東西,正朝著宮門方向走。
算算時間,離交舞服的時間只得兩日,千喜出現在這兒,不想而知是做什麼了,心裡恨意迅速滋長,叫停了轎子,喚了跟在身邊的一個跟班,湊到他耳邊嘀咕了一陣。
跟班連連點頭。
吳采蘭遠遠望著千喜,嘴角抽出一抹冷笑,「走。」摔下轎簾,一隊人轉過前面拐轉路口,停了下來。
她下了轎子站在角落角,靜觀著前面的事態。
跟班等吳采蘭走得看不到身影,翻身上馬,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向千喜和婉娘直衝過去。
千喜沒到過皇宮,這次前來交舞服,不用進宮,只需在門口與人交涉,喚桂枝出來接了舞服進去。
遠遠看著那幾道宏偉的宮門,高牆飛簷,暗沉的青灰石磚連綿排開,心裡便已突突直跳。
扶在她臂上的婉娘的手掌已經汗濕一片。
婉娘崩緊著身子,望著遠處宮門前拿著長戟的官兵,將千喜的胳膊捏得緊緊的,「千喜啊,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宮。」
千喜摳著手臂上的手,「你掐死我了,我也是第一次見。走吧,昨天請人遞了信,跟桂枝約了時間,可不能讓人家等著。」
婉娘扶著她走了一步,腳下一軟。
千喜忙將她一把扯住,笑道:「你咋比我還緊張,得,我扶著你吧。」
婉娘難為情的笑了笑,「咱沒見過世面,突然到這麼個地方,這腳哪能不軟。」
千喜戳了她一下,眼裡帶著樂子,「平時那麼厲害,這時就沒出息了。」
婉娘被她一笑,反而不那麼緊張了,揉了揉發軟的膝蓋,望著宮門,「等下次咱見了洪子,也能在他面前得意一把,他再也說不得咱是個見不得大場面的。」
千喜被她逗得樂了,「那我一會兒回去,也跟咱子佩顯擺顯擺。」
婉娘『噗』的笑出了聲,「赫掌櫃哪能像咱家洪子,沒見過世面。」
二人說笑著招呼小廝推了車跟著。
宮門裡出來兩個人,其中一人身材修長,體態瀟灑,竟像是赫子佩。那身天青袍子,還是早晨千喜服侍著他穿的。
千喜心裡一顫,他怎麼也進宮了,再看另一個人,四十來歲年紀,一身官袍,相貌堂堂,長得和子佩依稀有些相似,卻從來不曾見過。
婉娘『咦』了一聲,「那不是赫掌櫃嗎?」
千喜心裡正亂著,她知道赫子佩在京裡做這些轉手的買賣,但一直忙著舞服的事,也沒多問,但怎麼也沒想到他和宮裡扯上了關係,「我也在納悶呢,沒聽他說要進宮啊。」
「問問去?」婉娘看著赫子佩身邊穿官服的人,也只是嘴上說說,哪敢真上去問。
千喜輕咳了聲,「別管了,他跟人談事呢,咱做咱的,交了舞服,就回去,這地方,不宜久呆。」
定了定神,鎮定的往前走,看著子佩和官袍上了輛馬車,朝著他們這方向過來。
馬車沒放下窗簾,赫子佩坐坐在車裡見到千喜,衝著她笑了笑。
突然見一匹馬發瘋一樣向千喜撞了過去,面色大變,一拋車簾,從車上跳了下來,直撲千喜。
千喜聽到馬蹄聲,回頭一看,頓時嚇白了臉,連躲都忘了。
眨眼間,那馬已奔到眼前,眼見便要踩著千喜和婉娘。
千喜心下慌亂,猛的將婉娘往旁邊一推。
婉娘正被衝來的馬嚇得愣了,被她一推,腳下不穩,踉蹌著後退幾步,坐倒在地,眼看著馬在她面前奔過,驚得急叫。「千喜。」
千喜推婉娘時過於用力,穩不住身子,也往後退倒,腳下一拌,往地上跌倒。
馬蹄已到眼前,驚得叫都叫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