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逃走的女人

  大雪已停,時不時的毛毛雨點,比漫天的雪花還要冷得滲人。

  錢來客棧那面紅色的旗幟,此時好似凋零的花朵了無生機,沾上雨水的濕痕,奄奄一息垂掛著。

  夜,悄然而至。閣樓廂房傳來的琴聲時而纏綿,時而哀怨,並未將曲調的精髓一一詮釋,反而像是主人興趣而至,胡亂打發時間。

  「小姐!」

  門外傳來荻花急促的敲門聲。

  「進來。」

  荻花端著托盤推門而入,看著暮雪的神情稍顯慌張。

  「怎麼了?」暮雪停止撫琴,一臉疑問。

  「那位姑娘走了。」荻花將手中的托盤向前一遞,好讓暮雪看清碗散發餘熱的湯藥。

  「可留下什麼?」

  「沒有,她只帶走了一套衣物。」荻花為人一向細心。

  「遇白眼狼了?連個子兒都沒給留下。」暮雪托腮思索。

  「小姐呀,那姑娘一看就是逃難出來的,怎麼可能還有錢留給你。她沒帶走值錢的東西,拿去變賣做路費就不錯了。」荻花沒好氣道。

  「她才剛痊癒,體力還未恢復,定是來了同伴被接走的吧。」暮雪推開木窗,藉著樓下幽暗的光亮找尋雪地上的痕跡,卻驚奇的發現還未融化的雪地上未留下任何腳印。

  「荻花,你說她會從前門離開嗎?」

  「她身份敏感,肯定不會走前門。」荻花篤定道。

  暮雪點點頭,目光變得惆悵。

  「這件事就此結束吧,但願那位姑娘不要給我們帶來麻煩才好。」

  「她是大牢裡逃出來的,靠著復仇的信念支撐她活了下來,那和咱們八桿子打不著的事。好好的一個姑娘臉上卻被烙上『奴』字,以後要如何尋得夫家。」暮雪看著窗口的雨,不禁唏噓。

  「只怕老百姓的安穩日子不長了……」荻花嘆息道。

  「怎麼說?」暮雪對外界的事不甚關心,從前還偶爾打探皇宮內的消息,現在已是不聞不問。

  「宮裡『那位』近兩年來變得殘暴不仁,霸權獨勢,自然會惹得人心惶惶,久而久之,必定會生出事端。」荻花原是胡國人,從小飽讀詩書,滿腹的學問不比朝堂上的男子差,只可惜生錯了女兒身,在經歷一些波折與磨難後才選擇跟隨暮雪,成了婢女。

  「年紀輕輕的,怎麼盡憂心天下事來了。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咱老百姓有一天安穩日子就過一天,將來都是未知之數呢。」暮雪關上窗,淺淺一笑,並安撫的在荻花肩上拍了拍。

  這看似平靜的夜晚,而沉寂在陰鬱中的宮中卻已然是破濤洶湧的。大批看守牢房的侍衛,失職被砍殺,龍顏不悅遷怒眾人。

  不過一個女囚犯逃走了,需要這樣大發雷霆?其餘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為了隱藏自己的恐懼,而個中緣由只有這宮裡看似至高無上的君主才知曉。

  *

  騰浮宮

  地窖內酒精瀰漫久久不散,濃郁得熏人醉意。

  「瑟瑟……來,陪朕喝幾杯……」華林七步履蹣跚,東倒西歪的沖躺在床上的淳于瑟瑟晃動酒杯。

  瑟瑟躺在床上滴水未進,加之頭暈發熱全身虛軟,她睜著迷濛的雙眼,艱難的眨了一下,隨即又在合上了。林華七自顧自地坐到床邊,將她的長髮拂到耳後,低頭在她臉頰上「吧唧」親了口。

  「這宮中人情涼薄,個個都等著看朕的笑話,只有在你面前朕才不需要掩飾,瑟瑟……你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林華七咽嗚著說完,便仰頭將酒往嘴裡大口倒著。

  酒氣熏天,淳于瑟瑟不適的緊了緊眉頭,依舊緘口不言。

  「瑟瑟……你知道嗎?地牢裡的那個女人逃走了……田賦子那隻老狐狸根本不顧我的死活……瑟瑟……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林華七噴著酒氣,開始前言不搭後語的說著,此刻他脆弱的像個孩子,偽裝出來的帝王威嚴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女人一定是紫郡王派來的……他們都想置我於死地……我該怎麼辦……瑟瑟,告訴我。」林華七聲音越來越低,伴隨越加濃郁的酒氣,他整個上身幾乎都趴在瑟瑟身上,壓得她踹過氣來。

  「紫郡王野心昭昭,與田賦子乃一丘之貉,兩人必定會兵戎相見,屆時,我不過是個隨時可以犧牲的陪葬品……瑟瑟……我們一起離開吧……」

  瑟瑟聽聞,強忍這不適,抬起頭道:「好……我們一起離開,現在就走。」說著,瑟瑟撐起手臂作勢要馬上離開。可身體才虛,雙臂一軟又再趴到在床。

  「扶我一把,我們離開。」瑟瑟用力推了推發出沉沉喘息聲的林華七,他依舊巋然不動斜趴在床腳。瑟瑟咬咬牙,身子向前蠕動,將床頭的小茶几撞翻在地,卻還是未能驚醒林華七。

  離開?這句話只有在夢裡才能聽到,如今親口從林華七嘴裡吐出,她無法抑制內心的渴望與興奮的心情。

  半柱香後,瑟瑟依然未能離開床榻,而林華七也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