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傍晚,酷熱仍未退去,天邊被霞光塗抹得一片血紅。
小唐一隻手那些雪糕在舔,一隻手在開車,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手忙腳亂的他不小心把雪糕掉到褲襠上。
林強聽到他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叫起來,無奈嘆氣:「又出什麼狀況了?」
「沒,沒什麼……」小唐嘟囔著嘴,把車停在路邊,雪糕投進綠色垃圾桶,抽出紙巾埋頭使勁擦著,卻仍是濕嗒嗒、黏糊糊的一片。
「你在哪裡了?」
「我在……」小唐左右張望了一下:「我在酒吧街附近,你那邊完事了?要不要趕過來和我一塊去沈教授那裡,說不定還可以蹭飯吃。」
「我不過去了,剛得到線報,上面臨時組織了一個誘捕行動,我正準備出門。」
「那你們小心一點。」小唐掛上電話,就看見兩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學生,驚叫著從他車旁跑了過去。
小唐茫然,就見路邊遠站了幾個人,對著他指指點點。
「現在的年輕人,什麼素質?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一邊打電話一邊做那種事。」
小唐愣了愣,僵住正在下面運動的手,逐漸反應過來,臉漲的跟茄子似的。
「不,不是啊……我,我是在擦雪糕!」舉起那張沾滿白色液體的紙巾,小唐努力想要反駁,周圍卻同時響起倒吸口氣的聲音,一個橘子還十分不客氣地飛了過來,砸中他的鼻子。
「流氓!」被圍觀群眾冤枉的小唐,只能十分委屈地開著車離開。
突然想起三年前,有一次從脫骨香出來,江小司非要塞給他一袋櫻桃拿回家吃,用的卻是印著比基尼美女,寫著脫骨香成人用品店的塑膠袋,路上他也是這樣被路人誤會,好不尷尬。
開車從脫骨香門口經過,卻只看見佈滿灰塵的櫥窗和緊鎖的大門,對比兩邊熱鬧的酒吧,顯得格外冷清寂寥。
要是江流還在就好了……這三年,他總是忍不住這樣想。
開車到了T大,沈漠依然在老地方住著,每天給學生上課,回家擺弄擺弄古董花草,生活單調而有規律。
小唐按下門鈴,抬起手看了看時間,現在應該正是沈漠的吃飯時間。
等了很久,就在小唐懷疑沈漠是否在家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一陣濃郁的茶香迎面撲來,苦澀中又帶了一絲詭異的甜腥。
沈漠穿著白色休閒襯衫和拖鞋,相比過去的凌厲冷峻,顯得淡然內斂了許多,不會再僅僅一個眼神也讓人喘不過氣來,可是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漠然的,帥的令人髮指的,儘管在自己家,也是穿得整整齊齊,連衣服扣子都沒有多解開一個。
小唐在他目光的掃視下,不好意思的摀住自己依舊濕了一塊的褲襠,扭扭捏捏的鑽進了屋裡。
「路過要借廁所嗎?」
小唐臉頰頓時又紅了:「我沒有尿褲子!是雪糕!是雪糕!教授,這次又有案子要麻煩你了。」
沈漠面無表情的把他領進屋裡,小唐很是自覺地鑽進餐廳,在桌邊坐下;沈漠進廚房多拿了副碗筷,小唐便毫不客氣的狼吞虎嚥起來。
「我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的,教授你應該也聽說了吧,桃源市最近發生了多起被吸血鬼咬傷事件,受害者有好幾十個,但都是被吸走少量血液,沒有生命危險。」
「蔻青和我提過了,說是會幫你們把那些吸血鬼抓住,你來找我是因為那些人的傷勢嗎?」
小唐連連點頭:「醫院的藥物只能醫治沒辦法根治,而暗世界這類藥物本就昂貴,如今還集體抬價。」
沈漠慢慢舉起桌上裝著紅色液體的高腳杯,輕輕喝了一口:「你們想要脫骨香?」
小唐有些心虛的應了一聲,偷眼瞧沈漠手中的杯子,他可不會再次天真地認為,裡面裝的是紅酒。
沈漠轉頭望著窗外沒有說話,表情有一絲悵然又有一份空洞。
自從沈漠失蹤了一年後回來,小唐就經常在他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沈漠似乎變了很多,人沒有以前那麼嚴肅苛刻了,可是話變得更少,表情也更少了,明明模樣什麼的都沒有變。眼裡卻似乎裝著滄海桑田。
「可是脫骨香已經沒有了,當年江小司捨命喝下雖變成人,我卻再看不見她,江流一氣之下把藥全砸了,如今江流也不在了……」
「那小司呢?她跟在江流身邊那麼久,應該知道製作方法吧?」沈漠凝眉沉默不語。
小唐試探的問:「教授,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這個問題憋在他心裡很久了,一年多前,有個修複壁畫的工作,江小司就隨工作組去了法國,中途沒有回來過;以前她可是愛沈漠愛的死去活來的,喝下脫骨香那幾年兩人更是寸步不離。
「你們倆該不是真的分手了吧?」小唐頓時變成苦瓜臉,兩人歷盡千難才在一起,連沈漠都變成僵屍了,要是這時候分手也太不划算了,可是他不管是問沈漠,是電話短信裡問江小司,兩人都是一口否定。
正在這時,小唐的電話鈴響,沈漠見他臉色突變。
「怎麼了?」
小唐焦急無措的掛上電話:「那些吸血鬼抓到了,不顧蔻青說林強被咬傷了,現在在醫院,教授,小司那邊交給你了。」說完便匆匆告辭。
沈漠獨自在桌邊坐了許久,終於拿起手機撥通了江小司的電話。
江小司穿著粉紅色的睡衣,正蹲在沙發上一邊吃泡麵一邊看電視,聽到扔在床上的電話在響,一個飛撲撲了過去,拿起來一看,果然是沈漠。
哼哼,想我了吧,總算忍不住打電話了。
她咳嗽兩聲,等電話響到第五聲的時候,才按下接聽:「喂!」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喂喂喂,你不說話我就掛了哦!」
沈漠這才道:「那邊忙完了嗎?有空就回來一趟吧。」
江小司笑眯眯的躺倒在床上,樂的往空中直蹬腿。
「想我了就直說嘛。」
「最近很多人被吸血鬼咬傷了,需要脫骨香醫治。」
江小司一下子洩了氣,有事才想到自己啊,卻也只能乖乖答應:「哦,我明天就趕回來,但是脫骨香都被我老爸一氣之下毀掉了,具體怎麼配製我只隱隱約約記得,需要和蔻青姐好好研究一下。」
「嗯,路上小心。」說完沈漠就掛了電話。
江小司那個鬱悶啊,她真是不懂沈漠怎麼想的;是因為自己也變成了非人所以憎恨她嗎?是覺得反正兩人也有無限的時光可以在一起,所以可以不用珍惜現在嗎?當初說什麼要讓她多學點東西於是把她趕到國外,她看是嫌她聒噪麻煩,不想看見她吧。
於是她賭氣一年也沒回去過一次,也不怎麼聯繫;沈漠本來也是討厭使用電話的人,兩人便不自覺陷入了冷戰中,江小司都好久沒聽見他的聲音了,不過還是經常和蔻青還有其他朋友聯繫,隨時打聽沈漠的動向。
江小司覺得那一百年的監禁,讓沈漠的性子變得越來越孤清了。她並不質疑沈漠是否還愛自己,只是不知道他又在鬧什麼彆扭。
當下立即訂機票,第二天一大早就風塵僕僕的趕回了桃源市。
拖著箱子站在沈漠家門口,掏出掛在脖子上的鑰匙,剛打開門沒想到裡面有人正要出來,「砰」地兩人撞到了一起。
一陣很好聞的茉莉香味,不過絕不是沈漠身上的。
江小司瞪大眼睛看著眼前戴著蝴蝶結髮箍的女孩子,圓臉大眼睛,就像洋娃娃,生的很漂亮,就是黑眼圈很明顯,穿著小兔子的粉紅色睡衣,如果江小司沒有記錯的話,她也有一件一樣的,手裡還提了一袋子垃圾,看樣子是正準備出來扔;女孩子也吃驚地瞪著她,看著她手上的鑰匙,半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是?」江小司左右看了看,確定這是沈漠家,她絕對沒有走錯。
「我找一下那個沈漠。」心跳加快,血液上湧,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莫非那傢伙搬家了沒跟她說?
「劉妍,誰啊?」突然裡面有人說話,正是沈漠的聲音。
江小司握緊了拳,火一樣的視線移向正慢慢走出來的沈漠。
沈漠倒穿著正式整齊,像是打算去學校上課,看到江小司眼皮都沒多眨一下,只是淡淡道:「這麼快就到了。」
叫劉妍的女孩子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小心而好奇地問道:「沈教授,這位是?」
江小司在腦子裡急速搜尋一遍劉妍這個名字,想起正是沈蔻青說的胡慧畢業後,沈漠親點的新助手,兩人可能有奸情。
強壓制心頭的怒火,將扭曲的面容,硬生生扯出一個春花燦爛,又嫵媚多嬌的笑容。
「呵呵,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江小司,叫我小司就可以了,來來來,進屋坐,還沒吃早餐吧?」
劉妍愣了一下,這個人就是導師的女朋友啊。於是很恭敬地彎腰叫道:「師母好!」
江小司被叫的心花怒放,頓時什麼醋罈子都被扔到九霄雲外去了,躥進屋,踮起腳尖就給了沈漠一個熱情的大大擁抱。
「親愛的,真是想死我了。」聲音嗲到另外兩人一身雞皮疙瘩,沈漠看見她一張嘴嘟著便湊了過來,連忙轉頭,吻擦過嘴角落到沈漠頰上,卻沒想到江小司突然張嘴,狠狠地在他腮幫子上咬了一口。
把箱子往沈漠身上一推,江小司熱情招呼劉妍進屋。
沈漠無奈搖頭,幫她把箱子拖上樓,臉上赫然一道清晰的牙印。
江小司又累又餓,進廚房打開冰箱,發現放了許多新鮮她喜歡吃的,心裡這才稍稍平衡一些。
打開蓋子先喝了一瓶番茄汁充飢,外面劉妍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在告辭。
「吃完早飯再走吧?」江小司笑眯眯的說。
「不用了,師母,我一會還有課。」劉妍悄悄打量江小司,心想傳聞教授是蘿莉控,原來是真的,這個師母怎麼看起來比她還小?
劉妍走後,沈漠圍上圍裙走進廚房。
「急著趕回來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
「你一會不是有課嗎?」
「沒關係,讓劉妍幫我請假了。」
「你就不解釋解釋?」
「解釋什麼?」
「她可是穿我的衣服在我家裡和我愛的男人一起過夜!」江小司吃味的抗議。
「劉妍昨天來給我幫點忙,弄到太晚又下大雨就留下了,在客房住的,借一下衣服有什麼稀奇,改天給你買新的。」沈漠耐心的解釋。
江小司斜眼看他,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好說話了,當初她第一次為了在這留宿花了多少心思啊。
見他淡定的做著早餐,彷彿剛剛的事完全不值一提,妒火慢慢熄減,神情轉而變得哀怨無比。
「哼,你一點也不想我,都一年沒見,我回來你一點也不開心!」
「想你做什麼?你在國外好好的,還有迪凡照應。」
「哪裡好了,沒有你給我做飯,我一頓飽一頓飢,你摸摸,都瘦得只剩皮包皮骨了。」江小司從後面摟住他的腰撒嬌。
沈漠無奈的笑,回手摸摸她的頭:「過去一點,別被油濺到。」
「我不管,你說,你想不想我?」
「多此一問。」
「不准敷衍我。」江小司不依,跳到他背上:「你都不知道我想你想的花都謝了,你怎麼這麼狠心,讓我孤獨一人在遠方,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
沈漠忍不住笑了起來:「哪裡學的油腔滑調的。」
江小司咬住沈漠的耳朵,張牙舞爪的咆哮:「嗷嗷嗷,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耳垂被含住,彷彿有小狗在輕啃,濕滑的舌尖順著後耳的輪廓遊走。沈漠狠狠打了個哆嗦,一把抓住江小司,拎小雞般把她從背上拎了下來。
「別鬧了,先去洗個澡吃早餐,一會我們去醫院。」
江小司見沈漠連耳根子都紅了,心滿意足的舔舔嘴巴作飽足狀,屁顛屁顛的跑上樓收拾箱子,裡面基本上裝的全是她在各地旅行給沈漠買的禮物。
這一年她獨自一人去了歐洲許多地方,見識了很多風土人情,以前她不管到哪裡都有人陪,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從來不用自己操心,無論去哪,連路都不會記,可是這一年,她必須單獨面對和處理工作生活上的各種事物。
「我不是你老爸,不可能像他那樣跟你寸步不離,對你無微不至,我們是戀人,不是父女,你必須自己學會堅強獨立,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業,而不是依著做我的影子。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必須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不然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在無限的時間面前,只為愛而活的人生是多麼貧乏。」
這是沈漠讓她出國工作和進修前對她說的話。那時江流去世,痛不欲生的她,為了救沈漠苦尋梅辛一年,雖然最後有找到,但害怕再度失去的恐懼,卻讓她任性而自私的把沈漠也變成了非人。
雖然沈漠說這是他自己的意願,可是內疚依然折磨著她,她自己已經沒有爸爸了,沈漠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依賴,她又回到跟沈漠寸步不離的狀態,甚至比喝下脫骨香時更甚,對江流的和自責,對沈漠的依賴和愧疚,攪得她心力交瘁,幾乎崩潰。
可就在她最痛苦,最脆弱的時候,沈漠不但沒有加倍她,反倒半勸慰,半強制地讓她一個人去了國外,實在是叫她無法理解。
吃完飯兩人趕往醫院的集中護理室,林強躺在病床上意識還算清醒,就是動彈不得,一張臉半點血色都沒有,蒼白的嚇人,小唐在喂他喝粥,沈蔻青也正在那等他們過去。
「情況怎麼樣?」顧不上寒暄,江小司上前扒開林強的眼皮看了看,後悔自己當初沒跟江流多學點醫術,關鍵時刻總是幫不上忙。
小唐道:「蔻青已經給他們治療過了,但毒素還在身體裡沉積,四處擴散,這次被咬傷的人太多,暗世界的藥炒到十多萬一瓶,而且蔻青說還不一定能根治,根據每個人體質差異,可能會留下一些畏光、貧血、掉髮、身體早衰之類的副作用。」
「還真是會趁火打劫啊,其他人的病情呢,還算穩定吧?」
沈蔻青點頭:「都僅僅只是被咬傷而已。」
「查出來是怎麼回事沒有?」
「昨天突擊行動抓住五個,跑了一個,沒有審出來什麼,幾個都完全失去理智,處於癲狂狀態,見人就想咬,卻並不吸血致命,像是被人下藥控制,估計是想製造混亂,或者賣藥賺上一筆,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小唐可憐巴巴的看著江小司:「林隊不會變成吸血鬼吧?」
江小司笑了起來:「你以為生化危機還是拍恐怖片啊,被咬一口就變成吸血鬼,又去咬別人,要這樣,世界早就被吸血鬼霸佔了。這個也是看等級的,被普通的小吸血鬼咬了,只要血沒被吸光,就跟被大蚊子叮了一樣,最多身體有點毒素,像蔻青他們有很多藥可以治的,只有少數非常厲害的吸血鬼,才能光靠吸血把對方也變成同類,如果想讓對方也有法力,還需要把自己的血給對方,步驟複雜得很,這次這麼巧,沒有目標的胡亂傷那麼多人,都需要特製的藥才能治,桃源市那幾家有藥賣的,一定要好好查一下,不能這樣賺錢的,真是……」
這一覺又整整睡了五天,她已完全是個僵屍,也不知道餓,睜開眼,儘管一片漆黑,也能清楚看見,旁邊的人不是老爸而是沈漠。
沈漠輕輕嘆口氣,伸手摸著她的臉頰,用難得溫柔的語調問道:「醒了?還要不要再睡一會?」
江小司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小臉完全依偎進他溫暖的掌心裡,輕輕蹭著。
「蔻青姐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都好了,放心,小唐拿去給患者服用了,再過些天就都可以出院,調查也有了線索,相信很快就可以破案。」
「動作這麼快!」江小司驚訝。
「傻瓜,你都睡了一星期了。」
「有這麼久嗎?」江小司扭扭身子,更貼近他一點:「沈漠,你和水心姐以前知道,蔻丹其實是蔻青嗎?」
「她們是我看著長大的,當然知道,只是那時候她受打擊太大,整整一年不言不語,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後來就突然說自己是蔻丹,我們怕刺激她,也就順著她了,還好之後除了這點她其他都很正常。」
「蔻青姐好堅強啊。」
「正是因為當初她殺死了真正的自己一回,江流給了她活過來的勇氣,所以江流離開的時候,她才沒有死第二次吧,她看上去很淡然,很想得開,其實愛任何人都要固執,對江流也用情太深,只是每個人表達悲痛轉嫁哀傷的當時都不一樣,當初她覺得自己應該代替蔻丹快樂的活下去,如今她也明白,堅強的做自己是江流的願望,為了江流,她會活的很好的,你不用擔心她。」江小司點點頭,打開棺蓋,拖著沈漠爬出來。
「我發現原來在棺材裡睡覺真的很香,難怪老爸這麼喜歡,沈漠,不如我們以後也都別睡床,睡棺材吧!」
聞言,沈漠一頭黑線。
事情解決完了,可是江小司不想離開,正好馬上是她的生日,更有理由多待些日子。
生日這天,叫上一大堆朋友到家裡吃飯,沈漠親自下廚。
自從江小司離開,房子裡就沒那麼熱鬧過,人氣最旺的,居然是沈蔻青帶來的正太小徒弟,一直板著臉,忍受著大家在他臉上摸來掐去,江小司想像沈漠小時候是不是也這個樣子,還有李月依挺著八個月的肚子,被大家眾星拱月般關懷呵護,看的江小司眼饞至極。
小布丁也在房間裡激動的跑來跑去,這些年基本上沒有長大多少,被李月依養的白白胖胖的。
拿出一大堆嬰兒的小衣服塞給邵冰,都是她在國外的時候給未出生的小寶寶買的,其實她也好想要一個寶寶,僵屍和吸血鬼夫婦生下孩子的前例不是沒有,但是成功幾率太小,還需要服用特定的藥物,她倒是不擔心那個,重點是沈漠根本就不肯跟她那啥,怎麼生得出寶寶來嘛!
沒想到飯才剛吃了一半,李月依突然叫肚子痛,大個兒急忙把他送到醫院,竟早產生下一個五斤重的小寶寶,邵冰樂瘋了一般,在走廊裡又蹦又跳。
江小司也是開心的合不攏嘴,看著小正太一直抱著孩子不肯撒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邵冰在一旁繞著流口水。
「月依,寶寶好可愛啊。」
李月依臉色蒼白卻掩不住的幸福:「皺巴巴的,醜死了,一點也不像他老爸。」
「長大就帥了嘛。」
「小司,你說若他真的是我早些年懷上,該有多可憐啊,就算聽你的勸沒有打掉,肯定也會遭受很多罪,現在我和邵冰總算可以給他一個家,一個好的生活環境,你和沈漠也要加油啊,趕緊生個閨女,說不定還能定個娃娃親什麼的。」
江小司哈哈大笑努力點頭,沈漠一頭冷汗,已經料想到接下來的夜晚,某人會變得更加難纏。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江小司面對著還沒來得及切的生日蛋糕,直喊肚子餓,沈漠捉住她伸出的狼爪:「先點蠟燭許願。」
果不其然,關上燈,燭光裡,江小司閉上眼就大聲祈禱:「老天爺,也賜我一個小寶寶吧!」
說著一口氣吹滅蠟燭,拔起來舔了舔沾在上面的奶油。
給自己和沈漠一人切了一大塊,剩下的放進冰箱給其他人留著。
江小司一面吃蛋糕,一面拆禮物,有小唐送的布玩偶,李月依送的書,雨晨送的旗袍,胡慧送的項鏈,迪凡送的巧克力,還有沈蔻青家小徒弟送的機器人存錢罐……
「沈漠你送我什麼啊?我都沒找到。」
沈漠自顧吃蛋糕沒理她。
「我知道了,你聽見我的許願了,準備送個小寶寶給我對吧?來吧!一起製造吧!」
江小司撲上前去,就把沈漠壓倒在地,坐在他身上,開始熟練的扒衣服。
未待沈漠一腳把她踢開,她卻自己突然起身跑了出去,沈漠還道她今天轉性了,就聽客廳傳來一陣浪漫的音樂。
切,這傻丫頭啥時還講情調了。
沈漠剛走進去,脖子就被緊緊勾住,一張黏乎乎的小嘴,吻的自己滿臉滿脖子都是奶油。
沈漠靠著牆,無奈的笑,這熱情是越來越讓人招架不住。
「別鬧了,我有事情跟你談。」
江小司可不管那麼多,扯著沈漠便往地毯上滾,看著一向嚴肅如今卻衣衫半解的沈漠,發上睫毛上都被她沾了奶油,別有一番風情,腦子轟的一下,好像火山噴發一樣,熱氣滾滾往外冒。
「沈漠……」她壞壞叫了他一聲:「你就是最好吃的生日蛋糕。」
說著便伸出爪子把奶油蛋糕什麼的往他頸上胸上抹去,然後埋頭啃了起來。
沈漠一個激靈,猛地坐起,結果頭撞到桌子上邊,疼得他直咬牙。
而江小司更是再接再厲,張嘴在他胸前一咬,沈漠一低喘,幾乎叫出聲來。
「夠了,江小司!」一個翻身壓住她,沈漠怒目而視。
【捂臉~】
「不要鬧了!」
「可是人家想要寶寶,你每次都不肯。」江小司嘟嘴哼哼道。
「我說過,只有結了婚才可以做那種事。」
「都什麼年代了,沈漠,你別怕,我保證我會對你負責的,絕對不會拋棄你。」江小司嘻嘻哈哈地笑。
沈漠卻很嚴肅的看著她,把她抱起來放在沙發上,兩人都滾得一身奶油。
江小司想溜,卻被他用力摁住。
沈漠單腿慢慢地跪了下去,江小司更加驚慌失措,正在這時廚房裡傳來哨聲,江小司如得大赦:「啊,水開了,沈漠。」
「江小司,嫁給我。」
接下去的幾天沈漠都早出晚歸,江小司刻意討好的專門下廚做飯,他都說沒時間吃。
是真的生自己的氣了嗎?
江小司心情有些忐忑。
想偷偷跟蹤他去哪兒了,會不會一個人去酒吧買醉啥的?可沈漠也只是在辦公室裡和劉妍吃便當,加班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或許真的在忙吧……
江小司很難受,情緒累積太久,卻找不到發洩口。
兩人總不能一直這麼互相躲下去。
一週後,江小司坐在客廳裡決定等沈漠回來把話說清楚。
假如他不准再和那個女學生這麼親近,就算現在沒什麼,也難保以後發生點什麼,電視裡不都演男主因為和女主吵架,然後一時傷心賭氣,就跟女配那啥那啥了嘛?
沒想到沈漠回來第一句話就說:「我給你訂了後天的機票,假休的也差不多,可以回去工作了。」
江小司頓時就炸毛了,他還是要自己走,不就求婚被拒絕了,有必要這麼狠心對她嗎?
哼,走就走,誰離不開誰啊!
江小司蹬蹬蹬跑上樓,立即開始收拾箱子,跑到沈蔻青那住去了。
走的那天,江小司在機場等的眼睛都直了,沈漠都沒有來,氣的她腸子都打結了,搞了半天,他居然連送都不肯來送她。
一想到她這一走,兩人又不知道要像上回一樣冷戰多久,就不爭氣的想掉眼淚,他們歷經那麼多磨難才能在一起,就算人鬼殊途什麼的,也沒能把他們分開,到底現在各自是在彆扭個什麼勁啊,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分手的!
最後還是沒有上飛機,又回到T大去找沈漠。
反正都被他委屈慣了,只能再低頭一回了,她認錯還不行嗎?
提著箱子站在辦公室門口,卻看見沈漠正趴在辦公桌上似乎是睡著了,劉妍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蓋上,看著他的側臉似乎是入了迷,忍不住湊上前想要親他。
江小司砰的就推開門,把房間裡的兩個人都嚇一大跳。。
劉妍臉頰漲得通紅的低頭退到一旁,沈漠直起身來,摘下眼睛,揉揉太陽穴,看到江小司鐵寒著一張臉站在外面,輕輕嘆道:「不是兩點鐘的飛機嗎?你怎麼還沒走?」
江小司怒極:「你就是巴不得我走是吧?有了新相好你就說啊,去跟她結婚好了!我不是你的責任,你也不用勉強自己,想分手就直說!」
「江小司你在說什麼?不要無理取鬧!」沈漠也火了。
江小司狠狠咬著下唇:「我就不信憑你沈漠會不知道我來了站在門外,會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你就是想要我看見,想要我難過是吧?要我知道想嫁給你的人多得去了是吧?」
「江小司,你不要太過分了!」沈漠握緊拳頭也氣的大聲吼了起來。
劉妍一見這兩人為了自己吵成這樣,連忙向江小司解釋:「師母你千萬不要誤會,教授他已經整整三天沒合過眼了,實在太累了才會睡著,剛剛的事都是我的錯。」
沈漠聽她這樣一說,大概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讓江小司誤會了,稍稍熄了火,心想沒走也好,回家好好把事情談一談,再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江小司聽了劉妍的話,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潑了盆冰水,瞬間被抽空所有力氣。
自己到底在幹什麼?無端在這發什麼脾氣?明明沒有誰比自己更清楚沈漠的為人了不是嗎?
垮掉了一般,臉上是無比悲哀的神情:「沈漠,的確我們還是分開一段時間比較好。」說著拖著箱子,疲憊的轉身離去。
沈漠腦子裡彷彿有個鐘被敲了一下,除了嗡嗡嗡,半天都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他們兩人之間潛藏已久的這顆炸彈,終於爆炸了。
他原本以為,送她離開,可以將那些迴避過去,原來有些悲傷,是永遠無法被深埋的。
劉妍急了:「教授,你快去跟她解釋啊!」
見沈漠依舊一動不動的愣在原地,只得拔腿追了出去,要是這兩人真的因為自己分手了,那才真是罪大惡極。
江小司拖著箱子的背影,看上去那樣淒涼寥落,彷彿她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
劉妍趕上她,將方才的事拚命解釋在解釋。
江小司點頭,努力擠出微笑:「我知道是誤會,對不起發那麼大的火,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出了問題。以前明明那麼希望他愛我,現在不知道為何踏雪對我好,我越害怕,我自己背著包皮袱,也讓他不開心,再這樣下去,我會把我倆都逼瘋的。我不明白當初單方面的喜歡,明明可以那樣簡單,僅僅只需要付出就可以了,這時的相愛卻這麼複雜,連幸福都變成煎熬……」
江小司低頭苦笑。
劉妍看著她的樣子,可以想像兩人之間的愛與羈絆到底有多深。
「是因為你爸爸的原因嗎?」
江小司愣了一下,抬頭看著劉妍。
「那你就更不應該離開沈教授了,你知道他為了你有多努力嗎?教授說你爸爸為了救你耗盡所有法力而死,但是並不是魂飛魄散,沒道理連梅辛都還能化鬼重生,你爸爸卻不能,我家世代都是做神巫或靈媒,教授就找到我,還跟我家裡的人苦苦哀求,才能進老閣查閱大量資料。我們一起做研究,一起跑,到處找資料,這麼久以來,幾乎用盡了一切辦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線希望,你千萬不要因為我而誤會他,離開他啊。」
江小司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第二天,江小司還是坐上去往法國的飛機。
飛機上,她一口氣讀完李月依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本叫《可愛的骨頭》的書,講述最愛的女兒被害離開人世,家人怎麼從痛苦中擺脫,重新生活的。
李月依在書的最後寫:這個世界,雖然海誓山盟有如夢幻,雖然生離死別不盡人意,雖然悲歡離合反覆無常,雖然愛恨痴纏終化為土,但記憶讓一切圓滿,思念讓生死沒有距離,最愛你的人,無論身在何處,最大的願望莫過於你的幸福。
江小司合上書,流著淚笑了起來。
是啊,怎麼能一直放縱自己沉溺在悲傷和內疚之中,那些生與死,愛與恨,離別與傷痛,都是生命中無法迴避的,每個孩子都曾經歷至親至愛的離去,老爸陪了她整整一千年,老天已經待她不薄,何況她還有沈漠啊!沒有誰可以救誰,悲傷的泥沼要靠自己才能爬出去,她不光要學著長大,更應該學會堅強!
沈漠把給江小司新買的睡衣疊好放進櫃子裡,想著她現在應該到了,天氣預報說那邊下大雨,她有沒有穿外套,不要感冒才好,為什麼那麼久了,還是沒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呢?
短信突然響起,是江小司的。
「上次的鑽戒太小了,明年生日,我要換顆更大的!」
沈漠不由笑了起來,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算是接受他的求婚了嗎?真不容易啊。
之所以一直讓江小司和他分開,是因為知道她和他在一起有多幸福,對江流就有多思念,多愧疚,所擁有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覺得是江流用命換來的,她潛意識裡,拒絕一個缺少父親挽著她走進教堂的婚禮,更把享受江流用生命換來的幸福,當成一種罪孽,除了努力讓江流哪怕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就只能期盼江小司自己能夠堅強起來,還好如今她想通了。
說來,沈漠最感謝的其實是江流直到最後的隱忍,寧可自己痛苦,卻留給了江小司一份世上最完美的,不摻任何雜質的父愛,可以讓她一直擁有作為孩子的幸福。
轉眼又是第二個夏天,迪凡做東邀請大家去歐洲玩,順便參加江小司和沈漠的婚禮。
希臘的天空碧藍如洗,江小司打著傘,光著腳丫在海灘邊散步,左邊站著沈漠,右邊傘下是若隱若現的白影。
可以想見,明天將是她一生中最完美華麗的一場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