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佟華兆氣急的吼道,那個女人的倩麗背影在他的瞳孔之間清晰的浮現,仿若一朵出水芙蓉一般,驚詫了他往昔輪迴的歲月。
她雖然就在他眼前,不超過兩米的地方,可是卻讓他覺得,他們倆得身影卻好似相隔了千萬里,他二十幾年沒有見她,他在京都,她在遙遠的普羅旺斯,而就是剛才他才知道這個女人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普羅旺斯安居。
人人都知道那裡有個小鎮上,住了一個風情萬千的東方女人,很早就出了門,然後下午又回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都只是在猜測,只是猜測而已。
「郎帆,你究竟想要怎樣?」
「呵呵。」郎帆冷笑一聲,似乎對他的這句話很是不解,她背對他,輕輕的說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佟華兆,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花了這麼多的時間,花了這麼多的精力,才讓你現身,郎帆,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你知道,我不會信的,你始終是個聰明的女人。」
「我並覺得我聰明,如果我聰明,我的丈夫不會被別人害死,我的女兒不會被害的和我失散多年,我現在四十八歲,我在普羅旺斯過了二十三年孤寂的日子,我說過,我回來,只是因為你的手腳從來都沒有停歇過,竟去害了邵庭,佟華兆,你曾經說過的,不逼郎帆做任何她不願意做的事情,到了最後,你還是食言了。」
佟華兆的身姿猛然一顫,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充滿梔子花香的街道。
那少女笑靨如花,穿著白色的長裙,一頭烏黑的長髮筆直及腰,臉上未施粉黛,從京都第一傳媒大學走了出來,彷彿是一朵盛開到極致的芙蓉花。
清麗秀美絕倫。
他開著最流行的吉普車在林蔭道的盡頭,手捧鮮花笑著等著她走過來。
卻見她似乎是極為的不好意思,還到處的看了看,然後小聲的說道:「幸好幕琛不在。」
那一刻,他的臉色巨變,彷彿是風雨欲來。
他狠狠的丟掉了手上的花束,然後走了過去,扯住她的肩膀,看著她臉色因為焦急而變得紅撲撲的臉蛋,彷彿是一隻待宰的小羊羔。
「郎帆,你究竟把我當什麼?」
「朋友啊。」她輕輕的回答。
她的聲音輕柔有力,卻像是一顆深水炸彈炸到了他的腦海中,把他的思緒都全部弄混了,找不到方向。
朋友?朋友?
原來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不是分離,而是你愛她,在她身邊對她萬般的好,她卻把你當做朋友,然後愛著別人。
那一天,他踩碎了買來的花,腳踢上了他珍愛的吉普車,然後扳住郎帆,狠狠的吻了她。
至於結果。
當然是被狗血的打了一巴掌,然後郎帆便強忍著委屈走了。
過了很多天後,大雨傾盆,在懊惱了很多次自己的做法之後,佟華兆去了郎帆的家裡賠罪。
她穿著很多的衣服,樣子惺忪,像是剛剛從被窩裡醒過來,後來,他發現,她發高燒,因為那天走之後,她回家沖了冷水澡讓自己清醒清醒,結果就這樣子病倒了。
他懊惱,後悔,卻不知道做什麼,只有承諾。
「郎帆,這一輩子,我絕對不會在逼你做你任何不願意的事情。」
而若干年後,他海她丈夫幕琛入獄,隔著長江海岸幾許對話。
「你回來嫁給我,我就立刻放了幕琛。」
那些承諾過的話,彷彿還是在昨天,言猶在耳,而如今卻被他一遍一遍的摒棄,然後放在地上踩踏。
佟華兆還在愣神之間,蒙恪就已經帶著郎帆走了出去,佟華兆想要去追,雙腳卻好似生了根一樣,再也挪動不了一步。
我終究還是對你忍不下心來。
佟華兆微微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帶著他的人逐漸的離開,他不明白自己這一刻的放手是為了什麼,究竟是太愛她,還是已經不愛她。
慢慢的坐上車,絕塵而去,他竟是再也沒有回望過去她的身影,郎帆,我容許你在逃避一段時間。
現在,是時候回佟宅了。
佟宅的大門不如往常一樣的關著,而是被人打開,裡面傳來一陣一陣的歡快笑聲。
裡面,是他二十多年的妻子還有他親生的孫子。
佟華兆的腳步顫了顫,面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竟是有了一些膽怯。
他一步一步的踏進裡面,然後看見佟夫人端著剛剛做好的蛋糕在餵著錚錚吃,而錚錚卻調皮的把蛋糕敷在了佟夫人的臉上,兩個人哈哈大笑著,看起來非常的滑稽。
「你進來,我又話要和你說。」
佟夫人不離他,繼續和錚錚玩耍,錚錚也學著不理他,果斷的忽視掉。
佟華兆冷了面孔,直接就進了房間裡面,只是冷冷的吩咐道:「把她帶進來。」
佟夫人心酸的一笑,現在,他連在下人面前都不肯承認她是他夫人的事實了,不過,有些事情該結束的還是早些結束吧。
束縛,並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坐在沙發上,佟華兆看了看佟夫人有些不太好的臉色,卻依舊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然後扔給佟夫人。
「阿倩,把這個簽了。」
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好似灼熱的火焰,瞬間席捲而來,把她所有的思想都燃燒掉。
燃燒殆盡之後,只剩下一片荒蕪的蒼涼。
阿倩,他喊阿倩,他是在喊自己麼?佟夫人有些不確定。
這麼多年生活在一起,他沒有喊過她夫人或者是她的名字,外人都叫她佟夫人,以至於都差點讓她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莫淺倩。
那個在二十多年前,京都有名的名媛,家世顯赫,自身又有才幹,然後嫁給了軍中大亨,所有人都羨慕她的生活。
她也覺得自己很幸福,可是這麼多年來,她沉迷在麻將和對他來說是不務正業的事情裡,就是要自己忘記。
她莫淺倩的丈夫不愛她。
這一刻,彷彿是離別了五年第一次見面,莫淺倩直視著佟華兆,一字一句道:「理由。」
「你還想和我在一起過這樣子的生活?」佟華兆卻反問她。
莫淺倩一陣,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卻生生的逼了回去,她朗聲說道:「好,那我跟了你二十多年,你給我什麼?」
「這別墅給你,還有三千萬美金,我會打進你的賬戶裡。」
莫淺倩突然蒼涼的笑了起來,然後轉身就離開:「你覺得我是缺錢的人麼?佟華兆,你終究小看了你睡了二十多年的枕邊人,你覺得我父母逝去了,離開你之後,我就不能活下去麼?我後悔這輩子嫁給了你,可是我不後悔生了卓謙,沒有你,我還有卓謙。」
「我不要你什麼,但是這個孩子。」莫淺倩說著,然後指向了錚錚:「我要帶走。」
「不可能。」就在她話剛說完的一瞬間,佟華兆驀然的吼道。
隱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莫淺倩卻不敢妄下定論,而是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佟華兆說道。
「孟丫頭是不是沒有死。」
「她死了,已經死絕了,連帶著你的孫子死絕了。」
莫淺倩渾身一震,而輕巧的腳步聲卻突然傳來,錚錚站在門口,然後大聲的說道:「莫奶奶,你說誰是孟丫頭呢?我媽媽也姓孟呢,叫孟茯——」
「啊,你幹什麼?幹什麼?放開我。」突然被身後的黑衣大叔抱住,錚錚使勁的掙扎。
而聽見錚錚說的那句話,莫淺倩已經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她覺得事情已經清楚了,立刻把協議書拿到了自己面前:「這字我簽,但錚錚必須給我,要不然,你不要想和其他的女人去過逍遙日子。」
佟華兆冷眼一瞇:「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莫淺倩直視著他:「嫁給你這麼多年,我始終知道你的心裡有著別人,有個女人曾經找上我,告訴我,那個女人叫做郎帆,幕大哥的妻子,我不信。」
「然而現在,我信了。」
「可是郎帆恨你,郎帆恨你,你知道麼?你害死了幕大哥,幕大哥那麼好的一個人,你怎麼就狠得下心呢?」
「啪!」
聲音響起,錚錚停止了掙扎,突然一腳揣在了身後人的下腹上,那人吃疼,立馬放下了他,搖著小短腿,錚錚跑到了莫淺倩的身邊,小手輕輕的摸著莫淺倩的臉。
「莫奶奶,疼不疼。」說罷,錚錚突然惡狠狠的抓起了茶几上的杯子,使勁的砸在了佟華兆的身上:「壞人。」
「你害我媽媽還不夠,還害我奶奶。」
聽到那奶聲奶氣的話語,佟華兆頓時覺得好似有一根鋒利的針在心口上使勁的扎,那種感覺,除了郎帆當年拒絕他,離開他,才有的感覺。
有那麼一霎那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又好像冥冥之間又失去了什麼。
心臟處都有些透不過起來。
隨即,他又回了神,摒棄掉那些讓自己不安的情緒,他不想在追究太多,現在他只想要解除這一切讓他和郎帆在一起是障礙的東西。
其他的,他一概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