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來歷與異象

黑色的小匣子適時地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白玉堂想走到桌邊來,但是就見小四子眼巴巴地看著他……白玉堂回頭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拉了展昭的手往回走……本想拽衣袖,一把拽了手腕子,不管了,拖回了桌邊讓他坐下了,自己也坐下來看黑匣子。

剛想打開,展昭阻止,「我來!」

白玉堂皺眉,展昭估計是擔心還有毒氣機關,別自己也中招,那可有趣了,兩人抓瞎。

不過白玉堂當然不可能將匣子給展昭,他深諳機關之術,自然知道這麼小的匣子本來也裝不進多少機關。加了幾分小心,輕輕打開……裡頭一沒毒針、兒沒毒氣、不過最讓人無語的還是……三沒東西!

白玉堂皺起眉頭,往匣子裡看了好久,顛過來倒過去的,裡頭一樣東西都沒有只有空空的盒子。

「喂。」

展昭等得不耐煩了,問白玉堂,「裡面是什麼?別賣關子!」

「什麼都沒有。」白玉堂搖了搖頭。

「啊?」展昭納悶,「什麼都沒有?」

「就一個黑色的匣子,裡頭沒東西。」白玉堂說著,將東西放到展昭手裡,讓他自己摸。

展昭摸來摸去,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沉木匣子而已,裡頭的確沒東西,不止沒東西,還沒花紋。

「怎麼會這樣?」展昭皺眉,「大哥不可能藏個沒用的東西……」

「讓人拿走了?」白玉堂覺得可能別人先下手為強了,但是轉念一想……

「不會!」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並且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展昭是本能動作,他看不著白玉堂,白玉堂可看得見他。展昭雙眼如今少了份原來的靈氣與偶爾閃過的狡黠,卻多了一份茫然。

白玉堂單手輕輕托著自己的下巴靠在桌邊端詳展昭的眼睛,這種神情還是很少見的。展昭雖然長得很有些江南人的斯文,但骨子裡頭那份硬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拿他這次眼睛受傷了還獨自跑出來,就足以見他的性格遠不是表面的那麼溫和,是在是很有種。

展昭聽白玉堂不說話,不太確定他在幹嗎,伸手抓了一把,不偏不倚,摸著了白玉堂的臉……

白玉堂讓開些,展昭愣了愣,心說入手感覺是這樣子……靈光一閃,道,「唉,你別動!」

「幹嗎?」白玉堂不解。

「我記得你的臉,我看摸出來的感覺和我記憶中的一樣不一樣。」展昭說著,要伸雙手過來摸白玉堂的臉。

「唉……」白玉堂握住他雙手的手腕子,「這個……不用吧?」

「我下次摸人長相的時候好有個依據。」展昭說得很在理,白玉堂也不是個扭捏的人,想著……那就讓他摸吧。

展昭將白玉堂的臉扳正了些,伸雙手,輕輕緩緩地摸了起來。

白玉堂尷尬,看那兒都不是,想往別處看,展昭還將他的臉扳回來,「別動,老實些。」

白玉堂有些無力,展昭讓他別動,他就只好近距離跟眼前人對視了……展昭自己是看不見一點不尷尬,白玉堂可看的清楚。展昭的臉就在眼前,一雙手還在臉上摸來摸去……怎麼感覺都是說不出的彆扭。

一旁的小四子和簫良睜大了眼睛看著,心說——意想不到的進展啊!

展昭摸了一陣子,鼻樑的地方多摸了一下,白玉堂的鼻樑看著很高又挺,但是不突兀。可是如今上手一抹,感覺還是很突出的。展昭突然想起來,那像趙普臉上稜角那麼分明,摸起來肯定層巒疊嶂的。

想著,展昭覺得有趣,還挑了挑嘴角。

白玉堂看得清楚,也不知道他笑什麼呢。

「好了沒?白玉堂是在受不住了,臉上癢全身不自在,忍不住問展昭。

「嗯。」展昭收回手,對小四子道,「小四子,來,給我摸摸。」

小四子跑過來,展昭將他拉到身邊伸手在他臉蛋上揉揉捏捏,和剛剛白玉堂的手感真的不一樣……一個是骨幹一個是肉感,一個是排骨一個是包子……想到這裡展昭又笑了起來。

白玉堂大致明白他笑什麼了,搖了搖頭,低頭繼續看那匣子。

「你為什麼說不會?」展昭想起了剛剛聊著的正經事,就問白玉堂。

「如果是讓人拿走了……那應該不會留下匣子讓我們懷疑。還大可以將牆壁封死!」白玉堂看展昭,「你也這麼想的?」

展昭點點頭,「嗯,我哥留下東西,肯定有他的用意……只是這黑色的匣子,用來裝什麼呢?」

白玉堂也拿起匣子打量了起來,「匣子四面光滑,看來是經常使用並且有些年頭的,裡頭有一些劃痕……痕跡很新,看來是近期造成的。」白玉堂雖然平日不愛說話,但是為了能讓展昭明白意思,只好將看到的都說出來。

「這麼小的盒子,能裝下的東西也很小吧。」簫良湊到一旁看,問,「會不會是首飾?」

白玉堂看了看匣子,道,「放下一個鐲子應該剛剛好。」

「可以放藥丸。」小四子說,「爹爹經常用匣子裝藥丸或者藥粉。」

白玉堂覺得如果是藥材應該有味道,就拿起來聞了聞,皺眉,「怪味。」

「什麼味道?」展昭也接過來聞,皺起眉頭,「嗯,檀香?」

小四子好奇,湊過來嗅了一把——阿嚏!

展昭將他抱好了,「別湊那麼近問,這個比檀香還刺鼻些。」

小四子揉揉鼻子,道,「像是廟裡拜拜的香。」

「的確像是廟裡燒的香……」簫良又聞了聞,「比檀香稍微刺鼻些,又比廟裡燒的香要好聞。」

展昭正在納悶呢……一旁白玉堂突然想起了件事情,伸手拿過桌上自己的行李,道,「對了,想起來了!」

眾人都看他,就見白玉堂拿出了一串念珠來,聞了聞,挑起嘴角一笑,遞給展昭放到他鼻子底下,「聞聞!」

展昭一聞,立刻抓住了白玉堂的手腕子,「一聞之後點頭,就是這味道!」

「嗯。」兩個小孩子也都同意。

「這是桃木珠子。」白玉堂將珠子塞進展昭手裡,「大嫂給我們每人都求了一個,知道這味道是怎麼上去的麼?」

展昭搖了搖頭,不明白。

「這種念珠通常使用桃木做,放在自家祠堂裡面,每日焚香念佛一個時辰,以示誠心,七七四十九天或者九九八十一天更有甚者念了好幾年的,能保有平安。念珠因為長年放在焚香的佛堂裡,就被熏上了這古怪味道。桃花木原本的香味很特別,混入了焚香的味道……就成了這個樣子,比檀香刺鼻一些,比焚香又好聞一些。」

展昭一聽也明白了,將念珠還給了白玉堂,白玉堂卻擋住,「大嫂給你的,戴著。」

展昭有些不好意思,問,「大嫂念了多久了?」

「一年。」

展昭吃驚,心中也是感動,何德何能讓盧大嫂念了那麼久的經。

「你們也有。」白玉堂拿出了兩串小的給了小四子和簫良,小四子那串上面還有一個桃木雕刻的小豬仔,非常可愛。

兩個孩子都道了謝,美滋滋戴上。

白玉堂見展昭似乎很在意,就道,「大嫂娘家當年遇過難,死了不少人,如今有很多親戚還是生死未卜,所以她十多年來每日都唸經一個時辰。凡是她覺得值得交的朋友,都會連帶幫他們念一串珠子,以保平安。」

展昭點了點頭,玉堂幫他戴上了。

展昭伸手摸他手腕子,「你也戴了?」

白玉堂解開袖子給他摸了摸,的確有一串。

小四子和簫良又對視了一眼——臉也摸了,手腕子也摸了呢!

「匣子裡不管藏得是什麼……應該也是一樣焚香很久的物件,劃痕很新……會不會是最近放進去的?」展昭自言自語,「應該不會是大哥送祈福的東西給我……他不相信這一套,之前給他個護身符還丟了。」

「為什麼?」白玉堂不解。

「跟大哥的身世有關係,大哥是娘親天孕得的,也就是俗話說的鬼孕,聽說過麼?」

白玉堂皺眉,這說法的確是聽說過的,所謂的鬼孕,說的是婦人未婚有孕,而仍然是處子之身,據說是與那鬼魂交合後有孕的……民間通常的法子是放火燒死。然而這種情況大多是騙人的,誰會相信這麼荒謬的事情。

「大哥的娘親是我家的鄰居,單身婦人,也不知道來歷,日日紡紗,日子過得清苦。娘時常周濟她,一來二去熟了就成了好友,但是左右鄰里都不怎麼喜歡她。」

「為何?」白玉堂不解。

「這個不清楚。」展昭搖頭,「我是聽後來娘偶爾提起才知道的,至於原因娘一直沒說過。」

「你大哥沒父親?」白玉堂不解。

「這個真不知道,有人說他是江洋大盜,也有說是我爹的好兄弟,眾說紛紜。但他娘始終沒說過。後來他娘無處可躲,就來我家求我娘,如果被發現了,母子倆就都別想活了。娘收留她讓她在家裡安胎,並且騙外人說自個兒有喜了,後來孩子生下來,就說是我們家的孩子了。」展昭說著,輕輕歎氣,「大哥出生後沒多久,他娘突然不辭而別了,再也沒有回來。天下沒不透風的牆麼,鄰里有幾個喜歡嚼舌的婦人亂傳話,不知道怎麼的大哥就成了鬼子,年幼時時常被欺負,我就是見他被打才立志練武的。所以他這輩子最恨魑魅魍魎之類的東西,連帶著佛祖菩薩都不信。」

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展昭他大哥還有這麼離奇的一段身世。

隨後,展昭坐在房中拿著匣子發呆,小四子和簫良倒頭休息,白玉堂在屏風後面洗澡。

他這兩天為了找展昭一直日夜守候,還真怕錯過了,展昭知道這人向來愛乾淨至極,還真難為他了。

房中安靜,唯獨嘩嘩的水聲傳來,小四子在床上趴著睡不著,見石頭在身邊犯迷糊,就對它呲牙做了個鬼臉,石頭像是領會錯了意思,轉身就往屏風那兒跑……

「彭」一聲,屏風讓石頭撞翻了……直接倒向了裡頭……

白玉堂正在屏風後洗澡呢,就聽到「轟」一聲,屏風當著自個兒的面倒了下來,趕緊伸手一擋……屏風往一旁倒下了,摔到在地。

石頭看到自己闖禍了,趕緊鑽進了一旁小四子他們的床底下。

簫良也醒過來了,展昭更是一愣,唯獨小四子也和石頭一樣知道闖禍了,蒙頭鑽進被子。

「怎麼了?」展昭問。

白玉堂歎氣,「你手邊的包袱裡頭有衣服,幫我再拿一件,這件落地上了。」

「哦。」展昭去翻白玉堂的包袱,他也不知道小四子和簫良醒了沒有,站起來拿著包袱過去,「我給你拿過來你自己挑。」

「嗯。」白玉堂點頭,抹了抹臉上的水在浴桶壁上趴著等待。

見展昭過來了,提醒他小心腳下。

展昭小心探了幾步,順利走到浴桶旁邊,將手伸過去,白玉堂接過,拿衣服。

展昭想去扶屏風,白玉堂將裡衣往身上一披繫上腰帶,「我來!」

「哦。」

展昭聽到出水聲知道白玉堂出來了,就往後退……他看不見也沒方向感,就往白玉堂跟前退。

白玉堂想讓他吧,他肯定得撞上浴桶……於是只好站著不動還提醒他一句,「要撞上了。」邊想去扶他。

展昭一驚,趕緊一回頭,換了個方向,回轉得也猛了些……

展昭回頭,白玉堂正往前,剛剛好撞了個滿懷……展昭就感覺前胸濕漉漉……濕漉漉。

白玉堂挺尷尬,趕緊扶起了原地打轉的展昭,「別動!」

展昭也意識到自己站的位置可能不對,僵在原地不動。

白玉堂先扶起了一旁的屏風,伸手拉著展昭到床邊坐下,尷尬地穿了外衣,卻見展昭突然側著耳朵問,「是不是有老鼠?」

白玉堂先想到了自己,覺得展昭應該不是在說笑,就又看了看,石頭眨眨眼——不是它叫。

「沒……」白玉堂似乎也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噓。」展昭皺起了眉頭,問,「什麼聲音啊?」

白玉堂正納悶,就聽到樓下傳來了尖叫聲。他趕緊到窗戶邊推開窗一看,皺眉……

「啊!」簫良和小四子都嚇了一跳,就見街上行人四散奔逃,成千上萬的灰色水耗子鋪天蓋地跑過……從北街往南街衝過去。

這時候,就聽到有人大聲喊,「水鼠出河啊,大災要來了,大災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