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白玉堂聽說了小猴兒的事後,就想去找他談談,展昭很懷疑小猴兒是不是知道些關於劉真人死的事,特別是他那句滿含怨恨的「去死吧」,實在不該出自那麼小的孩子之口。
跟那幾個小地痞打聽了一下小猴兒的住址,說是在伊水邊的王家村,那村莊本來也沒幾個人,他們家住在最南面。很好找,一大片荒地當中就一所小屋,門口還停著口棺材,是河裡撈上來的空棺,猴兒他娘用來接水用,瞧著家人多邪性吧。
另外,白玉堂還問了一下他們關於那幾個小乞丐的事。
幾個地痞起先有些猶豫。
白玉堂看出些門道來,拿出銀子,「說真話,我不會跟別人說你們說過什麼的。」
幾個地痞對視了一眼,最終抵不過那一大錠元寶的威力,如實說了出來。
原來那日死的三個少年當真不是什麼乞丐,而是三個假扮成乞丐跟人要錢的小地痞,住在南城的破廟裡頭。
「住破廟裡?」展昭有些疑惑,「沒有家麼?」
「是野孩子,南城那一帶有個馬腹祠堂,是當地的漁民給馬腹大仙建造的。原本有香火,可後來因為地方太偏荒廢了。那地方後頭還有個亂葬崗子,平日城裡人都不敢去,可對那些沒銀子的野孩子可是個好地方,能安身還能掙錢。」
「掙錢?」白玉堂不解。
「好多沒主的屍體都拋在亂葬崗,去摸一圈,死人身上多少能淘換出些寶貝來,再不濟,割了頭發來買也能換幾頓飯。」
幾個小痞子提供的線索就這麼多,問他們關於屍體為何不見、縣太爺為什麼死、屍體去哪兒了,眾人都一概不知。
白玉堂還是打賞了他們,回頭和展昭商量,去哪兒查?
「這會兒天黑了吧?」展昭問白玉堂。
白玉堂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
「小猴兒那裡咱們明早再去吧,最好是能跟他談談,要不然先去馬腹廟?」展昭提議。
白玉堂覺得可行,就點頭答應。
兩人先帶了小四子和簫良回客棧,讓兩個小孩兒留下休息。畢竟,大晚上的帶了孩子去亂葬崗可不像話。
安排妥當後,白玉堂和展昭出門,往伊水河邊走。
「如果公孫在這兒就好了,讓他驗一驗劉真人的屍體。」展昭自言自語,「看看這馬腹究竟是怎麼殺人的。」
「七竅流血的死法不多,大多是中毒,可沒理由當地仵作查不出來。」
「不是死了麼。」展昭一笑,「我覺得,其他的仵作應該也不敢去看那些屍體了。」
「這麼說來,最先死的那些衙門口的人,還真是有很好的威懾作用。」白玉堂仰臉看了看天……此時夜幕已至,天上有厚厚雲霧,那一輪新月被遮得若隱若現。
這種小鎮晚上冷冷清清,黑得厲害。
「沒月亮?」展昭突然問。
白玉堂挑眉,有些驚訝地看展昭。
展昭只是笑了笑,「我看不見東西,不過能感覺到光,今晚特別黑,一點光都沒有。」
白玉堂點了點頭,公孫之前寫信也說了,展昭傷得不重,只是暫時失明。換句話說,展皓的目的就是讓展昭暫時失明,並不是要傷害他……為何要讓一個人暫時失明呢?有什麼目的?
馬腹祠在城南,而此時白玉堂他們在城北,得渡河過去才行。
到了伊水河岸邊,發現船都拴在渡頭,船上沒人。不遠處一個茶棚裡倒是亮著燈,裡頭隱約傳出說話聲。
「大概船工在那裡休息。」白玉堂帶著展昭往那兒走,老遠,就聽到有人說話,還是個姑娘的聲音,「哎呀,我們又不是不給你銀子,都說了要趕路,大哥你行行好渡我們過去麼!」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聲音耳熟啊……
「像是來時遇到的那姑娘。」展昭看不見,聲音卻是記得特別清楚。
到了茶棚前往裡一看,果然,三鳳四鳳正背著行囊站在桌邊,三五個大漢坐在茶棚裡,有的吃麵有的喝茶。
兩個姑娘像是要請眾人渡船過去,只是船夫們都不肯。
白玉堂和展昭挑起門簾子進來,白玉堂說了一聲,「船家,僱船渡河。」
「呃……」
那幾個船夫起先見三鳳四鳳倆丫頭,也沒往心裡去,想著打發了就算了,可如今看到白玉堂和展昭也要渡河,為難了起來。
「兩位公子,咱們這船晚上不過伊水,是規矩。」夥計耐心跟白玉堂說,「馬腹大仙晚上看到船,會來翻我們船的!」
白玉堂和展昭都忍不住皺眉。
「你們以前有人被馬腹翻過船?」四鳳不滿,「拿話搪塞我們吧?!」
「不是……」幾個船夫也沒法子,「真不敢,難道有銀子還不掙麼?!」
白玉堂見船夫們一臉的無奈,估計是真有忌諱,想了想,重賞之下有勇夫麼,不行那就只好等到明早了。
想罷,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來,遞給船家,「去麼?」
幾個船家看了那張銀票,眼都紅了,就有些猶豫,彼此對視了一眼。
「娘的,撐死膽大餓死膽小!」這時候,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的結實漢子站了起來,對白玉堂道,「你那張銀票給我,我拿回家給我老婆孩兒,一會兒我渡船送你們過去,死了也值了!比孩子跟著我受窮強。」
白玉堂點了點頭,將銀票給了他,「不會讓你死的。」
「成。」那人收了銀子,跟身邊幾個兄弟交代了一下,自己萬一沒回來,就拜託幫著照顧家裡。
幾個兄弟都點頭答應。
白玉堂和展昭出了茶棚來渡頭等。
那漢子挺講信用,住得也不遠,回去將銀票給了家裡後,就來渡頭將自己的船撐了出來。
白玉堂拉著展昭上了船,三鳳四鳳也跟著跳了上來。
「唉!」船家擋倆丫頭,「你倆怎麼也上來了?」
四鳳嘟囔,「一起的!」
船家看了看白玉堂和展昭,兩人都不說話,也沒阻止。
三鳳四鳳趕緊上了船,船家也不好說什麼,撐船離了岸,往對岸行去。
夥計站在船尾小心翼翼地搖著櫓,白玉堂和展昭就坐在他身邊,確保真有什麼東西竄起來,也能一刀解決了它。
三鳳四鳳則是坐在船裡,好奇地看著展昭和白玉堂,猜測著兩人的身份。
展昭問船夫,「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哦,叫我老四就行啦!」船夫笑了笑,「公子,你們大晚上的過伊水,去城南辦事啊?」
白玉堂點點頭,問,「這馬腹的傳說,有多久了?」
「哇……那可舊了。」老四歎了口氣,「我聽我爺爺說過,我爺爺那可是聽他爺爺說的!」
「這麼多人說有馬腹,你們都見過活的麼?」展昭笑問。
「哪兒能啊。」老四搖搖頭,「這位公子不瞞你說,我們好些人,之前都不怎麼相信……伊水也向來挺太平的。就今年這一年啊,也不知道誰得罪了那馬腹爺爺,出了那麼多事兒。」
「都出了多少怪事?」
老四聽展昭問,就絮絮叨叨將這幾天的怪事都說了一遍,也權當給自己壯壯膽。
白玉堂在船頭坐著,注意到有一堆堆的雜草漂過,零零散散一團團,就想細看。
「公子,那是死老鼠。」老四讓白玉堂別看了,挺髒的。
「怎麼那麼多死老鼠?」白玉堂一下子想到了下午從成裡狂奔而過的鼠群。
「那些老鼠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下午那會兒,先是從伊水那一頭出來,然後狂奔了一圈,穿城而過又都跳回了伊水裡頭,淹死了好多……傍晚的時候就浮起來了一大片。官府準備明兒個一早帶人來撈了去燒掉,不然怕有疫情。」
正說這話,白玉堂就感覺展昭輕輕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裳角。
白玉堂看他。
展昭指了指耳朵。
那老四還想說話,就見白玉堂對他輕輕一擺手。
老四愣住了。
同時,就聽到嘩嘩的水流聲中,似乎有別的划水聲音……
還沒聽明白怎麼回事,老四就見白玉堂伸手一把抓住他袖子往後猛地一扯……說時遲那時快,老四剛剛一個趔趄栽倒在船尾,就聽到「嘩啦」一聲巨響。
一個巨大的東西破水而出……
「啊!」四鳳三鳳就看到有一條大魚從水裡竄了出來,張大了嘴一口咬過來,若不是船夫被白玉堂拉開了,這一下穩咬上。
白玉堂猛一看到那條大魚也是一皺眉。
這東西看似是魚,但體態肥碩,滿嘴獠牙,身上光滑至極似乎還有些虎紋斑痕。背上有一把扇子一般的背鰭。
「玉堂,低頭……」
白玉堂還不太確定這究竟是不是魚,就聽到身後展昭的聲音傳來。他已經感覺到了背後淺淺一絲寒意襲來……這寒冰一般的劍氣只有展昭那柄巨闕才能發出來,就猛一矮身。
三鳳四鳳只見展昭背在身後的手上拿著一根長形布包,此時,藍色的布包已然打開,一柄黑色古劍的劍柄露在外面,展昭背過手一抽劍……
寒光閃過之,巨闕在空中輪了一圈破空而過,龍吟之聲叫人不寒而慄。
白光過處,就聽到「刺啦」一聲,是皮肉被利刃砍到後撕裂的聲音,清清楚楚。
那大魚的側身出現了一個大血口,「轟」一聲……橫向倒向了一旁,緩緩沉入河底,咕嘟咕嘟地冒起了一串血泡。
白玉堂站直了身子,抬手輕輕接住幾根飄飄揚揚落下的黑髮,回頭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揮手向下一甩……巨闕上的血珠落回了水裡,「倉啷」一聲寶劍還鞘,展昭一偏頭,說了聲,「抱歉。」
白玉堂扔了頭髮,淡淡回了一句,「你剛剛叫我什麼?」
「呃……」展昭眨眨眼,「我剛剛有叫你麼,我說魚啊!低頭。」
白玉堂搖了搖頭,伸手去扶起看傻了眼的老四,「沒事吧?」
「……」
老四良久才回過神來,「娘……娘啊!你們,你們剛剛砍中馬腹大仙啦?」
「只是條魚而已。」白玉堂對老四道,「繼續划船吧。」
「哦……」老四戰戰兢兢地跑去繼續搖船,這一回,一路除了大片的死老鼠之外,再沒看見別的。
船到了岸邊之後,白玉堂又賞了老四一些銀子,讓他去城南找家客棧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划船過河比較安全。
老四樂得合不攏嘴,拿著銀子上鎮上找客棧去了,臨走,還告訴了展昭和白玉堂,馬腹祠堂的走法。
三鳳四鳳似乎急著趕路,跟兩人道了謝就急匆匆跑了。
展昭和白玉堂按照老四告訴的路線,往不遠處的山上走,打遠處已經能看到山上那若隱若現的祠堂。
「剛剛那個是什麼?」展昭問白玉堂,白玉堂給他形容了一下那魚的樣子。
「不說那馬腹也是虎紋麼?莫非是將這怪魚當成馬腹了?」
「八九不離十吧。」白玉堂低頭,注意到前方有一塊高起的石頭,想跟展昭說,卻聽到路邊的草叢一響。
他一愣神,展昭已經絆到了,身子往前一傾。
白玉堂趕緊上前撈了一把……接了個穩妥。
同時,就見一隻野貓從草叢裡竄了出來,嘴裡叼著一隻老鼠,看到白玉堂和展昭,也是嚇了一跳,呆呆地站在路中間,綠油油一雙眼睛盯著兩人看。
「沒事吧?」白玉堂扶住展昭問。
「沒。」展昭有些尷尬,站穩了剛想說話,就聽到一聲慘厲的貓叫傳來。
這大半夜的,貓叫聲顯得分外淒慘也異常嚇人。
白玉堂回過頭,只見那貓橫躺在了地上。
「什麼東西?!」展昭聽到了聲響。
白玉堂拉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從懷中掏出火折子來點上,蹲下觀看……只見那野貓嘴裡咬著死去的老鼠,已經僵硬,七孔都在往外冒著血。
展昭戳戳白玉堂的肩膀,「怎麼了?」
白玉堂站起來,「貓死了……好像那死老鼠有毒。」
「唉……」展昭幽幽地歎了口氣。
白玉堂回過了神,轉臉看他,納悶他歎什麼氣。
就見展昭手指輕輕搔了搔下吧,道,「貓和耗子真是冤家,死都死在一塊兒了。」
白玉堂咳嗽了一聲。
展昭眨眨眼,「那耗子什麼顏色的?」
白玉堂望天,收起火折子,拉住他手腕,「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