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空鏽的事,在魔族看來,確實是當下重中之重。
目前九淵仙宗可謂是屋漏偏逢連雨天。如果把他的畫皮撕開,玄門第一人下面是一張□□弒師、殺父殺兄的面孔的話,那就太精采了。整個九淵仙宗的威信都會被他一人敗盡。
到時候玄門各自為政,一盤散沙。而九淵仙宗恐怕還要忙著殺他以清理門戶。對於魔族來說,如此天賜良機,豈能放過?
魔族大族長厲空梟說:「你覺得這件事,有幾分可信度?」
贏墀仍然傷重,他體內全是木狂陽的刀意,此時微微一動,便覺疼痛穿心,只得又躺下,說:「按理來說,可信度不高。水空鏽畢竟是九淵仙宗宗主,要什麼原因才會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但是本尊親眼看過水寫意的屍身,確實透著各種古怪。」
厲空梟說:「不管怎麼樣,反正想辦法助頊嫿一臂之力,這件事情必須傳揚出去,只要此事坐實,玄門必亂。」
贏墀點點頭,捂著胸口急踹,未再說話。厲空梟嘆了一口氣,說:「你也是,在那個女人身上上當不醒。」話雖這樣說,卻還是拿了暫時麻痹痛感的法寶給他。
贏墀想笑又不敢,只揚了揚嘴角:「我是真喜歡她。」他年紀比天衢子還小,父母去世得早,跟厲空梟反而親近些。
厲空梟說:「別想了,那女人太麻煩。看看天衢子,你是想步他後塵嗎?說起此事,你如今年紀已經不小,早就應該成家立業。如果畫城與我們態度緩和,是不是可以和頊嫿商量,從魔傀之中挑選一位魔後?」
贏墀沒有回答,他跟天衢子不一樣,贏家到他這一代,其實實力已經大為減弱,他總不能說出為情薄虛名這樣的話來,動搖軍心。
過了一陣,他說:「看看怎麼樣能將這件事鬧大,最好是一擊必中,讓水空鏽再無翻身的機會。」
還是不肯提娶妻生子的事。厲空梟嘆了一口氣,美色害人啊!!
融天山上,所有的掌院、長老,包括水空鏽,全都神情嚴肅。刀宗更是茫然無措。
水空鏽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吩咐刀宗三位長老暫時處理掌院事務。如今的玄門,要找像木狂陽這種資質的刀修,基本是不可能了——第一刀修這樣的稱呼,豈是能夠隨手得來的!
天衢子就坐在一邊,其實對於水空鏽的行為,他並不贊成。甚至很多時候,他並不理解為什麼水空鏽對畫城始終抱著莫大敵意。
就比如木狂陽這件事,其實完全可以解決。
她既然認為畫城傀首可以救付醇風,那麼為何不能暫時妥協,救下付醇風的性命再說?
可他卻不能提,如今事已至此,當眾質疑宗主,只會讓情況更糟。他身邊,尹絮蘋似乎察覺到他有心事,向他身邊靠了靠。
天衢子的化身下意識避開。尹絮蘋一愣,天衢子輕聲說:「對不住,這幾日事情太多。」
尹絮蘋搖搖頭,示意沒關係。然而心裡還是忐忑——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什麼?
水空鏽正在命刀宗重新推薦掌院人選的時候,突然有弟子前來稟報:「宗主,水家族長派人前來拜山,說是有急事相告。」
水家自然是水空鏽的本家,但是他們跟融天山其實已經許多年沒有往來。這時候前來,真是處處都透著古怪。
水空鏽當然明白,水家人不會無故上門。他說:「讓他進來。」
話落,也不再多說,自去接見。而水家人只帶來了一句話:「宗主父母的陵墓,被人翻動過。」
水空鏽心中一沉。
待水家子弟離開之後,他也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只是突然說了一句:「天衢子,約向銷戈來十方世界,我有急事相商。」
天衢子只好應了一聲,趕緊去請向銷戈。
整座融天山的氛圍,突然變得十分古怪。
向銷戈匆匆而至,從天衢子那裡得知水家人來過,他就明白事情不好。
十方世界,水空鏽站在湖邊,看湖水半明半暗,遠處的風貼水而來,半暖半寒。向銷戈問:「水家人來過,為什麼?」
水空鏽說:「有人去了我父母的陵墓,並且挖開過我父親和我兄長的棺槨。」
向銷戈也是一驚:「誰幹的?」
水空鏽說:「我兄長的墳墓,乃是鐵水澆鑄,我就是要隔絶陰陽,讓他不得超生。可是有人輕輕鬆鬆地刨開了,刀口齊整,像切豆腐一樣。」
向銷戈一陣無力,幾乎不用再問了:「頊嫿去過了?她去那裡幹什麼?」
水空鏽似乎覺得很好笑:「這還用說嗎?她發現我師父的屍身有異,於是想要尋找更多的證據。現在,她找到了。」
向銷戈沉聲說:「不……不能讓這件事被翻上來。」
水空鏽說:「現在要解決這件事,只能解決死死扒住不肯鬆手的人!」
向銷戈略略後退一步,水空鏽盯著他的眼睛,說:「我知道你對她很有些感情,你這個人,一向戀物如子。我也不為難你。但是如今的她,我們完全沒有一戰之力。唯一能制服她的辦法,只有一個。你知道的。」
向銷戈顫抖道:「你是說……」
水空鏽說:「當初向南骨血祭劍,煉化過她一次,就能煉化第二次。我的想法,此人不得不除。而如果能重鑄她,鎮回弱水,天衢子本尊還能脫困而出。無論如何,並無壞處。」
向銷戈沉吟不語,水空鏽又說:「當然了,你也可以不答應。無你相助,我只能身敗名裂。活到現在,名利我已經可以看透,只是如今的九淵仙宗,受不起這致命一擊。而四分五裂的玄門,也一定會被魔族各個擊破。」
他慢慢將手搭在向銷戈肩上:「老友,你是否願意,再助我一次?」
向銷戈搖頭,說:「不可能成功的。她如今已然化神,就算我們煉化聖劍,整個畫城也還能為她所用,成為她另一個肉身。」
水空鏽說:「如果她衝進融天山,融天山的法陣便能隔絶她的神識。我們在融天山將她煉化,她如何回得去畫城?」
向銷戈慢慢抬頭看他,水空鏽微笑:「而我敢保證,只要一件事情傳到她耳朵裡,她一定會上融天山。」
向銷戈幾乎已經不用他再多說了:「天衢子化身和尹絮蘋的結契大典。」
水空鏽點頭:「正是。」
向銷戈欲言又止,水空鏽說:「天衢子的化身,與天衢子本尊並無區別。而他本就是向南的神識投入奚家,以他血肉,一定能融聖劍。」
向銷戈心中紛繁雜亂一片,水空鏽拍拍他的肩膀:「我這就去準備。」
苦竹林中,天衢子剛剛送向銷戈回來不久,就見水空鏽前來。他頗為意外,這個時候,水空鏽難道不應該和向銷戈一起,商量對策嗎?
他上前施禮:「宗主。」
水空鏽點點頭,說:「你醒來也有些日子了,最近事情雜亂,一直以來,也沒顧得上你們倆。如今木狂陽反叛,付醇風身死,融天山士氣不振。我看過日子,後天不錯,不如你與絮蘋就選在這一日結契,也算是為師門沖沖喜,掃掃頽勢。如何?」
他原以為,天衢子不會有什麼意見。沒想到天衢子說:「宗主,此事,我想等一等。」
水空鏽意外:「等?等什麼?」
天衢子說:「我對舊事皆無印象,如此倉促結契,心中不安。弱水天河,我的本尊神識早晚會找到萬法神鏡。屆時他將能與外界傳話交談。我想同他商談過後,再定不遲。」
水空鏽眉頭緊皺:「如今,連本宗主的話,你也可以違抗了嗎?」
天衢子的化身到了此時此刻,終於真正生出了疑心。原以為,水空鏽對他從小器重,載霜歸更是一心培養,他的師門,總無人會欺騙他。
可是木狂陽臨走之時的提醒,加之上次交戰之後,頊嫿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所以,如果沒有那段記憶,你根本不會愛上我嗎?」
還有今日,水空鏽的急切。他目光微垂,說:「宗主命令,玄舟自然應該依從。但是結契是玄舟私事,我還是希望能夠在完全瞭解事實之後,再行決定。」
水空鏽冷笑:「你有什麼需要瞭解的?」
他這個人,只要有人稍微違逆他,立刻就會顯得無比強勢。天衢子明白這一點,只好說:「需要瞭解之事眾多。還請宗主見諒。」
他瞭解水空鏽,水空鏽自然也瞭解他。天衢子是無法被人逼迫的。他說:「既然如此,這兩日你就待在苦竹林。九淵仙宗變故頗多,你不能再出事了。」
天衢子躬身應是。心裡卻多少還是有些疑惑——這是打算將我軟禁在此?
而次日,融天山普告玄門——三日之後,陰陽院掌院天衢子即將與尹絮蘋結為道侶!
彼時頊嫿正抱著小蝦槍糾正他的「有奶就是娘」,而奚雲清手裡也確實端著奶。
外面,念進來,說:「傀首,融天山傳來消息,三日之後,奚掌院將與尹絮蘋結為道侶。」
豈有此理!!頊嫿啪地一聲,將小蝦槍扔在了地上!
……幸好小惡魔見勢不妙,猛地躺下,小蝦槍方才不偏不倚,砸在他背上。
奚雲清忙搶上前,把小蝦槍抱起來。他一雙漆黑的眼珠轉來轉去,因為沒有摔疼,也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水老狗,要玩是吧?!傀首震怒:「水空鏽,你等著本座這就前來扭斷你的脖子!」小惡魔稀奇:「那奚掌院呢?您不管了?」
傀首露出一個邪惡的笑意:「他?哼,看本座不把他腰桿扭斷!!」
……我說,小孩在呢,別動不動就開車行不行啊!!眾人絶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