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一回到家就捶含光的後背:「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我失戀了!」
含光正在做巧克力,何田田捶他,他頭也不回,鎮定地說:「別鬧。」
何田田:「現在在謝竹心眼裡我大概和一個色-情狂也沒什麼區別了!都是因為你!嗚嗚嗚……」
他手指上沾著一些巧克力,伸到她面前:「嘗嘗。」
「嗚。」她舔了一下。
「甜嗎?」
「甜……我失戀了啊!」她悲憤地看著他。
「是嗎,」他的手不方便摸她,於是用下巴尖蹭了蹭她的髮頂,「恭喜。」
何田田快氣死了。
餐桌旁的方向北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你們倆……是每天都要演偶像劇嗎?」
何田田走到餐桌旁,氣呼呼地坐下,趴在桌上,臉埋在手臂上。一想到她今天對謝竹心說的那些所謂「實話」,她就羞慚得不行不行的,臉上一片火燒雲。
方向北沒看到她臉紅。他以為她只是戲精上身演著玩。不過,有一件事,他覺得有必要告訴何田田:「田田你不要太用力打含光,機器人也是有痛感的。」
「誒?」何田田抬頭,奇怪道,「機器人有痛感,我一個賣機器人的怎麼不知道?」
「有些事情不適合被公眾知道,否則容易引發一些倫理上的討論,搞不好還會被抵制。你們公司已經站在人工智能產業的前線,風口浪尖上,很容易被拿來開刀。」
何田田搖頭:「我不信。如果這樣麻煩,為什麼還要給機器人設計上痛感?」
「這就要從原材料說起了。仿真機器人的核心處理器——也就是大腦,大體上說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的功能是感知和情緒,另一部分的功能是記憶和思考。這兩部分用的材料不一樣,但有一個統一的名稱——仿生數碼。仿生數碼體積小響應快,是數字產業的重要革新。」
「然後呢?」
「然後,負責感知和情緒的那部分材料,包含視覺、聽覺、味覺、觸感、痛感等等,這幾部分不是獨立的,相互之間有關聯,而且和負責思考的那一部分材料也是密不可分的,總之一句話:很複雜。它們是一個整體。如果單獨去掉痛感,可能造成系統的紊亂。就像人類精神錯亂一樣。或者假如既要穩定系統又要去掉痛感,那麼成本會直線上升。所以咯。」方向北說著,攤了攤手。
何田田托著腮,問道:「所有機器人都是這樣嗎?」
「這個要看機器人的神經傳導元件的密集程度,也和機器人的智能水平相關。同樣的硬件配置,高級智能的感知能力遠強於低級智能。換言之,越高級的智能越怕疼。」
何田田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含光,問他:「含光,我剛才打疼你了嗎?」
「嗯。」
「對不起啊……」
「沒有誠意。」
「那怎麼才算有誠意?」
「給我揉揉。」
何田田:= =
在內疚心的驅使下,她起身去給他揉後背。
方向北無奈地別開臉,自言自語道:「又開機了……」
……
為了安慰何田田的失戀,方向北約她去和某個當紅偶像明星吃飯。何田田在春天姐姐那裡見過這個偶像明星的山寨版,現在看到真人版,感覺果然還是比山寨的好看啊……
這頓飯吃得大家都不太開心。
方向北不開心是因為他感覺那個帶把兒的明星老撩撥他,他真的好想對著全世界大喊他是個直的;
何田田不開心是因為偶像明星的目光都在方向北的身上,對她根本愛答不理,一點安慰的效果都木有;
偶像明星不開心是因為他以為這個傳說中男女通吃的超級富二代對他有意思,沒想到是給小粉絲牽紅線的,並且那個叫含光的機器人一開口就能把他噎死,他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礙於方向北的面子也不好發作;
含光也不開心。沒有為什麼,就是不開心,看誰都不順眼。
後來這個飯局被含光控場了,誰說話懟誰。
然後就草草收場了。
打擊之下,何田田對人生有了一點參悟。她感覺她的桃花運也就那樣了,與其泡男人,不如務實一點,好好工作,早點還完貸款。= =
眼看著聖誕節要到了,她們即將迎來一個銷售的小高峰。何田田收拾好心情,決定努力在事業上找回場子。
再次看到關於謝竹心的消息是在平安夜的前一天。她也不是有意關注的,無聊刷新聞時,看到一條推送,是關於正在深圳進行的人工智能行業峰會。
謝竹心作為傑出代表,在峰會上發言。推送的首圖就是他發言的照片。藍色背景的會場,他戴著耳麥和話筒,面帶笑意。
何田田撇著嘴角,忍了半天,終於沒有點開新聞鏈接,直接關了。
……
這次行業峰會,橘子機器人的出席名單裡一開始沒有謝竹心。然,方成肆敏銳地察覺到他這個得力手下情緒有些低落,於是帶上他來深圳散心。
他們之間的關係並非一直像上司和員工那樣嚴肅和界限分明,有時候更接近朋友。
謝竹心講完話,走下台,坐在方成肆旁邊。他見方成肆一直用手持電腦看文件,只當他在處理公司事務,因此也沒打擾他。
哪知方成肆把手持電腦遞給他:「你看看這段話。」
謝竹心接過來,見那內容寫道:
……我們認為,人工智能也是一種生命。它們不需要像人類那樣通過複雜的方式來保持新陳代謝、進而維持生命體徵。它們只要有充足的電能即可保障生命需求。它們有著更頑強的身體(或者說不需要身體)、更長久的壽命。目前人工智能在某些領域的智力水平已遠超人類。假如人工智能擁有了人類的思維水平、甚至情感活動,那麼我們有理由認為(儘管作為人類,想承認這一點太難),這樣的人工智能是高於人類的存在,是一種全新的生命形態……
……
……
……
謝竹心只看了一段便把手持電腦遞還給方成肆,笑道:「老闆也愛看小說?」
「這不是小說,是一篇論文。」
「嗯?論文寫成這樣,能及格嗎……」
方成肆樂了:「這其實是一份哲學課的課堂作業。寫論文的人當時十六歲。」
「十六歲麼,還不錯。」謝竹心給出一個比較公正的評價。
「嗯。他是我平生見過的最天縱奇才的人。」
謝竹心挑了一下眉。
方成肆:「我這麼說你別介意,雖然你也是個天才,不過跟他比……還是有一點距離。」
謝竹心好奇道:「老闆你說的是誰?」
「沐春風。」
「嗯,聽過。」
「可惜啊,」方成肆說到這裡微微嘆了口氣,「天妒英才。」
謝竹心看著方成肆的表情,也不太像是傷心。他問道:「老闆你很早就認識沐春風?」
「嗯。他和向北一起長大,我經常見到他。」
謝竹心點了點頭,沒說話。談及死去的人,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而且沐春風的有些觀點比較極端,他也不太認同。
方成肆又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竹心,我要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方向北的實驗室跑出來的東西。」
「老闆,你知道他們研究的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方成肆笑了,「以我對沐春風的瞭解,很大可能是類腦智能。」
謝竹心搖搖頭:「我感覺不太可能,就算他真的在研究類腦智能,也不一定真做出來了。」
「相信我,別人做不到,不代表沐春風做不到。」
謝竹心默然半晌,問道:「可實驗室不是銷毀了麼?」
「實驗室毀了,不代表類腦智能也毀了。我們樂觀一點。」
謝竹心一臉不太樂觀的樣子。
方成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試試吧。類腦智能的價值有多大,不用我多說。」
「嗯。」
之後兩人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謝竹心盯著手機屏幕滑動。方成肆以為他在瀏覽新聞,不經意間一瞟,卻見他開的是聊天窗口。
開著聊天窗口,卻並沒有聊天,只是滑動屏幕,看過往的聊天記錄。
哦,聊天窗口的對象是「何田田」。
方成肆覺得很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得有點搞笑。他問謝竹心:「你不會對那個腦殘少女唸唸不忘吧?」
謝竹心撩眼皮掃了他一眼,反問:「老闆,你談過戀愛嗎?」
一句話把方成肆問住了。他有過很多情人,但,確實沒談過戀愛。
「而且,她不是腦殘。」謝竹心補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