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禾的餿主意很誘人,陸悍驍也的確動了心思。
他們這幫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迷之自信,沒事喜歡脫個上衣比腹肌,塊數不夠硬度來湊,第一名總是賀燃,沒辦法,混社會的,老天爺賞飯吃。
陸悍驍長得一表精英,身上也有點肉,綜合實力強的人最愛瞎炫。
他站在床上,從那個巨大的內褲愛心「喬」裡,挑了又挑,最後選中一條帶點兒壞壞氣質的彩虹三角褲。
陸悍驍把它比劃在胯間,對著鏡子還扭了扭屁股,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周喬那麼高冷,怎麼可能看得上這種低俗誘惑,萬一印象更差勁,他死了算了。
陸悍驍心灰意冷極了,打開微信群,問道:[兄弟們,有什麼追女孩的良策?]
陶星來回得最快,[送她一朵小玫瑰,荷蘭進口的最貴,再來一個單膝下跪,大家說我對不對?]
陳清禾:[對你個鬼。驍兒,你不跳艷|舞了?這事賀燃有經驗,你問問他。]
賀燃:[收費,一百塊一個標點符號。]
都在瞎說呢。
陸悍驍丟了手機,雙手枕著後腦勺,盯著天花板放空。
他翻了個邊,又回想了一遍周喬拒絕的那番話,打擾她考研,還嫌他年紀大,有理有據太冷了。
陸悍驍摀住自己的胸口,皺眉痛苦地講台詞,「我的心好貴,你還讓它碎。」
講完之後覺得挺押韻,於是笑得在床上打滾,滾完覺得不解氣,拿起枕頭就往牆上砸,「臭周喬,壞女孩,可狠心了,老子的陸寶寶今天還漲停了呢,你憑什麼看不上老子!」
代入感太強烈,覺得砸得有點凶,枕頭會疼,於是陸悍驍又盤腿坐在床上,將枕頭抱懷裡撫摸,「喬喬對不起,弄疼你了吧?哥親一口快別哭了。」
他把臉埋在枕頭裡,瘋狂地拱啊拱,拱得屁股都翹起來了,最後「匡唧」一倒,整個人癱在床板上,簡直傷心太平洋呢!
更慘的還在後面,第二天起,周喬的態度明顯在疏遠。
陸悍驍特意早上賴床不出來,幻想著齊阿姨派她來叫|床,結果半天沒動靜,最後實在快遲到了,他才灰溜溜地出來吃早餐。
吃早餐也很詭異,周喬平靜地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口一勺小米粥吃得可漂亮。
齊阿姨倒是心細如髮絲,驚訝道:「悍驍,你怎麼喝個八寶粥還翹起了蘭花指呢!」
陸悍驍才不搭理,小指頭翹得更高了。
用這樣的方式吸引周喬的注意,也是幼稚得沒救了。
齊阿姨去收拾碗筷,人一走,陸悍驍就隔著桌子尬聊,「我今天穿的這件襯衫好不好看?」
周喬喝粥的動作一頓,輕輕掃了他一眼,「嗯,粉色挺適合你的。」
一點也不熱情,陸悍驍擰眉,提高聲音,「我可是要穿著它去開會的哦!」
「哦。」周喬放下碗勺,「我吃完了,你慢吃。」
陸悍驍看著她的背影,生氣地把勺子往桌上一摔,「不吃了!」
齊阿姨聞聲而動,從廚房麻溜溜地出來,「不吃啦?太好了,就等著你了,可別耽誤我跳廣場舞。」
這位齊阿姨,您補刀很有一套啊。
陸悍驍憋屈得要命,風風火火地起身回臥室,換了一套正常的商務裝,灰頭土臉地出門上班了。
房裡的周喬,聽見關門的動靜後,悄悄放下了鋼筆。
她垂眸,指甲摳著自己的指頭尖,剛才的小米粥明明是甜的,這刻怎麼嘴裡都是苦的了呢。她搖了搖頭,從抽屜裡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塞嘴裡含著,然後繼續看書。
家裡沒人鬧騰,效率特別高,周喬把毛概複習了一遍,還做了兩張卷子,眨眼到了晚飯點。齊阿姨對雞肉深深著迷,每天換著花樣做雞吃。
「喬喬,兩隻雞腿你都要吃完,雞湯可鮮了快嘗嘗。」
周喬幫著盛飯,問道:「不用等陸哥嗎?」
「不用了。」齊阿姨說:「他下午給我打電話,說出差了。」
周喬停下動作,抬起頭,「出差?」
「對,去杭州,得要個六七天吧。」
出去這麼久啊。
周喬低下頭,看著碗裡的飯粒,心跟電梯出故障一樣,猛地墜了一下。
齊阿姨覺得挺正常,「別看他現在清閒,早些年可忙了,那時他還住在陸家老宅,應酬起來天天喝酒,把胃給喝壞了,陸老太給養了兩年,才讓他好一點。」
周喬想起上回陸悍驍吃朝天椒吃到住院,原來是早有病根。
「聽陸老太太說,悍驍小時候就招人喜歡,嘴巴可甜了,待人又有禮貌,性格十分好。」齊阿姨感嘆道:「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怎麼談戀愛,就喜歡和清禾那群孩子一塊玩。操碎了心哦。」
齊阿姨靈光一閃,摀住臉驚恐道:「天啊!喬喬你說,他該不會是有什麼特殊傾向吧?!」
「不會不會!」周喬下意識地闢謠。
「咦?」齊阿姨眨眨眼睛,純情無辜地望著她。
意識到露餡,周喬臉跟燒著了一樣,強裝鎮定,埋頭喝湯。
就這麼過了三天。
杭州的子公司新辦公大廈圓滿竣工,本來這事不用陸悍驍特意跑一趟,但他是個小公主,要讓周喬體會一下什麼叫愛的思念。
「在的時候不珍惜我,人沒了,你肯定會想死我。」
陸悍驍的這種自信,市面統稱為瞎說。
用一天的時間參加了典禮,剪了個彩,之後陸悍驍就去游西湖,哭雷峰塔了。他時刻盯著手機,微信上都把周喬設為星關注,永遠躺在他好友列表的第一位。
位置是個好位置,就是沒點兒動靜,出來72小時,一條短信也沒發過。
陸悍驍坐在咖啡館裡,心塞得要命。
服務員熱情地問:「先生,需要喝些什麼?」
陸悍驍悶悶不樂,「有沒有檸檬茶?」
「抱歉,我們這裡只有咖啡哦。」
「那我不喝了。」本來晚上就睡不著,還喝咖啡真要命。
咖啡館門口掛著一本漂亮的「顧客意見簿」,走之前,陸悍驍在上面留了言:
[建議增加新品種檸檬茶,因為一杯檸檬茶,爽過吸大|麻。]
走出店門,站在街頭,陸悍驍緊緊抱住了自己。
出來這麼久,想必周喬那丫頭肯定認清了自己的內心,現在一定後悔的不行。
陸悍驍驕矜地揚起下巴,心想,「別對女生太殘忍,差不多得了,我還是回去吧。」
於是,陸悍驍訂了下午最早的航班,抓心撓肺地返程拯救落寞少女了。
———
齊阿姨最近廣場舞跳得很有進步,心情可美麗。
「沒有悍驍在家,我舞步都學會了,他飯吃得多,每次都要煮一鍋,這幾天我可輕鬆,過得太舒服了。」
周喬放下書本,深有同感,「嗯,家裡沒那麼吵,我試卷做了一半,正確率不錯。」
齊阿姨來了興致,「喬喬,我給你跳一下我們隊最新的舞曲。」
周喬笑著站起來,「行啊,什麼曲子?我拿手機給您放。」
這時,齊阿姨的電話在響。
「等等啊。」齊阿姨快步去房間,舞蹈鞋都拿出來了。
周喬剛打開音樂軟件,就聽到齊阿姨驚慌失措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什麼?!好,好,我馬上就過來!」
她神情焦急,跌撞著就要出門。
周喬趕緊攔住,「齊阿姨,怎麼了?」
「我兒子被打了!」齊阿姨慌張,握著電話的手在發抖。
周喬扶住她的肩膀,「您別急,人在哪裡?」
齊阿姨被跟懵了一樣,把電話裡的說辭重複了一遍。
她兒子在本市一所大學讀大三,老實聽話,不是調皮的男孩子,兩小時前卻和外校社會人員打架鬥毆,原因竟是為了一個女生爭風吃醋。
周喬聽了個一二已經明白,她鎮定地說:「有多少現金都帶上,阿姨您別慌,我陪您一起去。」
出事的地方不算近,兩個人打車花了四十多分鐘。
找到醫院,齊阿姨的兒子滿臉血正在縫傷口。
「小梁,哎呦我天啊,怎麼傷成這樣了!」
血糊了一臉,男生的五官看不清,但身材中等,衣著樸素,看起來像個老實孩子。
小梁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媽。」
齊阿姨圍著他直打轉,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這時,旁邊傳來一道凶悍的聲音,「你就是他家長?」
周喬站在門口,循聲望去,五六個穿著黑背心的小年輕,說話的那個手臂上還紋滿了米奇老鼠。
齊阿姨是關心則亂,語氣不善,「你們都是些什麼人啊!」
紋身男尖著聲兒,「你兒子,把我弟兄給打了,斷了骨頭,醫藥費麻煩交一下。」
「媽,是他們先動的手!」齊阿姨兒子情緒激動,「是他們騷擾何雨!」
「臭小子,你想當英雄出頭,也不問問,何雨是我女朋友,管得著嗎你?」
「她不是你女朋友!」小梁一臉血地怒吼,「你死纏爛打,根本就是敗類!」
「媽的你是想死是吧!」紋身男怒氣騰騰地竟要向前。
周喬和齊阿姨攔在前面,「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周喬把齊阿姨護在身後,冷靜地說:「打人是雙方的責任,你說你朋友被他打斷了骨頭,好,那我們去派出所報案,驗傷,劃分責任,該我們賠的,一分錢也不會賴,但如果是你們的錯,同樣也別想走。」
紋身男被唬住愣了下,但很快凶神惡煞起來,「嘿喲,哪裡冒出來的小丫頭,嚇唬我是不是?」
周喬不退不讓,不輸氣勢,「你不理虧,怕什麼嚇唬?」
「媽的,臭小子,別以為有人給你撐腰就牛逼!」紋身男指著齊阿姨的兒子,「你學校,寢室,我可都記住了!」
周喬毫不畏懼地揚聲,「你這是威脅恐嚇,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紋身男真是個暴脾氣,當著這麼多人面被一小姑娘震懾太丟臉,他動起了真格,作勢要去抓周喬的手!
周喬厲聲,「你要幹什麼,我現在就報警!」
齊阿姨是位猛將,大叫一聲:「啊啊!」然後一頭撲了過來,抱住紋身男的胳膊把人往死裡推。
紋身男和齊阿姨一同倒地,碰倒了椅子稀里嘩啦。
那群社會混混一個個開始叫囂,「老東西,找死是不是?」
完了完了,周喬本能反應地去幫齊阿姨,「別動手!走開。」
場面瞬間雞飛狗跳,那紋身男掄起一條椅子腿兒,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往周喬身上砸。
齊阿姨驚恐地摀住嘴,「周喬!!」
危險就在下一秒,如同沸騰的水,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周喬甚至下意識地閉緊了眼睛,等著挨受這一下。
就在這時,紋身大漢突然一聲慘叫,「哎呦!!」他捂著自己的臉,在原地上蹦下跳。
一隻玻璃吊瓶囂張地從他臉上彈到地板,「彭」聲悶響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緊接著,陸悍驍殺身而入,手裡還舉著第二個吊瓶,「我操|你媽的!敢動老子的人!」
他燥熱如火圈纏身,五官凌厲如霜,平日的溫潤和氣無蹤可尋。
周喬驚呆了,陸悍驍不是在杭州哭雷峰塔嗎,怎麼來了?!
紋身男的右臉被陸悍驍一瓶子砸得腫成了包子,戰鬥力慫了一半。
陸悍驍一腳踩在他身上,「你再在她面前橫一個試試!」
紋身男的隊友嘴上逞強,吼他,「放開他!想多管閒事是不是!」
陸悍驍踩著紋身男,勾嘴冷笑,抬起右手把吊瓶往腳下男人的腦邊狠狠一砸。
瓶身碎裂,玻璃四濺。社會哥們一個個恐懼驚叫。
陸悍驍語氣如霜降,眼眶子猩紅——
「誰他媽再給老子多一句嘴,這玻璃碎渣就往他眼睛裡插!」
靜默三秒,全場無聲。
陸悍驍這才緩緩轉移目光,怒意降溫一大半,直勾勾地望著頭髮微亂的周喬。
然後怒其不爭,又心疼萬分地凶她:「你要死啊,碰到事情了不知道打我電話啊?」
周喬莫名眼熱,軟著聲音,「你不是出差躲我麼,打你電話有什麼用?」
一聽那個躲字,陸悍驍心虛地硬撐,「要不是你對我這麼冷淡,我至於躲去雷峰塔麼。」
周喬嘀咕,「再說了,打你電話,你又不是警察。」
陸悍驍沉聲,「你是不是不看新聞的?我省公安廳長姓陸你不知道?」
周喬:「……」
好不容易硬漢了一回,一碰到周喬,全他媽完蛋。
陸悍驍又忍不住獻寶地炫耀,「在飛機上我還特地為你作了一首詩呢。」
周喬一愣,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上回那件粉色襯衫。
只因她誇了一句,「粉色挺適合你。」
服裝搭配好了,情詩也作好了,情緒醞釀到位了,就等著愛的朗誦了。
陸悍驍一想起,就更糟心了,恨不得多踩這個紋身男幾腳——
王八蛋,耽誤老子泡妞。
紋身大哥嗷嗚一聲痛叫,扭過頭,可憐兮兮地求饒:「大俠,您別踩我胳膊行麼?我這米老鼠剛紋的,您踩我腰,腰上的海綿寶寶隨便踩。」
「……」
陸悍驍下意識地動了動腳丫子。
喲呵,興趣挺一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