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真第二天醒來精神有些不濟,洗了兩遍冷水臉後才稍微恢復了些。外面又下起了雪,趕到報社的時候差點沒遲到。
倒沒想到莫家勳今日來得也比平時晚,趕巧還進了同一個電梯。
「早。」莫家勳率先打了招呼。
夏明真沒來得及笑,只跟著回了個「早。」
蜂擁一下又來了不少人,有人把一摞盒子頂在頭上,搖搖晃晃像是隨時能傾倒砸著人,夏明真就在他邊上,剛想著要避開時,人就被拉後,一看,莫家勳已經擋在了她面前。沒人注意,可看著莫家勳高大的背影,她還是有些臉熱。
一天也沒發生什麼事,除了例會上有意無意掃來的目光,莫家勳都沒再做出異常的舉動。夏明真放下心來,覺得自己完全是多慮了。
之後的幾天,一切照常,莫家勳有過一些動作,但都比較細微,常人難以察覺,夏明真卻依然覺得驚心。比如有天她突然嗓子有些啞,午餐過後回來就發現桌上多了盒潤喉片;比如有天她要出去辦事,外面卻下起了雨,莫家勳便適時走出來說我正好也要出去……莫家勳不動聲色,卻細緻入微。夏明真從未見過他這面,沉默的關懷,卻別樣的安心。
莫家勳也始終沒有詢問她的回答,好像給足了她思考的時間。就這一點,夏明真亦有些感激,她覺得自己是真的動搖了。
一個尊重自己的男人,一個足夠坦誠的男人,一個在用他的方式關心她的男人,有什麼不好呢?
只是,她還不能確定。
江卓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展開了猛烈的攻勢,不管夏明真如何堅定立場。他會給她打電話,若被掛斷,便會守在她家樓下。會給她送花,也會邀請她吃飯,夏明真總是想盡辦法拒絕,可是毫無效果。
她說她太累了,不想出去。他就乾脆把東西打包過來,然後說那你乾脆辭職算了,我養你。說著還當真拿出了一張卡。
她把他送到的東西扔掉,他便會不耐煩的說她不知好歹,回頭卻又買了更多的過來,然後說你扔,你要扔高興了你就繼續扔。
她無比認真甚至激動的說我不會再和你在一起你也不用再浪費時間了,他也只是無所謂的道,沒關係,我樂意。
夏明真覺得身周像是布了一張網,越收越小,將她緊緊困住。又覺得自己依然像十年前一樣被他視作了玩物,他毫無道德底線,不管別人訴求,無視他人尊嚴,只想隨心所欲,將她消遣。她曾經因他受到的傷害,也許在他心裡,根本不足一提。
夏明真只覺得無法掙脫,都快要瘋了。
為了避開他,她甚至不願回家,搬到了齊玉家中。齊玉自然也知道了江卓在追求她的事,見她躲著他不勝其煩的樣子,卻提議道:「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呢?」
夏明真大吃一驚,沒想到齊玉會說出這種話來,當初還是她提醒自己這人不可親近。
齊玉卻說:「原來我聽賈全說,是覺得他不靠譜,聽說他追你,我還特意攔了下。我說你一富貴公子,就別消遣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了。可他卻說,誰說我消遣了。我又問他那你能保證明真的幸福了,他想都沒想,就說自然。明真,你知道我的預感一向很準確,我就覺得江卓不是尋開心,是動真格的。」
夏明真不知道江卓給齊玉吃了什麼*藥,她只是感到噁心的厲害,一個人渣,是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能讓所有人都說他好。可是看著好友坦誠的模樣,她只能道:「男人的話能信麼?都說門當戶對,你覺得他這樣的身份會娶我這樣的人麼?」
一句話將人點醒,齊玉不再勸說,夏明真卻依然覺得一切都糟透了。
也正因為無法擺脫江卓,夏明真遲遲沒有回復莫家勳。她無意給他製造麻煩,如果答應,也該是解決了一切後再答應。
可是莫家勳卻在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再次主動發出了邀請。
辦公室裡,莫家勳臉色平靜,可是自夏明真推門進來後,目光中就多出了幾分神采。他有著情竇初開時的躁動,又有著成年人的克制,兩種矛盾的情感集合在他的身上,使他多了幾分別樣的魅力。
夏明真看得出他的心思,事實上當走進他的內心後,可以發現他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人,當時,前提是要走進。
「莫總編。」單獨面對時滋生出的絲絲曖昧讓夏明真有些悸動,她微微低下頭,不敢接觸莫家勳的雙眸。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微妙,讓人抗拒,卻又想捕捉。
莫家勳的嘴角浮現淡淡的笑容,不過很快又消逝,他也跟著低下頭,像是要掩蓋掉眸中的半絲羞赧。他輕咳了一聲,才開口道:「下周文化界聯合商界共同舉辦的宴會,不知你有沒有空。」
「……」夏明真錯愕。關於年底的聚宴早已歷史悠久,幾乎每年都會舉辦一次,去的都是各單位的代表人物,他們報社每次都有兩個名額,莫家勳作為總編總是佔據其一。往年她資歷不足無緣參加,去年升職有資格了,卻因為有事推辭給了另一位男同事,今年……夏明真希望莫家勳這是公事公辦,可怎麼看,他都有點徇私的痕跡。
宴會上,可是要跳舞的。
夏明真感覺自己心跳有些加快了,她又有些想笑,莫家勳真是讓她意外。
莫家勳久等不到回答,抬起了頭,像是有些忐忑。夏明真看著,心像是被羽毛拂過,所以她很快回道:「好的。」
莫家勳便笑了。他的笑容很淺,還帶著些羞澀。
夏明真不好意思起來,見沒事,說了聲「那我先走了」就匆匆開門出去。莫家勳看著她的背影,笑意更深。
手機鈴聲響起,莫家勳收起神思,一看,殘存的笑意收盡。
電話裡,陳英奇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強勢,「事情已經安排好了,我希望你能盡快配合。」
「……」莫家勳眼中閃過不知名的情緒,半晌後,他低沉的聲音響起,「我知道了。」
晚上下班的時候,夏明真先去了躺商場,下周的宴會有些隆重,她衣櫃裡的衣服無一匹配。刷了半個月工資挑了一襲簡單大方的直筒小黑裙後,她欲坐車前往齊玉那。
江卓的電話卻打了過來,「你今晚還要加班麼?」
前幾天她住齊玉家,都是說年底忙,要加班到很晚。他信以為真,倒也少了騷擾。
「是的。」夏明真已經開始練就撒謊的技巧。
江卓顯然又開始煩躁,「這都多久了,哪來那麼多事啊!」
又說:「算了,我去你單位找你吧。」
夏明真一聽,有些緊張,「你找我做什麼!」
「我有事要跟你說。」
「現在說不行麼?」夏明真寸步不讓。
「那我也想見你怎麼辦?」江卓說的是真的,夏明真卻只感覺他在油腔滑調。江卓想了想,又道:「你今晚就別加班了,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夏明真忍了又忍,最後道,「有事走不開,你要等你等好了。」
「那我等著,要再見不到你,明天我真上你單位去了。」江卓的身邊傳來女人的聲音,好像在說「二哥哥,你要鐵觀音還是龍井」。
夏明真無意分辨,只是掛斷了電話,江卓的威脅讓她惱怒。
可是她也沒再去齊玉那,當然也沒有立即回自己家,她胡亂吃了晚飯,又一個人進了電影院看了場電影。等到十一點的時候才終於轉身回去。
她期盼著江卓等不了走了。
江卓的耐心卻比她想的好,當看到自家樓下停著的車時,無力感再次襲來。
江卓看到夏明真回來,把手機一扔就下了車,他剛想打電話給她問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外面飄著零星雪花,天上一彎月亮隱藏在高樓中,依稀可見一個邊角。江卓離開暖氣打了個哆嗦,見夏明真穿得很少,還問道:「你不冷麼?」
冷,當然冷,手指都快僵硬了,可是那又如何呢?夏明真站定,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有雪花落在她的發間,江卓伸手給她撣掉,又道:「上去說吧,在這能凍死。」
「天很晚了,我很累。」夏明真示弱。
江卓眉頭便皺起來,「夏明真,每次見你你都這麼一句,都讓你換份工作了。」
夏明真不說話。
江卓投降,「好,跟你說完話我就走。你下週六有空麼?」
「沒空。」夏明真想也不想的回道。
江卓不滿,「不是雙休日麼,怎麼又沒空了!」
「我要加班。」夏明真垂眸道。下週六,正是與莫家勳一起參加宴會的時候。
「不能不加班麼?」江卓不死心。
「不能。」回答完,像要徹底打消他糾纏的念頭,她又補了一句,「週六有很多事,我不能缺席。」
「……」江卓有些氣餒。
夏明真不想多待,便道:「沒事我先上去了。」
江卓下意識的要跟上,夏明真又站定回頭道:「我已經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了,請讓我好好歇一歇。」
她一說「請」,江卓就沒聲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上樓去。
「怎麼這麼倔呢!」說完轉身,又道,「得,要一個人參加那無聊的宴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