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從門縫裡看到,對著門的鏡子映出屋裡的一角,那間空置的房間桌上,是一盞被打開的檯燈。丹尼把目光收回來,注意到門把手上插著的那把鑰匙,鑰匙牌上,三個數字排列分明:237。

  鍋爐房內。

  巨大的鍋爐在正常運轉著,溫熱的汽體令溫蒂感到舒適。鍋爐的各項儀表數據都正常,這時,她突然聽到了一聲叫喊。溫蒂停下手中的工作,仔細聆聽著,叫喊聲消失了。溫蒂有點不放心,放下記錄本,向外走去,這一次,她清楚地聽出了是傑克的嘶喊聲。

  工作間大堂內,傑克趴在桌上,面前的打字機上沒有稿紙,他睡著了,在夢魘中發出驚恐的叫聲,渾身痙攣著,像在掙扎著逃離某人的拉扯。

  溫蒂拚命向傑克跑去。這麼多天來,這是溫蒂第一次走進傑克的工作間。溫蒂不顧一切地將傑克搖醒,傑克還在延續著夢裡動作的慣性,掙扎著跌在地上,終於醒過來了,滿頭大汗,眼神中充滿驚恐。

  「怎麼了?」溫蒂安撫著傑克。

  「我做了個最可怕的噩夢,很恐怖。」傑克喘息著回答道。

  「沒事了,真的。」

  「我夢到,我殺了你和丹尼,我不但殺了你,還把你分屍!老天!……我一定是瘋了。」傑克痛苦地回憶著。他不知道這個夢為什麼如此真實,難道僅僅因為溫蒂警告孩子要離自己遠一點嗎?在夢裡,那場景逼真的讓人難以相信那僅僅是一場夢,噴到臉上的血好像還保留著溫度,那種腥氣還留在鼻腔中刺激著神經,他分屍時用儘力氣的雙臂到現在還有些麻木,更令他不解的是,在夢裡,不僅僅是他們一家三口,一定還有別人,並且不止一個。可那是誰呢?彷彿是那麼熟悉,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聽從於他的指揮……「沒事了。來,站起來!」溫蒂的話打斷了傑克的思緒。傑克在溫蒂的幫助下企圖站起身來。

  這時,在大堂入口處,丹尼神情呆滯地慢慢走了進來。

  「坐好,沒事了。」溫蒂把傑克扶到椅子上,她看到了丹尼,這種場景讓孩子看見可不好,「丹尼,一切都很好,去你房間玩吧,你爸只是有點頭痛。」溫蒂說完後,卻發現丹尼沒有像往日一樣乖乖地離開,而是繼續向前走著。

  「丹尼,聽話,回你房間。」溫蒂又說了一遍。

  丹尼仍然像沒聽見般繼續向前走著,溫蒂感到有點不對勁。

  「親愛的,我帶他出去。」溫蒂對傑克說道,跑向丹尼,「你為什麼不聽我的?丹尼!」溫蒂責怪地對孩子說,此時,她終於發現了丹尼反常的原因,「老天!」溫蒂驚叫起來。丹尼神情恍惚,衣衫凌亂,脖子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傷痕。

  「你的脖子怎麼了?你脖子怎麼了?」溫蒂使勁搖晃著丹尼,丹尼卻一聲不吭。溫蒂明白過來,是傑克干的!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

  打了孩子還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無辜樣!「你做的,是不是?你這混蛋!你這樣對他!」溫蒂狂怒地喊著,眼眶裡湧滿了淚水,「你怎麼能這麼做!」溫蒂抱著孩子跑出工作間,把傑克一個人拋在寫字檯旁。

  傑克看著溫蒂那抱著孩子倉皇逃竄的模樣,感到一陣憤怒。那小混蛋跌倒了弄傷自己卻要算到他的頭上,自以為是的蠢女人!他真想拎著她的頭髮把她抓回來,讓那小混蛋告訴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傑克走進走廊,向空中揮舞著拳頭發泄憤怒,如果面前是溫蒂的臉,他真的會揮下去的。他需要發洩一下,再這樣下去,他會發瘋的!被打斷的靈感,錯亂的神經,封閉的房間,恐懼的夢魘,自以為是的女人,毫無樂趣的生活,還有那被藏起來的酒窖的該死的鑰匙!

  傑克經過寬大的「金房」酒吧,向裡望去,他發覺自己對這裡非常熟悉,輕輕一碰,所有的燈都在總控制閘下同時亮起。裡面空無一人,五十張台桌鋪著華麗的桌布,虛席以待那些上流社會的紳士名媛。傑克走向吧檯,熟稔地坐下,望望空空的吧檯,傑克有點絶望了。

  「老天,能用什麼東西換點喝的呢?」傑克喃喃自語道,這種沒有酒精的日子他再也過不下去了。他需要酒精的刺激,需要那種飛騰若仙,忘記一切的感覺,「哪怕給你我的靈魂!只換一杯酒就好。」傑克徒勞地叫喊著。他閉上眼睛,用手摀住臉。如果真的能有一杯酒,他願意放棄一切。黑暗中,傑克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是什麼地方?現在是什麼時候?我怎麼會——傑克睜開眼,他笑了起來。

  怎麼連這個都忘了,這是他最愛的「金房」酒吧。他向面前的人笑笑。

  「嗨,洛伊,今天人不多是嗎?」傑克望向空空的數十張桌台,調侃起來,一間酒吧沒有人光顧,大家可都要喝西北風了。

  在傑克面前,調酒師洛伊正站在吧檯後對著他微笑。「是啊,塔倫斯先生,現在覺得怎麼樣?」

  調酒師背後的酒櫃裡,此時卻滿滿地都是酒,在燈光的照射下,琥珀色的液體折射出晶瑩的光芒,這種光芒令傑克心馳神往,這才是屬於他的地方。

  「我很高興。因為我錢包裡剛好有60元,能留到明年4月。」傑克的眼裡放出快樂的光芒,「所以這麼辦,你幫我弄一杯波本酒。一小杯加冰,怎麼樣?你不忙吧?」傑克像個孩子般快樂地等待著。

  「不,不忙。」調酒師溫和地回答他。

  「很好。」想到那種久違了的酒精的滋味,傑克快樂得渾身的細胞都在雀躍,「一杯波本酒,」他掏出錢包,看了看,發出尷尬的笑聲,「洛伊,我好像有點不夠……我在這裡的信用如何?」已經唾手可得的一杯酒如果就這麼失去了,傑克會痛恨自己一生的。

  「塔倫斯先生,您的信用很好。」這也就意味著,不用錢,也能讓傑克享受到酒精的滋味。

  「好的!」傑克臉上綻放著光芒,目不轉睛地跟隨著調酒師手裡的那杯波本酒,「我喜歡你,你是最優秀的調酒師,從提布杜,波特蘭,緬因,奧瑞崗,你是最好的!」

  「謝謝你的讚美。」調酒師仍然溫和有禮地回應著,終於將酒遞給了傑克。

  傑克享受地啜飲了一口波本酒——他願放棄一切!酒精立刻使他的思路清晰起來,但他此刻不想去繼續那愚蠢的著作,他只想在這裡,喝著酒,像男人對男人那樣聊聊天。

  「該死,我絶對不會打他,我不會!連他一根頭髮都不會動,我愛死他了。

  我什麼都肯替他做,什麼都願意。「傑克對調酒師說道,」但那個混蛋,她永遠不會讓我忘記發生的事!我傷害過他……又怎樣?那是意外,任何人都可能會發生!「傑克歇斯底里地回憶著,是的,他曾經傷害過他,如果那也能算是傷害的話,」3年前的事了!小混蛋把我的稿子扔得滿地都是!「傑克想起那滿地都是自己心血的一幕,仍然感到氣憤,」我只是想拉他起來!一時失控而已,我是說,多用了一點力氣,一點點而已。「傑克用手勢為自己申辯著。

  調酒師什麼也不說,只是微笑地望著傑克。

  此時,外面卻傳來溫蒂恐懼的叫聲。傑克的享受生活再次被打斷了,他沮喪地低下頭。

  溫蒂拿著一根棒球棒跑來,四處尋找著傑克,滿臉都是淚痕。她跑進金房酒吧,看到只有傑克一個人坐在吧檯前,手裡空空如也。

  「謝天謝地,你在這兒!旅館還有別人,跟我們在一起,有一間房,裡面有一個瘋女人,她想把丹尼勒死!」溫蒂哭著,語無倫次。

  「你他媽瘋了嗎?」傑克一字一句地說著,惱怒地看著溫蒂。

  溫蒂知道自己剛才錯怪了丈夫,對丈夫的惡言相向並不計較:「真的,我發誓,丹尼告訴我,他跑進一間房,門沒關,他看到那個瘋女人在浴缸裡,她想勒死他!」

  「哪一間房?」傑克問道。

  電視裡播放著新聞,報導著今年的特大暴風雪。老廚師躺在自己溫暖的家裡正享受著放假的輕鬆。

  「晚上好,這裡是10點新聞。邁阿密受到了冬天熱浪的侵襲,氣溫到了華氏90度,而科羅拉多州今天晚上幾小時之內,就下了10英吋的雪,幾乎無法到洛杉磯山脈去,機場封閉,數千名旅客被困機場,高速公路遭雪掩埋,鐵路結冰。據科羅拉多州官方透露,在暴風雪中至少有三人喪生。科羅拉多州長準備發佈緊急天氣警報。國家防護隊也許會出動來清除路障。根據氣象預報,今天晚上和明天會有更大風雪,氣溫會降到零度以下。」下雪的地方正是眺望旅館的所在地。今年的風雪來得格外猛烈,明年開春清理積雪又會是一場艱苦的戰鬥。

  「而佛羅里達州剛好相反,濕度會上升,當地海灘應該人山人海,氣象專家……」電視裡繼續播報著,而老廚師此時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強烈的恐懼襲擊了老廚師,他驚恐地睜著眼,看到了一幕令人恐怖的景象……237號房間,門開著,鑰匙插在把手上,從門口的鏡子裡看到,桌上的檯燈亮著。

  丹尼在自己的小房間裡,也被恐懼侵襲,如癲瘋發作般渾身顫抖著,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他與老廚師一樣,看到了237號房將要發生的一幕。爸爸,不要去!爸爸,不要去!丹尼在心中狂喊著。

  237號房間內,整齊有序,彷彿有人一直在這裡居住。傑克推開房門,一步步走進屋內。浴室的門是虛掩著的,傑克推門進去,一股水氣氤氳了傑克的肺腑。

  在浴室的盡頭,浴簾擋住了半個浴缸。浴簾後,一個女人的身軀若隱若現。

  深深的恐懼攫住了傑克,但他卻無法挪動半步。

  突然,浴簾後慢慢伸出一隻手來,那隻手蒼白瘦削,輕輕將浴簾拉開,一個年輕的半裸女人坐在浴缸裡望著傑克。傑克的恐懼瞬間變成了驚喜。女人站起身來,全身赤裸,邁出浴缸,向傑克走來。傑克終於看清了那女人的容貌,她很美,半長的頭髮向後梳去,濕漉漉地披在肩上,豐滿的身姿,完美的體形,眼神中帶著誘惑。傑克放肆地在女人全身上下掃視了一遍,他感到一陣狂喜,精神高潮已經導致了無法控制的出軌,不能抵抗的刺激使他走上前去,接近那個裸體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