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九月酷暑,晚風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燥熱,像一張結實的網,將人捆綁。

昭昭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傭人過來開門時嘰嘰喳喳說了些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覺得熱,熱得心頭煩躁難安。這樣高的氣溫,背心和額頭都是汗,而手腳卻一片冰涼。

她走進客廳,看見雲熙彥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腦,一邊抽菸。

他沒有換衣服,身上還穿著早晨去公司的那套襯衣長褲,只是凌亂了些許,懶懶散散的坐在那裡,指間青煙裊裊,說不出的雍容俊美。

「回來了?」他看見她走進來,微微笑了一下,那唇角的弧度讓她有些不敢面對。

雲熙彥放下筆記本,起身走近,「你去哪兒了,怎麼流這麼多汗?」他說著,夾著香菸的那隻手輕輕撫過她的額頭,感覺她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外面有點熱。」昭昭眼眸低垂,並不看他。

旁邊,薛管家的聲音傳來,「少爺,可以開飯了。」

雲熙彥便牽起她的手,「走吧,先吃飯。」

兩人來到餐廳,他落座,按熄了香菸,見她吶吶的,拉開座椅,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恍惚模樣。

「過來,」他拍拍自己的腿:「坐這裡。」

昭昭皺眉,看著那一桌豐盛,半點食慾也沒有,「我沒什麼胃口,就不吃了。」說著便起身要走,卻不想,被他握住手腕,稍稍用力,便讓她落入了自己懷中。

雲熙彥的手臂輕輕環住她的腰,拿起勺子,「那怎麼行呢,飯還是要吃的。」他臉色淡淡,舀了小半碗鮮湯,送至她唇邊,「先喝點湯吧。」

昭昭別開臉,「我不想喝。」

他放下碗,夾了塊牛 肉 ,「那就吃菜吧。」

她心煩意亂地推開他的胳膊,「我真的沒胃口,什麼也不想吃。」說完,起身大步走出了餐廳。

雲熙彥保持著被她推開的那個姿勢,默了兩秒,緩緩放下筷子,眼底情緒隱晦莫測。

薛管家立在一旁,推推眼鏡,暗自嘆了口氣。

這才好了多久啊,又要開始鬧了。

唉……

***

夜深人靜,開著空調的屋子幽暗沉寂,昭昭側躺在床邊,久久無法入眠。

莫尊模糊的身影在腦子裡不停浮現,多久了,她竟然有些想不起他的臉。就在她準備忘掉一切重新開始的時候,他竟然活著出現了。

他還活著……

昭昭心中充斥著驚喜,疑惑,悲涼,無助,盤根錯節地糾纏著,混亂著,讓她不知所措,惶惶難安。

雲昭昭,你究竟 幹 了些什麼?你怎麼會把人生過成這樣?

正想著,柔軟的床鋪微微下塌,一個微熱的身體帶著她熟悉的味道靠近,那人貼上來,大掌伸進衣服下襬,一邊撫摸她細膩的皮膚,一邊吻著那敏感的脖子,「你在想什麼?還不困?」

他剛洗完澡,身上很燙,兩條修長的腿不由分說地糾纏著她,急切地,要與她緊密結合。

昭昭的 乳 房被他胡亂揉捏,濕熱的薄唇不斷在耳邊落下,她皺緊了眉,劇烈掙扎,「別鬧了,哥,我不想要。」

低低的笑聲傳來,「不想要?」他壓在她身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手掌用力捏著那嬌挺,「你每次都這麼說,但每次都濕得很快。」

昭昭此刻只覺得萬分羞恥,她想到莫尊,被洶湧的罪惡感淹沒。

「真的不要……你別碰我!」她厲聲呵斥,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真的,很反感這樣的自己,雲昭昭你太噁心了,你在兩個男人之間跳來跳去,簡直人盡可夫,簡直是下賤!

她害怕自己在雲熙彥身下起反應,掙扎得越來越厲害,沒有發現男人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別碰我,別碰我。

她又開始對他說這三個字了,就像以前那樣,排斥他的觸碰,就像厭惡一堆垃圾一樣。

他心頭堵得發慌,埋頭咬住她的唇,舌頭擠進去舔了幾下,「不想要嗎,昭昭?你不要我嗎,嗯?」

眼淚不斷落下來,昭昭痛苦地搖頭。

她要他,她要他的……

可是莫尊怎麼辦……

她又如何自處……

想到這裡,悲從中來,她手腳並用,掙扎得愈發厲害,「我不想要!你放開我!」

此時此刻她真的沒辦法跟他做愛,她會鄙視自己,會噁心自己……

「可是我想要。」雲熙彥冷眼看著她,修長的手指強硬地擠入那腿心,「昭昭,我今天興致很高,你不要掃興好嗎。」

她兩腿一夾,口不擇言道:「別再鬧了!你想要就去找別人!」

明明應該纏綿悱惻的場景,卻被他們弄到劍拔弩張的地步。雲熙彥動作僵住,薄唇微抿,眼底沉澱出難以置信的黯淡。

「你說什麼?」

找別人?

呵,她竟然讓他找別人?

「……」昭昭喘著氣,想收回那句話,卻知道來不及了。

雲熙彥緩緩把手從她溫熱的腿心抽出來,胳膊撐在她兩側,凝眸俯視,「我之前是有過林安琪,你很介意,是嗎?」

昭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心痛如絞。

聽見冷笑一聲,說:「那你呢?你懷過莫尊的孩子,我介意過嗎?」

她的心猛然揪住。

雲熙彥嘴角勾著冷冽的笑意,輕捏她的下巴,「現在,又想為他守身如玉了是吧?雲昭昭,莫尊沒死,他活著回來了,你現在準備怎麼辦?」他笑起來,「甩開我,回到他身邊,對嗎?」

「不……」昭昭無助地搖著頭,突然心裡浮現某種預感,好像就要失去他了,「不是那樣的……」

「既然不是,那就做給我看。」他步步緊逼,「跟我做愛,現在,馬上。」

「哥哥,別這樣……」昭昭祈求他:「我現在腦袋好亂,你讓我冷靜一下好嗎?不要再逼我了……」

雲熙彥失望地眯了眯眼,翻身下床,自嘲般笑看著她,「原來一直都是我在逼你。雲昭昭,你跟著我,哪怕有一分鐘是心甘情願的嗎?」

昭昭坐起身,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只知道那諷刺的眼神讓她像被扼住喉嚨一般的,窒息難受。

雲熙彥嘆出一口氣,他真是累了:「我不想再跟你糾纏那些事情了,雲昭昭,你就像個夢一樣,再怎麼美好都是假的。你把我所有的 精 力都耗盡了知道嗎?」

「熙彥……」她惶然望著他,手指緊緊揪住床單。

從花滿鎮重逢後,他們都在幻象裡沉醉了,這段時間過得多快樂啊,如果莫尊沒有出現……但也正是莫尊的出現,才讓他看清這個事實,雲昭昭對他來說是抓不住的風,隨時可以從他身邊飄走,隨時。

這樣的愛情讓他好累好累。

真的不想再回到從前那種互相傷害的境地了。

所以,「昭昭,」他說:「我不能一輩子活在你的陰影裡,如果你要回到那個人身邊,我成全你,到時候我們各不相干,永遠,也不要再見面。」

「熙彥……」她忍不住又喚著他,聲音抖得厲害。

「你好好想清楚。」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她流淚的眼睛,轉身穿上衣服。「要我,還是莫尊,你只能選擇一個。「他再沒多看她一眼,說完便離開了房間,留下昭昭獨自癱軟床上,渾身發抖,最後揪著心口衣料,情緒起伏過烈,幾乎昏厥過去。

熙彥……

哥哥……

別走……

***

整整七天,一個星期,雲熙彥再沒有回來過。

昭昭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敢到公司找他。一個星期,或者更久,他給了她足夠多的時間做決定,但她為什麼越來越混亂了呢?

或許給她一輩子,也沒辦法在雲熙彥和莫尊之間做出選擇。而且,她也沒有資格做這種選擇。

天吶,她怎麼把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突然手機在枕邊響起來,她慌忙拿過一看,不是雲熙彥,是個陌生號碼。

「喂?」

「雲小姐。」

霍七?

她怔住。

「明天晚上有空嗎?」對方輕描淡寫一句,「莫少要見你。」

她瞬間瞪大了眼睛,「他……要見我?」

「對。明天晚上八點,我會準時過來接你,沒問題吧。」

她 幹 澀地吐出一個好字,霍七那邊便掛掉了電話。

莫尊……

你終於肯見我了……

***

華麗的洛可可風格讓這偌大的房間奢華無比,然而光線昏暗,濃重的陰影像憂鬱哀傷的秘密,令人好奇,又令人恐懼。

霍七立在花紋繁複的地毯上,手機在掌中被握得微微發燙。

「莫少,」他斟酌:「明晚,把雲小姐帶到這裡來嗎?」

「嗯。」座椅上的人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寵物,側臉隱沒在陰暗中,「給雲熙彥打電話,約他明晚在私魅見面。」

霍七頷首,「好的。」

又聽見他吩咐:「韓茵呢,帶上來。」

門邊的人機靈地趕緊出去了,沒一會兒,兩個男人架著一個面目恐怖的女人進來,扔在地毯上。

霍七厭惡地挪開一步,猜不到莫尊有什麼打算。這個女人是他們前幾天在雲家附近抓到的,當時他還以為她想對雲昭昭不利,但她卻解釋說,自己只是想打探雲熙彥的行蹤,只是想多看雲熙彥幾眼。

然後老大就把她留下來了。

按理說,這個女人害得雲昭昭流產,老大不會輕饒她的……

霍七在心底自嘲一笑,算了吧,現在的莫少,根本沒人猜得到他的心思。

房間裡只亮著一盞小小的蠟燭燈。

韓茵驚恐地看著座椅上的男人。

他雙腿交疊,胳膊放在扶手上,俊美的側臉,若隱若現,而他的手背上竟然爬著一隻可怖的蜘蛛……

那是他養的小玩意兒,赤背蜘蛛,毒性劇烈,後背有一條血色紅紋,妖冶鬼魅。

莫尊見它爬到了指尖,無路可走,便覺得好笑,另一隻手搭過去,讓它繼續在他手上踩踏。

韓茵渾身癱軟,嚇得一抽一抽地哽咽起來。

「你喜歡雲熙彥?」他終於開口,逗著自己的寵物,沒看她一眼。

韓茵根本說不出話來。

莫尊笑了下,「有意思。」說著微微側身,單手托著腦袋,「雲熙彥,允安市最好看的人,要是跟你上床,嘖,那真是太有趣了。」他說。

溫柔語調讓韓茵腦子一片空白。

雲熙彥……跟她……上床?

韓茵腦子混亂地想,倘若當真如此,那她……就算死也甘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