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藝復興初期,設計師們似乎更注重於建築的建設而非教堂建設——這使得在這個年代的意大利,教堂始終保持著哥特式的建築特色,精緻華麗,色彩濃重,這個時候的建築還沒有因為歷史而覆上塵埃,在陽光的照射下,大理石建築美輪美奐,耳邊傳來教堂裡隱約的頌歌聲,濃郁的藝術氣息被蔓延到每一個角落。
和以前在電視上看的那種復原文藝片不一樣,這種感覺很新鮮,就好像親自走在了某段不得了的歷史裡一樣——此時此刻,歷史不怎麼好覺悟卻很高的麥加爾同志腳步緩慢地在教堂前面的草地前晃悠,教堂裡的鐘聲和草地上撲簌著潔白翅膀的鴿子讓他覺得自己的身心得到了洗滌——
比如他決定,在神聖的土地面前,暫時放下「如何調戲並干翻船長」的長期計畫。
讓身心回歸成一個純潔善良純粹的海盜。
而不是一個一心想要干翻自己船長的海盜——順便解釋一下,「干翻」,字面上的意思,恩。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相對於僻靜的地方——抬起眼往上看,麥加爾這才發現他居然走到了教堂的圖書館旁邊。
有些新鮮地繞著這個建築門口走了倆圈,在發現圖書館門口值班的神職人員目光似乎不那麼友好時,麥加爾終於不得不憂傷地接受一個事實:圖書館不對外開放,尤其是海盜。
無所謂,瞪什麼瞪,稀罕你啊嗤,老子又不喜歡看書。撇撇嘴,年輕人轉過身就要往回走時,忽然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呵斥。
微微一愣,他停住了往回走的步伐,往四周看了看,終於發現在圖書館和另一個建築中間居然有一條陰暗的小巷子,而剛才的那聲異動大概就是從這個小巷子裡傳來的。
愛管閒事的雷達豎了起來——幾乎只用了倆秒猶豫「下個月的工資還剩多少」這個問題,倆秒之後,麥加爾得出了「算了不要了反正還有下下個月的」這個美好的答案。於是腳下一轉,將雙手插進褲口袋裡,黑髮年輕人踮起腳,一路小跑從陽光下輕手輕腳地摸進了那個黑暗的巷子附近。
小心翼翼地將身子掩在牆後,麥加爾探出半個頭,往巷子裡飛快地望瞭望——
狹窄的箱子裡面擠擠嚷嚷,還挺熱鬧。三個衣著破爛的壯漢正背對著巷子口——看不到長相,剛才發出呵斥的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而從他們搖擺不定和含糊不清的吐詞大概能聽出來,這些人肯定是喝醉了沒錯。
至於這些人結結實實地圍著的是什麼玩意……麥加爾動了動嘴角,發現完全看不見——某個倒霉的生物被這三個不算高大的壯漢圍得嚴實得很。
這時候,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三個漢子不約而同地發出嘿嘿嘿地猥瑣笑聲,在這過程中,其中的一個因為不勝酒力往前踉蹌了下,在他的臉撞上旁邊的牆時,除了一聲蠢爆了的悶響之外,狹窄的小巷子裡也終於不再被堵得那麼結實,麥加爾抓緊機會,飛快地看到了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個什麼東西——
正對著麥加爾方向,被圍在中間的那個倒霉鬼身材似乎很瘦小,大概不超過一米六五的身高,他微微低著頭,身穿長長幾乎到地的亞麻色斗篷——斗篷有很大的兜帽,兜帽將他的半張臉都掩蓋了起來,只露出了尖細的下巴。
麥加爾眯起雙眸,在縫隙間,他看見那個這個人動了動,然後,一縷酒紅色的長髮從他的兜帽裡掉了出來。
居然是個妹子!
妹子啊!!!
麥加爾震驚了。
那群醉漢高.潮了。
一陣嘻嘻哈哈的興奮叫嚷,他們含糊不清地叫嚷著意大利語,笑聲更大了,其中一個搖搖晃晃地伸出手,髒兮兮長滿了野豬毛的爪子就這麼捏住了那個妹子的下巴——哦我操,麥加爾心想,同樣一個捏下巴的猥瑣動作,大狗做起來就是邪魅狂狷,給這群猥瑣男做出來還真就恢復了猥瑣的本質。
悄然無聲地彎下腰摸上了腰間冰涼的匕首鬼殺,麥加爾舔舔下唇,弓起身子,整個人興奮得就像一隻聞到了魚腥味的貓。
完全不知道後面有人靠近的醉漢們搖搖晃晃,他們呲著黃牙,噴著惡臭的酒氣,伸出手就要扒掉眼前這個看上去可以賣個好價錢的小姑娘身上的斗篷——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被一擊重創,幾乎就要把喉嚨裡的酒給吐出來!
三人之後身材稍稍高大一些的那個醉漢怒罵一聲,猛地回頭,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他對視上了一雙冰冷的黑色瞳眸,下一秒,面前黑影一閃,迎面飛來的是少年重重一拳!
捂著臉哀號一聲,醉漢下意識抬起手去試圖抓住進行攻擊的年輕人的手臂,指尖卻只是在溫暖的皮膚上一擦而過,下一刻脖子上感到冰冷的觸感——心下猛地一沉,就連酒都驚醒了一大半,不知道惹了哪位閻王的醉漢大喝一聲,垂死掙扎一般揮舞手臂——粗壯的手臂還真的被他一掃而過,碰到了正在他身後進行伏擊的年輕人的面頰。
「唔!」
面部被胡亂揮舞的手肘狠狠地揍了一拳,麥加爾怒從心起,高高舉起手成刀狀,對準全身臭烘烘的男人的後頸用力劈下,長腿抬起對準他肥大的屁股踹了一腳,被敲暈的醉漢就這麼貼著牆倒了下去。
等麥加爾轉過頭準備尋找下一個目標的時候,發現另外倆個混混已經連滾帶爬地跑了。
巷子裡重新恢復了寧靜。
整個英雄救美的過程中,美人一動不動——要麼就是情感缺失症,要麼就是已經嚇傻了。
麥加爾嘆息了一聲,走進那個站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的妹子,當他靠近的時候,身材並不算高大的他也能整個兒地把這個妹子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麥加爾看了她一會,發現對方好像沒準備要理自己,於是長手一手,非常不客氣地把人家的兜帽給掀了。
酒紅色的長髮從兜帽裡散落,柔軟地灑落在有些骯髒的斗篷上。
紅髮妹子:「……………………」
麥加爾:「不用謝,叫我紅領巾。」
紅髮妹子:「………………………」
倆人終於對視。
麥加爾驚訝地發現對方居然有一雙金色的瞳眸——金色,純金。對方微微抬起頭,尖細的下顎,皮膚白皙,面容精緻透露出一絲與她年齡不太符合的冷漠。
………………小美女。
被這麼個小美女直愣愣地盯著,麥加爾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麥加爾有些尷尬,自來熟地伸出手揉了揉對方的頭髮——然後小美女整整齊齊的頭髮被他揉成了鳥窩。
麥加爾:「………………」
小美女:「………………」
僵硬地收回手臂,這詭異的氣氛讓麥加爾有點兒HOLD不住了,作為英雄使用尿遁作為退場似乎好像不太合適,於是他尷尬的眼睛四處亂瞟,最後生硬地用英語擠出一句:「小妹妹,跟家人走散了?」
對方不回答,只是直愣愣地看著他——直到麥加爾被看得渾身發毛,妹子才大發慈悲,從嗓子深處恩了一聲。
麥加爾:「能說話啊,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呢!」
小美女的瞳眸亮了亮。
麥加爾鬱悶得想抽自己一巴掌——在過去的二十年裡他從來不肯承認自己是糙漢子一枚,現在,他深刻意識到自己可能連糙漢子都不如……大概應該被劃分到「智商偏低的糙漢子」那個等級裡。
不遠處,教堂的鐘聲重重響起,這似乎提醒了僵持中的倆人什麼——深受打擊的麥加爾恍惚響起跟大狗說好了在哪見面,於是揉了揉被揍得大概淤青的面頰,黑髮年輕人四處張望了下,最終悻悻地把手插回口袋。
「那,我走了哦。」他低下頭,目光收回從抬頭看著自己的妹子臉上一掃而過,不尷不尬地說,還強迫自己裝出噁心死個人的哄孩子語氣,「快點去找你的家人,這裡……壞人很多。」
對方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他,然後再一次從嗓子裡恩了一聲。
麥加爾嘆了口氣,服了,轉身就要走開去找他的大狗——
忽然手腕從背後被拉住。
黑髮年輕人被拉得踉蹌了一下。
娘的,這妹子力氣那麼大不怕嫁不出去啊?麥加爾莫名其妙地回頭,忽然感覺到掌心被扒開,一枚冰涼的東西被放入手心。
低頭一看,是一枚碩大的藍寶石戒指。
碩大。
非常大。
麥加爾:「……………………」
小美女面色冷淡,重新戴上兜帽,在麥加爾正在組織語言應該怎麼拒絕她的謝禮時,對方已經毫不留戀地與他擦肩而過,往巷子外陽光正好的地方走去。
麥加爾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小美女人都跑得沒影了。
麥加爾滾回跟凱撒分開的地方,看上去已經早就完成任務的男人正滿臉不耐煩地站在原地等他——在看見麥加爾臉上的淤青時,那副臭狗臉變成了閻王臉。
「去哪了?」嘖了一聲,伸出手捏住奴隸的下巴左右翻看了下,「怎麼被揍成這樣?」
「見義勇為,解救被困貴族少女。」麥加爾含糊地說著,順手拍開凱撒的狗爪子,「接好你的財神爺了?」
「嗯,」凱撒臉上的表情頓了頓,琥珀般的瞳眸中有一瞬間閃過了一絲不愉快,「出了一點小麻煩,不過不礙事——哪來的貴族少女?」
麥加爾老老實實地從褲口袋裡掏出那顆碩大的藍寶石戒指。
凱撒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忽然一頓,目光猛地停在麥加爾手心的藍寶石上,然後,沉默。
三秒後。
「扔掉。」
「哈?什麼……」
「扔進海裡。」
「………………你瘋了?!」
「現在到處在傳播黑死病毒,怎麼什麼陌生東西你都敢要?扔掉。」
「黑個鬼啊!看見這藍寶石了沒,閃亮閃亮的!比你狗眼還大顆!」
「我那裡有比這個好一百倍的寶石……雖然不會給你,但是這個你也給我扔掉。」
「你說話能不能有點邏輯!」
「少廢話,現在就給我把它扔了。」
「神邏輯你好!神邏輯再見!」
……
廣場的另一邊。
一路雞飛狗跳,一名右眼帶著眼罩,衣著講究的高大壯漢跌跌撞撞地從人群中擠出,氣喘吁吁地跑到不遠處身著斗篷、身材瘦小的人面前。
「船長!」走到那人面前,壯漢臉上的凶神惡煞立刻變成小心翼翼,「消息都收到了。」
「…………」
「船長?!」
「知道了,吵死了。」
懶洋洋地脫下兜帽,酒紅色的長髮一瀉而下,下午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白皙精緻的臉龐上還帶著些許稚嫩——乍眼一看,或許人們還會誤以為這是哪家溜出來遊玩的小姐,但是只要湊近了,就會發現對方的下顎曲線或許並不那麼像是一名少女。
少年金色的瞳眸中閃過一些戲謔。
「船、船長?」
「…………」
「雷、雷歐薩船長?」
「走吧,」拖長了腔調,笑眯眯的少年拍了拍滿臉驚恐的隨從的肩,「讓底下的人準備好,我已經迫不及待要看到凱撒吃癟的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