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起名

  太史闌來了興趣,攤手,「瞧瞧。」順手抽出一張,讀:「妞妞吾家寶貝……」

  她停住,看著小了一圈,皺著眉頭的兒子,憂傷地嘆了口氣。

  所謂偏心,如是也。

  「男孩子不能嬌慣。」容楚猶自振振有詞。

  太史闌從他懷中奪回女兒,把兒子塞給他,「去給我培養感情!」

  容楚只得抱著兒子哄,一邊哄一邊道:「這幾日咱們給他們想個名字。」

  「不是該給你家老太爺起麼?」

  容楚頓了一頓,道:「父親說你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他起的名字你未必合意,到時候左思右想不痛快,打上門來怎麼辦?還是你自己做主吧。」

  太史闌忍不住一笑,看來老傢伙對她還是有點意見。

  「你母親呢?」

  「她沒說什麼,只是希望有機會我帶孩子回去。不過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只能委屈他們再等等。」

  太史闌斜瞄他一眼,明顯感覺到容楚的話沒說實在,估計等容楚回京,容家二老失望之下更要怨怪她——懷孕的時候折騰太過,導致孩子先天不足,襁褓之中就要遠送他人門下,令容家子孫寄人籬下,他們甚至都沒能看一眼。

  不過她也不打算解釋,這世上,她在乎的人有限,愛她者她會予以眷顧,不愛她她連多看一眼都懶得。

  「說到名字。」她興致勃勃坐起來,「我列了個名單,你瞧瞧。」

  容楚拿過那長長名單一瞧,眉毛便皺了起來,「怎麼大部分是男孩子名字?」

  「女兒家,不要那些風花雪月的就行。」太史闌道,「男孩子名字重要些。」

  「為什麼我覺得你偏心小子?」容楚斜眼瞧她。

  「我同樣覺得你偏心丫頭。」太史闌平靜地答,「總要有個平衡。」

  「丫頭貼心啊。」容楚把女兒抱在臉邊,奸猾的小嬰兒呵呵地在他臉上吐泡泡,容楚陶醉地道,「瞧,她在親我!」

  太史闌懶得理愛女成狂的某人,踢他一腳,「快選!都是好名字!」

  容楚隨隨便便瞄一眼,道:「他們這一代是成字輩,就選晟字吧。表字讓他長大自己取。」

  「容晟。」太史闌讀了讀,覺得尚可,這個字光明旺盛,寓意極好。遂表示滿意。

  「女兒呢?」

  「成字輩用在女孩兒身上不合適,女兒也可以不按家譜來,她取弟弟那個『日』字吧。單名一個昭。容昭。」

  太史闌也覺得還行,她不喜歡給女孩子起花花草草云云月月的名字。

  「小名倒是需要慎重些。」容楚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小名越發要起得賤一些,好養活。」

  太史闌嗤之以鼻,「你不會要起什麼容狗剩容大妞吧?至於嗎?我能把他們生下來,我就信老天不敢再隨意收他們,要死當初生的時候……」

  容楚立即轉頭,目光灼灼瞧著她。

  太史闌霍然收口,面不改色,正色道:「反正容狗蛋容翠花不行,必須走萌系路線。」

  「什麼叫萌系?」

  「就如你此刻看著女兒的心情。」

  「我想叫她小甜甜,小心肝,小蜜糖……」容楚抱著女兒樂陶陶地道,「你覺得哪個好?」

  太史闌顫了顫——真要這麼叫,她遲早會給膩死。

  此時風過,窗檯上一串風鈴叮叮噹噹地想起來,清脆悅耳,兩個孩子都下意識轉過眼睛去。

  這是太史闌用來早教的道具之一,每次響起來,兩個孩子都會被吸引注意力。太史闌看看風鈴,隨口道:「女兒叫叮叮,兒子叫噹噹。」

  容楚向來是偏心的,覺得叮叮這名字不錯,可愛,上口,親暱。至於那個噹噹倒是有些奇怪,不過那是兒子的,沒關係。

  「好,叮叮噹噹。」他親一口女兒,「叮叮,叮叮!」

  小丫頭泡泡吐得更歡,容楚十分歡喜,「瞧,她喜歡這個名字。」

  太史闌鄙視地瞧一眼永遠樂呵呵的女兒——給她起個翠花她也一定會歡歡喜喜用口水洗你臉的。

  「當當。」容楚和女兒膩歪了一陣,才想起來兒子,把他抱過來,道,「這名字也不錯,男孩子要有擔當,下次見你你必須得比你姐胖些……喂!」

  他唰一下把兒子挪開,盯著自己褲子,太史闌一瞧,嘩,又一片地圖。

  又尿了,這小子平日裡似乎也沒這麼多尿啊……

  「至於嗎?」容楚憂傷地道,「我是要求你比你姐胖些,可沒要求你比你姐尿多些,你用得著這麼努力證明嗎?」

  「童子尿有福氣。」太史闌推他,「換褲子去!」

  容楚一邊往內室走一邊對外頭招呼,「周八,我覺得我帶的衣服只怕不夠,你去外頭給再買些來。」

  啪一聲外頭扔進來一對綁腿。周八的嗓子平平淡淡地道:「主子,一般衣服我買了您也不肯穿,現做又來不及,綁上這個吧,再加層尿布,小少爺愛怎麼尿就怎麼尿。」

  「周八。」容楚靜了靜,再開口也平平靜靜,「我覺得有必要調你回麗京,換十四過來。」

  「屬下很忙,屬下要去買衣服,主子再會。」

  外頭周八一陣風走了,容楚回頭看看太史闌,「本來要帶十四過來,結果周八自動請纓,說希望這次能娶走沈梅花,他連聘禮都帶來了。」說完皺眉嘆氣,道:「你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倔,四次退驅趕我的護衛,何必?否則你生產時十四如果在你身邊,想必會好得多。」

  太史闌默然,她不留趙十四,何嘗不是因為十四是和他心意最通的護衛,她希望在麗京刺殺不斷的時期,十四能在他身邊。說到底,都是希望對方更安全罷了。

  她不答這話題,只問:「梅花願意嗎?」

  「聽周八的口氣,沒有反對。」

  太史闌不說話,沈梅花前陣子還說一生不嫁,除非周八變白。如今已經改了主意。

  想必,是看見那兩對的悲劇,心中生寒,不敢再矯情,想要趕緊抓住幸福吧?

  這樣也好,梅花素來就是個矯情毛病,如今不治而愈。好歹二五營有人能過上好日子。

  太史闌想起楊成,心中就是一痛,又想起花尋歡,相比於和小翠情深義重的楊成,她倒覺得尋歡的傷未必不可愈,尋歡和於定的感情並沒有穩固,因為事務繁忙,相聚不多,還在朦朧階段,尋歡的傷心,更多來源於她覺得自己看錯了人,誤信於定而冤枉雷元,無顏再見同僚的羞愧,以及對她自己和於定的失望。

  希望這個爽快女子,經過這一層深重打擊,能夠盡快地振作起來,尋到自己真正的人生之歡。

  因了這種心情,太史闌也渴望一場喜事來沖淡壓抑的過去,立即道:「成,早日辦喜事吧。」

  「我會將周八留在這裡,你看著給他安排個職務。」容楚道,「日後回麗京再帶回來。」

  「不行。十四要跟隨孩子們去李家,周八再留在我這裡,你身邊沒有護衛了。」太史闌立即拒絕,「你不要認為我少了小翠和尋歡,身邊沒人,要把周八留給我。二五營年輕一輩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我隨便提拔幾個上來就是。」

  「我經營多年,身邊的護衛可不僅僅是十四和八。只不過近年輪到他們鍛鍊而已。」容楚道:「梅花未必願意離開你和同伴,單獨和周八前往麗京。周八也願意留下來打仗,這是男兒志向,也是為將來考慮,你難道希望將來沈梅花比周八職銜高?就沈梅花那有口無心的得色性子,這種事儘量少發生得好。你不要再拒絕了。」

  太史闌想想也是,沈梅花未必肯回京,在這裡打仗夫妻分居是一回事,將來她很可能職銜超越沒什麼建功機會的周八,不利於家庭穩定。

  容楚這人,著實心細如髮,跟隨他的人,也著實有福氣。

  當即太史闌就喚進沈梅花,問了問她的意思,果然這個矯情帝屁股扭來扭去,翻著白眼,口口聲聲不要嫁,太史闌淡淡道:「不嫁,行。那我們正好有事要把周八打發出去,三五年之內估計他不會再來靜海,你既然不嫁,周八年紀也不小了,我就和國公明白說了,請他給周八另行安排。」說完喝茶。

  沈梅花一怔,看向容楚,容楚頭也不抬,道:「我也覺得周八過於木訥,呆呆傻傻,性子倔強,又不聽話,只怕沈姑娘瞧不上。既然真的瞧不上,那便罷了,我給他另尋便是,他這次聘禮也帶來了,靜海想必還是有適合他的好姑娘的。」說完看公文。

  太史闌喝茶,容楚看公文,兩人都是一副此事已經結束的模樣。沈梅花傻眼,她原以為自己扭捏幾句,太史闌自然要勸的,太史闌不勸,國公為了他愛將的幸福也是要勸的,他們勸勸,她鬧鬧,他們再發發怒,她也就勉為其難地應了,這才是正確的流程,這才符合女兒家的尊貴。

  結果對面這對,得了她的拒絕,竟然一句不勸,就這麼定了。

  就這麼定了?

  沈梅花小臉發青,吭吭哧哧站在當地不走,太史闌喝完茶,好像才發現這個腳底生根的傢伙,愕然道:「梅花你還有事?」

  「這個……那個……」沈梅花期期艾艾地問,「大人你怎麼不勸啊。」

  「強扭的瓜不甜,這有什麼好勸的?」太史闌淡淡地道,「小翠和楊成已經沒有好結果,我怎麼能再委屈我的愛將勉強下嫁,親手造成一對怨偶?二五營的情愛悲劇還不夠多嗎?」說完示意外頭嬤嬤請走沈梅花。

  「不委屈不委屈!」沈梅花扒著門框不肯走,拖了半天終於大叫,「其實周八還是很不錯的!」

  太史闌茶杯一頓,唇角一扯。

  容楚放下公文,微笑,對太史闌道:「我覺得梅花這性子,配木頭八真是再合適不過。」說完抬頭向外道:「如何?聽見了吧?該去準備聘禮了。」

  上頭周八聲音沒啥起伏地道:「多謝總督大人!」隨即樑上落下一大堆新衣服,撲了容楚一臉。

  容楚扒拉開那些衣服,聽見他家護衛冷冷淡淡地道:「過於木訥,呆呆傻傻,性子倔強,又不聽話的護衛周八,再謝國公。」隨即一陣風捲了出去,襲向跳過門檻準備逃的沈梅花。

  「這小子真不可愛。」容楚扒下一條褲子,咕噥。

  沈梅花扒著門框,眼淚汪汪,被周八拖了出去,遠遠還聽見她的嚎叫,「我不走!我上當了!我不嫁了!你們都不是好東西!你跟著國公學壞了,總督也跟著國公學壞了,一對賊夫妻……」聲音戛然而止,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堵住。

  太史闌微微笑起來——這一對一定很熱鬧,他們的親事,應該可以稍稍衝散最近的壓抑氣氛吧。

  過了一會,蘇亞進來,唇角帶著這幾天來的首次笑意,請示用膳的事。

  容楚立即去洗手,做出親自伺候的模樣。太史闌看著小幾上黃豆豬蹄煲,當歸鴿子湯就嘆氣。蘇亞也嘆氣——月子餐太史闌向來是吃一半倒一半,不過這不能怪她挑食,太史闌已經在努力地吃,可惜她受創太重,身體衰弱,胃口很受影響,食量現在只有以前的一半。

  不過太史闌看著拿著銀刀親自切豬蹄的容楚,又覺得今日這可惡的食物似乎也可以忍受。

  容楚拖過一隻碟子,手執銀刀庖丁解牛,三兩下便將豬蹄裡所有骨頭拆下,挑出瘦肉和蹄筋,又換了刀,用筷子夾了,「來,張嘴。」

  太史闌吃了,笑了笑道:「來人,給國公另行安排飲食……」

  產婦的食物沒鹽,自然不是容楚能吃的。

  「我吃你剩的。」容楚的回答讓她一愣。

  「這怎麼可以?這個沒有鹽。」她提醒。

  「我知道。」容楚含笑瞟著她,「從今天開始,我吃你月子餐吃剩的東西。如果你心疼我,不想我吃無鹽的食物,你就別剩好了。」

  太史闌瞪著他——這傢伙竟然拿他自己來要挾她!

  她很明白無鹽的食物有多難吃,尤其是油膩食物沒有鹽更加痛苦,她吃了很多次都想吐,何況本就不愛葷食,豬蹄之類玩意碰都不碰的容楚?

  太史闌沒有奶水,卻一直不死心,還在吃著鯽魚豬蹄,期望著能讓孩子多少喝她一口奶。

  「不行……」她還沒說完,容楚已經挑起一塊豬蹄塞進嘴裡,乍一進口表情一變,似乎忍了忍,隨即慢慢咀嚼,嚼得也很隱忍,太史闌有點心驚膽顫地瞧著,擔心他時刻會將嘴裡的食物噴出來,或者衝到外面去吐,還好,容楚的臉色經過幾次危險的變化和忍了又忍之後,終究安全地將那塊豬蹄嚥了下去。

  太史闌實在覺得容楚吃這東西,充滿了違和感——所謂天生高貴就是這樣的,有些事屌絲做起來順理成章,他做起來就令人覺得全世界都有罪。

  眼看他又挑起一塊,太史闌只得立即道:「我還沒吃,你搶我的做什麼?再吃我不夠了!」

  容楚立即含笑停手,太史闌硬著頭皮,咬牙把豬蹄都吃了,當歸鴿子湯也喝了,連爪子都沒剩下——她實在不忍看見容楚啃爪子,與其忍受違和的痛苦,不如忍受強咽的痛苦。

  又忍不住恨此地補養的規矩,說是必須整個烹煮,才能保留食物本身精華,所以頭腳都不去。實在是對胃的摧殘。

  她好久沒有一次性吃下這麼多東西,吃完直接向後一仰,捧著肚子不動了。

  容楚笑道:「我給你揉揉。」伸手就來摸她肚子。

  太史闌立即抬手一擋,兩人目光相交,容楚眼神深邃,看得太史闌心中一跳。隨即她若無其事將容楚的手撥開,道:「不曉得吃脹了的人,越揉越會不舒服麼?」

  「我倒覺得,」容楚收回手,笑道,「你莫不是怕我佔你便宜?」

  「正解。」太史闌不想和他多說這個問題,拖過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蓋上,道:「你去吃晚飯,然後去隔壁睡,孩子夜裡鬧,不要影響你睡眠。」

  「有了孩子不要夫君了麼?」容楚眨眨眼,伸手環抱住她的被窩,「夜裡沒有你我也會鬧。」

  「鬧吧。」太史闌翻個身,「有種你哇哇大哭,我讓奶娘去給你餵奶,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世上居然還有你這樣無情無義的女人。」容楚爬上來,笑嘻嘻地吹她的耳朵,悄悄道,「還是你來餵我吧?嗯……我聽說產婦如果沒奶,夫君吸一吸就會有了……」

  「我聽說男人如果飢渴過度,女人狠狠抓一抓就沒事了。」太史闌滿手一握,似笑非笑勾起唇角,「嗯?」

  容楚僵著身子不敢動了,「輕點!你不想叮叮噹噹沒弟弟妹妹了麼!」

  太史闌放開手,撇撇嘴,翻身睡覺,掩去眼底一絲落寞。

  她還能有第三個孩子麼……

  容楚偷香不成,發現當了媽的某個女人不僅未見得溫柔,相反待他越發凶悍,大有母憑子貴之勢,只得悻悻爬下床,廚房正好開出他的飯來,他卻被那塊可怕的豬蹄完全扼殺了胃口,隨意喝了兩口湯便命撤了,又讓人燒些熱水來。

  太史闌當然沒睡,耳朵聽著他的動靜,過了一會熱水送來,她聽見容楚悉悉索索的動靜,蒸騰的熱氣接近,她轉過身,便看見霧氣後容楚含笑的眼睛。

  太史闌捂緊被子,狀如被逼姦前夕,「你要幹嘛!」

  「洗澡不能洗,不過為夫可以親自伺候夫人擦身。」容楚這話說得溫柔似水,幾個外廊下的婆子低頭含笑退往更遠處。

  「不要!」拒絕得斬釘截鐵。

  容楚挑起一邊眉毛看她,眼神裡意味深長,「奇怪,你這模樣像在緊張。」

  「當然。」太史闌道,「纖纖弱女遇見色中餓狼都會緊張。」

  「然也。」容楚道,「夫人,你這個餓字誠然用得極好。深刻昭顯了為夫如今苦不堪言的身體感受。你可還記得,為夫上次吃飽還在五個月前?作為一名健康強壯的成年男子,如此虐待實在有些非人哉。夫人你要不要垂憐則個,餵飽為夫一次?為夫曉得你身子現如今還不成,你就給為夫飽飽眼福,多少也能一慰久餓之苦。」

  太史闌手背搭在額頭,決定不要理這個順竿爬的無恥之徒。

  「去給兩個小的洗澡!」她踢容楚,「他們也有好幾天沒洗了,又愛出汗。」

  容楚立即給轉移了注意力,「這麼小能洗澡?淹著怎麼辦?」

  「他們在我肚子裡淹了九個月也沒淹死,怕什麼。」太史闌淡定地道,「小孩子愛水你不明白麼?」

  容楚半信半疑,婆子和奶娘進來道:「大人,您讓找的羊皮泳池已經找到了。」

  太史闌之前早早讓人特製了一個仿現代的孩子充氣泳池,準備孩子降生後讓他們親水,游泳是項好運動,可以鍛鍊孩子的心臟和肺部功能。現代人大多知道,其實孩子生下來就會游泳,之後長期不接觸水池,漸漸忘記而已。太史闌一向不願放棄任何給孩子鍛鍊和養生的機會,再加上她自穿越,多有水厄,內心裡實在認為游泳是一項逃生求救旅遊出行防暗害必備功能,兒女們當然要第一時間學會。

  所以她在懷孕期間,就畫了一個圖樣,找能工巧匠用薄羊皮做了一個彈性不錯的泳池,外頭還用油布給蒙了一層,畫了大海沙灘的圖案,本來打算給韋雅帶去,放在了車上,此刻便命人找了出來。

  屋子裡早已下了厚簾子,靜海的冬天是不冷的,也就穿裌衣的溫度,簾子一放,屋子裡就很暖和。滿滿的熱水灌進泳池,太史闌把要幫忙的婆子奶娘趕了出去。她才不信容楚搞不定一雙兒女洗澡。

  容楚一左一右抱著兩個孩子,皺眉研究了一下,手指唰唰一拂,兩個孩子包裹便落在了床上,堪稱脫衣最快的新爸爸。

  衣服一脫,兩個孩子的對比更明顯,女孩兒比男孩兒大出整整一圈,容楚倒吸一口氣,問太史闌,「你懷孕時,難道是看人下菜的嗎?」

  「只能說她太凶悍?」太史闌瞇著眼睛,「陰盛陽衰,容家傳統?」

  容楚似笑非笑瞅了她一眼,趕緊將兩個孩子送進水裡,他有點擔心他們哭,但兩個孩子都很滿意的模樣,小子皺著的眉頭竟然鬆開來,小手指無意識地勾住了容楚的手指。

  容楚給兒子一勾,看看他細細的柔軟的小手指,再看看他那飽受摧殘的身材,頓時滿心溫柔氾濫,將嫌棄之心拋到九霄雲外,捲起袖子,一手攬了一個,扶住他們泡在溫水裡,一邊嘖嘖讚嘆,「我女兒皮膚就是好……我兒子寶貝很不小……」

  太史闌不忍卒聽,轉身面牆。

  也不知道容楚是在洗還是玩,一頓澡足足洗了半個時辰,中間加了兩次熱水,險些漫過池子,滿屋子潑潑灑灑都是水。好一陣子他將孩子撈出來,婆子要進來伺候幫孩子穿衣服,他拒絕了,只讓婆子趕緊把孩子衣服準備好。

  太史闌轉過身,有心想瞧瞧國公爺手忙腳亂給嬰兒穿衣服的窘迫,尤其這還是兩個嬰兒,誰知道他拿起床邊擱著的大浴巾,往女兒身上一裹,溫溫柔柔從上往下一捋,小丫頭就被擦乾,他順手又扯起一條雪白毛被,往女兒身上一裹,塞進太史闌被窩裡,道:「叮叮等著啊,爹爹給噹噹先穿。」

  又順手撈起小兒子,小兒子明顯更愛水,離開水眉頭一皺嘴一撇就要哭,容楚的大浴巾又兜頭罩下來,眼前一黑小子被震住,頓時忘記了哭,容楚扯下布巾,給他穿上肚兜,輕薄柔軟的特製連體棉衣,厚厚的小襪子,再用厚被包好,順手還打了個不鬆不緊的蝴蝶結。

  太史闌頗有些失望地瞧著,心想這傢伙怎麼連這種事都幹得這麼利索漂亮呢?這輩子她是不是沒有機會瞧一次他的狼狽?

  「喂,你怎麼這麼熟練?」她忽然皺眉問,「你不會以前和誰養過私孩子吧?」

  容楚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太史闌,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這種事不可能無師自通的。」太史闌振振有詞。

  「我請教過母親了行不行?」容楚一手托著兒子,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手臂上,噹噹瞇著眼睛,心滿意足地打著呼嚕。

  太史闌低頭看看女兒,她剛才也替女兒穿好了,可是連體衣穿得似乎沒那麼規整,歪歪扭扭套著,打的結也似乎緊了些,難為那小丫頭,還是親親熱熱地靠著她,一點沒有不適的表示,她有點憂愁地想,這孩子看樣子必須得往矜貴高傲方向上養,似乎脾氣太好了些,姑娘家脾氣太好,將來難免被人欺。

  她憂愁了一陣子女兒將來被婆家欺負的重大命題,忽然覺得床邊一沉,再一看容楚已經抱著兒子坐了下來,正在那指揮下人拖出浴池,收拾地面,順便抬一桶水進來。

  「幹嘛?」她盯著那水,想他不會賊心不死,又想騙她洗澡吧?雖然她很想洗,但絕不打算在他面前洗。

  「給……」容楚拖長聲調,再看見太史闌凶狠目光後才道,「我自己洗澡。」

  太史闌抱著一對香噴噴的兒女,看著容楚當她的面迅速扒光了他自己,眼神淡定,評頭論足,「嗯,不錯,寬肩細腰,四肢修長。叮叮,以後找男朋友,身材最起碼這型的;噹噹,以後就往這方向發展,不能比你爹個子矮。」

  燈光下容楚肌膚如珍珠熠熠閃光,這個男人,身上最美的地方竟然是他的肌膚,晶瑩瑩潤,珠光華美,有牛奶般的質感,珍珠般的珍貴,偏偏又不令人覺得女氣,只油然而生羨慕。而他週身的線條也是緊致的,是國手工匠才能雕出的最精美的輪廓,增減俱不能。肌理恰到好處的飽滿,可以感覺到力量所在,卻不會覺得膨脹糾結。

  太史闌和容楚雖然已經有兩次正常男女關係,甚至孩子都有了兩隻,但是要麼黑燈瞎火要麼忙著幹事,還真沒好好欣賞過容楚的身體,如今一室霧氣未散,白氣濛濛裡容楚烏髮如緞,肌膚如玉,她的目光順著他的肩慢慢向下滑,忽覺鼻子一熱。

  太史闌慌忙仰頭,手指一堵,果然一手的血,趕緊在床邊手巾上擦了,暗幸容楚背對這邊沒看見。又暗罵自己最近補藥吃多了,燥成這樣。

  忽然容楚轉頭,笑吟吟地道:「太史大爺,想看奴家的身子,一起下來泡吧,鼻血落在水裡也比較看不出來。」

  太史闌:「……」

  容楚在那自得其樂地洗澡,看樣子是要把滿身趕路的風塵好好洗洗,太史闌畢竟身體衰弱,看了一會又昏昏欲睡,忽然聽見水聲響,一睜眼就看見容楚正出澡盆,週身濕漉漉的,晶瑩的水珠從修長的脖頸滑落,流過玉色胸膛,流過櫻色紅果,流過平坦光滑小腹……流下肌理平實的修長的小腿,整個人似一塊溫潤的玉,在夜色中熠熠閃光。

  太史闌覺得鼻子又熱了,趕緊趕他,「洗完了?去隔壁睡覺。」

  容楚不理她,穿上便袍,自顧自吩咐人拖走澡盆,換了小盆熱水,親自端到她腳下,道:「洗澡不肯,擦身不肯,洗腳總需要的吧?來。」

  太史闌偏頭瞧著他,正色道:「女子腳和私處一般重要,奴家羞澀。」

  容楚掀開她被子,「那麼為夫只好強迫了。反正都是強迫,一不做二不休,扔你下水洗澡算了。」

  太史闌立即乖乖把腳遞出來,「我忽然覺得,有人幫忙洗腳,真真是極好的。」

  容楚一笑,把熱巾覆在她腳背上,太史闌燙得渾身一個舒服的哆嗦,低頭看看蹲著的容楚,從上往下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烏黑的發,雪白的額頭,鼻子挺直如刀削,只穿了一件雪白寬袍的胸口半敞,露一抹瑩潤胸膛,似乎還有水珠滾動,燈光斜斜打過來,那樣的肌膚近乎燦爛,卻也不及他烏黑瀲灩的眸子輝光,真真是一副極為尊貴的好皮囊。

  回想初見時他的慵懶疏離,真真無法想像他和她,會有今日一幕,他溫軟的手指輕輕按在她腳踝,她便微微顫了顫。

  容楚的手指也微微顫了顫,他指下的肌膚,雖然肌理勻淨,但是並不細嫩,隱約可以看出一些血泡的舊痕,還有一些擦傷,也不知道是在哪次的奔行之中留下的。

  她從來無福珠圍翠繞,嬌生慣養,她走過最艱難的路,吃過最可怕的苦。

  他將她的腳擱在掌心,手指慢慢一路按捏過去,熱水簇擁著手指,心卻是微酸微涼。

  兩人一時都沉默,太史闌只看見容楚低著的頭,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動作溫柔,手指按壓著她的穴位,她覺得渾身舒適,卻又因為此刻他的沉靜而有些不自在。

  她有心打破此刻氣氛,一笑道:「今日表現這麼好,難不成是來補償我的?」

  「是。」容楚手指微微一頓,隨即嘆息,「但我知我便窮盡一生之力,也無法彌補你萬一。一想到你生產我竟不在身邊,也沒能讓我的人來保護你,真不知要如何原諒自己。」

  「那原怪不得你。」太史闌道,「是我自己堅持打發走了你的人。康王和太后在麗京,你如何能離開?你在麗京,說到底也是為了更好地保護我們母子,無需介意我生產你不在,再說也沒什麼,不就生個孩子嘛。」

  「你生產時是在密道還是在船上?」容楚忽然問。

  太史闌心中一跳,猶豫了一下,心知終究不能撒謊,不然必定被精明的容楚看出來,「自然是密道,我沒能及時趕往戰場就是這個原因。」

  「可妥帖?」

  「有東堂刺客出沒,但沒能進入密道,容榕就是為了保護我,遇上了他們,所幸被韋雅救下。」太史闌道,「另外,喬雨潤有出現,也沒能進入密道,她曾試圖在內院搶奪我們的孩子,被韋雅救下。」

  她知道韋雅會將搶下孩子和救容榕的事情和容楚提一提,所以所有事都說一半留一半。

  「密道有什麼問題嗎?」容楚道,「你似乎改動過了相關設計,是密道還不夠嚴密,混進了敵人?」

  太史闌心中又是一跳,暗罵容楚太敏銳,他明明只在上面經過,是怎麼看出密道已經變動?

  不行,這樣問下去,撒謊越多漏洞越多,必須掐斷話題。

  「沒漏洞,是我想到了更好的設計……」她打個呵欠,濕淋淋地把腳提起來,踢在他膝蓋上,「你很煩,我很睏了!睡覺!」

  容楚捉住她的腳,用布巾抹乾,順手從旁邊一個盒子裡挖出一點羊油,給她腳心腳背都抹了,抓過一雙羊毛襪子給她穿上,道:「保養一下肌膚,你看你這腳糙得,不怕踢壞我嬌嫩的肌膚嗎?」

  「我什麼時候會踢到你肌膚……」太史闌咕噥抗議,覺得這男人好煩。

  「觀音坐蓮啊……」容楚湊近她的臉,笑得眉目生花,「嗯,你的腳盤住我的腰的時候……嗯嗯……忘了?等你好了我們不妨加深下記憶?」

  「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加深記憶。」太史闌作勢欲踢,容楚笑著閃開,抱住她的肩,「行了,你不盤住我的腰,我盤住你的腰還不行嗎……」